张玉玲
“我累了,想结婚了。”听到这句话后,我半抬起头,搅动咖啡的银勺还搭在杯子的边缘,疑惑地看着对面的左小曼,我说,你是怎么想开的?左小曼说,我没有想开,我只是想结婚了。说这话时,左小曼已经三十七岁了,她属于这个小城真正的小资女人,有着一份收入不薄的工作,拥有装修雅致的高层住宅,小型的女士轿车。这样的左小曼,总是轻而易举地甩开在她面前大献殷勤的男同胞,像一条穿行在岁月缝隙中的鱼一样,似乎抖一抖尾巴,便会抖落掉尘世间的一切,让美永远展现在她的眼前。
曾经,左小曼说,一个要和你一起生活的人,他必须让你百分之百的满意。说过这些话,左小曼很落寞地摇摇头,就这样拉开了自己和婚姻之间的距离。在她三十七岁之前,我从来没有从她的嘴里听到过有关婚姻的字眼。
决定结婚后,左小曼就一次次地去相亲。左小曼的第N次相亲非要拉着我一起去,她说,你帮我参谋参谋吧。我坚决不同意。我说,凭什么?左小曼先是瞪圆了眼睛看着我,然后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央求的神情。这样我就受不了了。我说,好吧好吧,我仅仅只是陪同你哦,到时候什么也别想问我。
相亲的对象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精力充沛的外科医生,离异,儿子跟着前妻,他每个月要付给他们大额的各种费用。相亲的地点在一个咖啡厅。外科医生很有修养地收敛着他具备穿透力的眼神,平静地喝着咖啡,聊着比才的阿莱城姑娘,勃拉姆斯的第三号交响乐,甚至聊到了维瓦尔第的四季和曼陀铃协奏曲。我相信能够如此谈论音乐的医生,他的内心是丰富的。我看到左小曼惯常清高的神情中,透出了淡淡的笑意。外科医生非常热情地邀请我们共进晚餐整个相亲的过程让人更加坚信,做美女,真好。
但结局却是出乎意料的,外科医生从此音信全无。一次无意间听说,那次的相亲,外科医生还留下了一句非常经典的话。他说,越是精致的女人,岁月留下的痕迹越显得触目惊心。据说外科医生最后和一名刚刚大学毕业的实习护士结婚了。
一年后,左小曼也要结婚了,她要嫁给一个名气和年龄都很大的画家。我惊叹,唉!女人呀,一向都要求完美的女人呀!左小曼没有理睬我的惊叹。左小曼轻轻用手按了按眼角的鱼尾纹,平静的目光投向窗外不远处开得正艳的樱花,那里正有人拿着相机在拍照。左小曼说,你看那些樱花多美,而它的美,更在于盛开时的热烈,但你知道一朵樱花的花期是多久吗?七天,它仅有七天的寿命。
再见到左小曼时,总是看到她坐在那扇能让人心平气和的落地窗前,身边围着三只白色的比熊犬。那时候左小曼因了画家,工作稍有了变化,属于那种说重要就重要,说不重要你几天不去也没人敢说什么的职务。这样左小曼就有充足的时间来饲养她的比熊犬。左小曼说,比熊犬经常需要有人陪伴,要保持它最佳的形态,需要每日给它梳理毛发,定期进行专业修剪,当然还包括定期为它洗澡并吹干毛发使它们变得蓬松。左小曼说,一开始只养了一只,但觉得它寂寞,就养了第二只,后来还是觉得不够热闹,就又买来了第三只。画家老公常常会出席这样那样的会议,参加这样那样的活动。左小曼就会长时间地和她的比熊犬呆在落地窗前。
那是个春寒料峭的傍晚,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散发着生机。左小曼用手指了一下窗外,我看到不远有几棵新栽的樱花树,左小曼说,再有几个月花就开了,等花落的时候我请你来观赏。花落的时候?我不解。是呀,原来我只喜欢它盛开时的热烈,现在却总想象起它怒放后纷纷飘落时的那种清高、纯洁和果断的壮烈场面。
那种纷纷飘落的场面,一样很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