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原创经典作品:倒霉的小偷
23396400000009

第9章 第三百六十一个职业

谢丰荣

刘强出生那天,负责基因提取的医师说:“太奇怪了,他没有奋斗基因链!是个残疾人!”

电脑时代就是方便,人一生下来,今后干什么都清楚了。有些厂家目光长远一些,选职工竟然到产房里来,对着许多婴儿的基因数据挑挑拣拣。

刘强一晃就到三十岁了,生得四肢发达。他成天做梦,希望自己能一夜暴富,但是他干哪行就丢哪行,一事无成。父母一次又一次送刘强去各个招聘点,但他得到一个职业,不出三天就走人不干。经理们大摇其头,说此人干不了这一行,请另去高就。

很快家里变得一贫如洗,但是刘强不管那些,能吃能睡,呼噜打得整天价响。父母为他真是愁白了头发。

一天,另一个城市的某个大公司派人前来,直接找到刘强。

来人问:“刘强,你是三百六十行干尽,全失败了对吧?”

刘强说:“是呀,真想一下子富起来!”

来人说:“好啊,还有一行你没干过,想干吗?”

“很来钱吗?”刘强迫切地问。

“是的。”

“什么职业?”

“明天到公司里就知道了!”来人卖了一个关子。

第二天,刘强进了公司。只见成百上千的职工忙碌着,真是马不停蹄!细细一看,却发现每个员工都很疲倦,不断地打着哈欠。

接待刘强的还是昨天那人,他对刘强说:“看看吧,这是个享誉世界的公司,招聘的职工全是奋斗基因十分发达的。他们一干起活来就废寝忘食,他们视休息为天敌,视睡觉为死亡。他们奋不顾身地上班,一到睡觉休息就愁眉苦脸。但总得有人替他们睡觉呀!”

“什么?让我去替所有员工睡觉?还有这种好事?”刘强惊得呆了。

那人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而且报酬优厚!”

“优厚到什么程度?”

“一个小时一百元,一天就挣两千四百元!”

“可我怎么能够一个人睡成百上千个人的觉?”

“这你不用管的,我们通过电脑控制。”

“就这么定了!”刘强一拍大腿。

刘强终于如愿以偿,他立即投入“工作”。那里有一张软乎乎的床,放在其他员工的中间。刘强上去就睡,呼噜声千回百转。说也怪,只见操作人员一摁电钮,他就莫名其妙有那么多瞌睡。而其他员工在工作中偶尔回头看看他,都会心满意足,精神百倍,就像自己刚刚睡过一样。

刘强三百六十行干尽,吃不得苦,现在的工作却正合心意,所以干得十分忘我!他睡得很香,也睡得很死,他在梦里欢天喜地。这是他的新工作,他能干好!

一生中,他几乎没有醒过一次,也就是说从未“旷工”。合同规定,他的工资全由父母领取。

梦里的日子过得真快,一晃,第一个月结束了,刘强似乎感觉到经理对他小声说了句话:“你这个月挣了七万二千元呢,好好干!”刘强很高兴,他的脸上现出微笑,很快他又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晃又过了两年,刘强耳边又响起母亲的声音:“强儿,你真能干,这两年挣了好多钱!我们都给你存着呢。今天呀,我给你带来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你看,什么时候成亲呀?”刘强高兴呀,他在梦里立即看到一个美丽无比的女子。女子向他渐渐走近,不过永远是一团朦朦胧胧的影子,无论怎样也看不清楚。他扑上去想搂抱她,口里大叫:“老婆!”可他抱住的不过是一团雾气。

这时候他不知该醒来,还是继续留在梦里。他现在已经颠倒了,把梦当成现实,把现实当成梦。他不知道哪个更美,也许就留在梦里更好些。醒来了只会有无尽的烦恼。

这时候,美女正站在他的床边,正焦急地摇着他的身子,想把他叫醒。但是经理马上过来制止住了,他对刘强的母亲和老婆说:“对不起,他不能醒。醒了就违反了合同,要付一百倍的罚款!”

一百倍,天啦!

刘强在梦境里看着一团美丽的影子越飘越远。

此后二十年里,刘强几乎不再做什么梦了。人活着,第一要生儿育女,第二要干一番事业。生儿育女对他刘强来说,已经错过了机缘,至于干一番事业呢,他不就正在干吗?睡觉就是他惊天动地的大事!因此他再也没什么其他事情可做了。

由于一直睡在床上,他的肌肉和骨骼全部变得疏松无比,即使醒来,也没有力气坐起来,更别说走路回家。

突然有一天,他觉得心跳得异常慌乱。他感到大事不妙!好像他的床边再没有父母的温暖了。虽然他在梦里,但以前父母到来时,都有一些感觉。他一下子心惊肉跳起来,特别想念父母,他预感到他们已不在人世了,但他必须见他们一次才行!

爸,妈,你们……

他在梦里发狂地喊叫。

于是他试着要醒过来,可这哪行呢,他的整个神经系统完全由电脑控制着。他在梦里慌了神,更加强烈地希望醒来,他禁不住号啕大哭起来,并且在黑糊糊的梦境里左冲右突。

但是,已变得头发花白的经理此时看到他在床上四处乱动,赶忙跑过来,将一个按钮重重地按下去,这个按钮是专门控制沉睡的。

经理说:“再过两天我就要退休了,可别给我惹事!这小子真能睡,不过这有什么意思?前段时间他父母死的时候,那才叫凄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