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星期过去了,一直没听到父亲的任何消息。一天下午,我从学校回来,发现妈妈正坐在餐厅的桌子边,她想和我谈谈。从她的眼里可以看出,她哭过了。妈妈告诉我,父亲来过了,他们谈了很长时间。他们承认彼此之间都有需要并且能够改变的地方——他们的婚姻是值得挽救的。妈妈看着我的眼睛说:“克里斯蒂,你爸说你给他写了一封信,能告诉我你都写了什么吗?”
我发现很难跟妈妈讲那些我说给爸爸的知心话。我支吾了几句,然后耸了耸肩。
妈妈说:“好了,你爸说当他读这封信的时候,他哭了。他看完信后给我打电话,问他能不能过来和我谈一次话。你的信真的让你爸改变了主意。”
几天后,爸爸回来了,这次他不走了。我们从没谈起过那封信,爸爸和我都没有。我常想,那是我和爸爸之间的一个秘密。
我父母亲的婚姻一共持续了36年,直到爸爸53岁时过早去世。在父母最后16年的婚姻生活中,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见到了什么是“完美”的婚姻。他们的爱与日俱增,每当看到他们更加亲密地在一块儿,我都会感到非常幸福和自豪。当父母收到医生的通知,说爸爸心脏的状况正在急剧恶化时,他们手牵着手、肩并着肩走回了家。
爸爸去世后,我们整理他的遗物,我低头看着哥哥伸开的手掌,认出那上面是很久以前我写给爸爸的信。信中还夹着我的那张照片。内向的父亲啊,他从来不善于表达他内心的感受。父亲从没表露过对我的爱,他一直把这封对我们父女俩意义重大的信保存着。我坐了下来,泪水开始流淌——在知道我对父亲是多么重要时,那些因为父亲去世而流干的泪水,现在又汩汩而出。
母亲告诉我,父亲一直珍藏着我的这封信和照片。我在家里做了一个小盒子,我叫它“爸爸的盒子”,里面装着很多可以让我回忆起父亲的物品。我常常拿出那张我的照片回忆,回忆着多年前父母复婚时做出的承诺,还有一个父亲和女儿之间的承诺,那是一个深藏在心底的承诺。
〔韩国〕金大中
我与花和鸟的交际
我爱花。
在牢里我能够做的只有读书、写信和养花。其中养花是监狱赐给我的最大的快乐。每天午饭之后给我约一个小时的运动时间,我就利用这段时间来养花。我弄的花坛面积很大,宽约两米,长30米左右。花坛里种着许多花,有矮牵牛、杜鹃花、蒲公英、金盏花、一串红等。一到秋天大波斯菊和菊花占据了地盘。我特别喜欢杜鹃花和大波斯菊。
我尽心浇水,剪枝,除草。
有一次花给我使坏,不好好长。这时我低声对花说:
“你太让我失望了,我尽心照料你,你为什么不报答我的诚意?你认为我还不够尽心尽意吗?我可是尽了最大努力啦。”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说了这席话,此后那花一天天地长得好起来了。剪枝时,我必向花道一声“对不起”。
“别怕,我这样做是为你们全体啊。为你们长得更好更美,你们得忍住这点痛啊。”
我起初莳弄花坛时,教导官只是站在一旁冷眼观看,后来也慢慢地来帮我浇水了。夏天再热,我虽汗流浃背,仍在花坛劳动。一见那些花,所有的悲痛和忧虑就一扫而光。这就是我的喜悦和成就。
通过养花,我逐渐成了半个园艺师。尽心养,就得了秘诀,或者说得到几条原则。
在同一花枝上萌出新蕾,就应剪除那枝上已开的花朵。花苗先要套植,以后把同一种花按一定的行距加以移栽。过一段时间就要把背阴处和向阳处开得很好的花对换地块移栽一遍。还要使所有的枝条都长得笔直挺拔。
我用这种方法在花坛里种了40多种花,对特别喜欢的花也不偏爱。我想搞不好也可能枉然引起花之间的嫉妒。照顾伤了的,莳弄蔫了的,使花坛经常保持新鲜。
我的诚心没有白费,我莳弄的花坛的花比别人莳弄的花至少多开一个多月,直至晚秋。看到花给我以报答,其乐无穷。这时我才明白,原来花也和儿女一样,对它们越倾注心血,它们就长得越美。
在这里再说一件趣事,那是寒冷的冬天开出了杜鹃花的故事。
1982年晚秋,我被监禁在狱中。天气寒冷花再不能在外边生长了,我便从花坛里挖出一棵杜鹃花栽到花盆里,把花盆拿进我的房间,下午阳光照进来时,就让花晒太阳,并将花盆随阳光移动而变动位置,使杜鹃花充分地吸收阳光。大家知道,杜鹃花跟金达莱一样,冬天长花蕾,过了寒冬到春天开花。
可是我的杜鹃花,一直晒着太阳,在十一二月冷冰冰的牢房里,它的花蕾逐渐长大了,到12月20日左右终于鲜花怒放了。因为是冬天,花朵没有向上绽开,花叶也低垂着头,但它却开得很好。我高兴极了,给教导官看,他也说:“冬天这样开花,看来有好事。”
啊,难道是偶然的巧合?那天下午我获释了,住进了汉城大学医院,又从医院走上了流亡之路,我去了美国。
从此我再无法割断与花的友谊。
在英国滞留期间,我也这样做过。我住在公寓一层,在阳台上养花,一有空就给它们浇水,路上行人看了也很喜爱。
我结束了在英国的生活回到家里,最先欢迎我的也是花。
我家庭院里有数十种花,春夏秋相继开放。到了冬天,在接待室里养杜鹃花、西洋兰和东方兰。直到现在,给花浇水和精心照料它们的时候仍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每次浇花我都深切地感到,人在任何情况下,即使蹲监狱,也要创造性地改变环境,并使自己适应那种变化。这就是从中找出意义和发展的潜在可能。
我们东桥洞的家里庭院的树上飞来一群麻雀,它们也成了我忘不了的朋友。十多只麻雀叽叽喳喳飞过来,又忽地飞走。想要亲近那些家伙,稍稍往前靠,它们就马上飞走了。像麻雀那样警惕性高的动物恐怕也是罕见的。麻雀小心翼翼,接近它很难很难。
有一天,我开始往庭院撒把米,一天三次。起初,尽管我诚恳招呼,麻雀却不屑一顾。我坚持一天三次继续给食,韧性十足地表示诚心,麻雀终于接受了我的善意。
开始有一两只来啄米,逐渐增加,最后竟有大约30只,常在我家庭院栖息。这时妻子抱怨起来,装出不满的神色说:你这么喂下去,家里的米要告罄了。我指着麻雀对她说:
“我的太太,托您的福,我们家现在不是成了鸟儿乐园了吗?”
给麻雀喂饵,我很快乐,所以我在英国也这么干,按汉城的习惯撒米,麻雀也飞来了。
英国的麻雀约比我国的大三分之一,但警惕性高,动作敏捷,却与我国麻雀没有两样。
我发现在飞来啄食的麻雀群中有一只模样特别的鸟。比麻雀略大,胸脯上长了淡红的羽毛,与麻雀有好多不同。这只鸟独来独往,而且不怎么怕生,想吃就飞来啄食,毫不畏惧。吃饱了头也不回又忽地飞走。这只鸟很漂亮,动作很利落,非常讨人喜欢,可惜不知道它是什么鸟。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知那鸟的名称。我路过日内瓦,在朋友家聊天谈起了那只鸟,我说不知它叫什么,那位朋友的太太告诉我,那种鸟叫旅鸫,朋友的太太说旅鸫的胸毛呈淡红色是有缘由的,她给我讲了一个传说。
据她说,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死去时,那鸟在旁观看,耶稣的血溅到那鸟的胸脯上,它的羽毛就变成了淡红色。当然这是传说,但从此以后我更喜欢旅鸫了,并开始与它交上了朋友。
临回韩国,跟我在一起的家口议论纷纷,把可爱的旅鸫带回韩国怎么样?但我想了想,认为这只不过是人的欲望,对旅鸫来说不是幸福。
对我来说是幸福,对别人不一定也是幸福。因为我不是他,他也不是我。给东桥洞的麻雀投食,想起了留在英国的鸟。那些鸟可能觉得奇怪,那个顿顿投食的多情的外国人怎么不见了?我多么想念旅鸫。如果有机会再去英国,为了旅鸫也一定得去剑桥访问。
通过与花和鸟的交际,我再一次真切感到爱之伟大。只有爱才是使人与人、人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整个宇宙的宪法。
聂茂编译
学会爱人
这里有一个故事。
一个家住曼哈顿的非裔美国籍家庭,从他们父亲的人寿保险中获得了一万美元的意外之财。母亲认为这笔遗产是个大好机会,可以让全家搬离哈林贫民区,住进乡间一栋有园子、可种花的大房子。
聪明的女儿则想利用这笔钱去医学院念书,以实现她当医生的梦想。
然而,一向老实巴交的儿子提出一个难以拒绝的要求。他乞求获得这笔钱,好让他和“朋友”一起开创事业。他告诉家人,这笔钱可以使他功成名就,并让家人生活好转。他答应只要取得这笔钱,他将补偿家人多年来忍受的贫困。
母亲虽然感到不妥,还是把钱交给了儿子。她承认儿子从未有过这样的机会,他配获得这笔钱的使用权。
不难想象,他的“朋友”很快带着钱逃之夭夭。
失望的儿子悲痛万分,只好带着坏消息,告诉家人未来的理想已被偷窃,美好生活的梦想也成为泡影。
儿子的遭遇令女儿咆哮如雷,她用各种难听的话讥讽兄长,用每个想得出来的字眼来咒骂他。她对没出息的兄长生出无限的鄙视。
当女儿骂得差不多时,母亲插嘴说:“我曾教你爱他。”
女儿嘴一撇,不屑地说:“爱他?他没有可爱之处。”
母亲平静地望了女儿一眼,显得有些不以为然,她轻轻地说:“总有可爱之处。
你若不学会这一点,就什么也没学会。”
女儿看了看母亲,不再吭声。
母亲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你为他掉过泪吗?我不是说为了一家人失去了那笔钱,而是为他,为他所经历的一切以及他的遭遇。”
这样的话从母亲的口里说出,让一向认为母亲没文化的女儿感到有点儿吃惊。
“孩子,你想什么时候最应该去爱人?难道是当他们把事情都做好了,让人感到舒畅和为之骄傲的时候?”母亲猛地停下,盯着女儿的眼睛,以不容置疑的语调说:“若是那样,你还没有学会,因为那还不到时候。”
“我明白了,妈妈。”女儿已经泪流满面,“应当在他最消沉、不再信任自己、受尽环境折磨的时候。”
“孩子,经历了这一遭,你终于改变了人生态度。现在这个样子,才像一个长大的人。未来的路,我就可以放心地让你走了。”
说完,母亲张开双臂,女儿扑进了怀里。
母亲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轻轻地说:“孩子,衡量别人时,要用中肯的态度,要明白他走过了多少高山低谷,才成为这样的人……”
这时,一个满脸憔悴的大男人流着大颗大颗的泪,走了过来。3个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哥,原谅我。”女儿说,“妈妈说得对,这个时候,我应更加爱你才是!不是装出来的那种爱,而是发自内心的真爱。”
男人的泪流得更凶了。
母亲放开他们,说:“行了,一个大男人的可爱之处可不体现在眼泪上。”
儿子记住了这句话。5年后,他成了曼哈顿有名的富人;10年后,他成为美国赫赫有名的家电用品推销商。克林顿执政期间,他获得过总统亲自颁发的“美国十大杰出人士”奖,包括哈佛大学在内的世界知名学府纷纷请他前去讲学。他给大学生讲的主题总是不变,那就是“学会爱人”。在演讲中,他喜欢重复母亲说过的话:
“一个大男人的可爱之处可不体现在眼泪上。”
他的名字叫汉德林。
他的妹妹叫尼娜,因为母亲教她学会爱人,她不仅激发了兄长汉德林的推销天才,而且实现了自己当一名医生的光荣梦想。
这个从黑人贫民区搬进白人富人区的幸福家庭,一向勤俭的母亲仍然做着自己的传统手工,她不愿花儿女孝敬她的一分钱。
当美国《国家地理》电视专题片着名节目主持人盖斯先生问她为什么这样做时,这位满脸皱纹的可敬的母亲平淡地说:“我一向主张学会爱人,当然也包括爱我自己。我现在能走能动,自己能够养活自己,干吗要去依靠儿女们呢?”
看来,懂得爱人的人,更懂得爱自己。这样的人才可以打满分。
陈染
我与近邻的“亲密”关系
多年前,我一个人曾住在中国作协的一套小房子里,旁边的房子却一直空着。
有一年大年初六,近邻新疆人一家终于搬来了,男人名字很长,几次也没记住,反正是买买提什么的一串。我自己的房间与他家有两堵墙是共用的,可是壁薄如纸,一点音也不隔,毫不夸张地说,他家水壶开了我都能听到。他们夫妇经常交谈,语音便绵绵不绝地渗透过来。幸好他们说维语,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只听到一男一女交叉而成的和睦的语调长时间地袅袅娜娜不绝如缕,成为一种背景声音,如同开着音响听音乐。
我和近邻家共用一个楼道的防盗大铁门,我们各自的房门在楼道的尽头成90度角,近在咫尺。这样的唇齿之距算是天意,无论愿意不愿意,一种亲密关系似乎是客观存在了。
我永远是一个习惯关门的人。平时在母亲家里,无论是写作、睡觉、打电话还是翻阅闲书,我都习惯关上自己房间的屋门,好像唯此,心里那一层帷幕才垂下来,才可获得安宁。从行为心理学方面说,对于封闭感的需要过于强烈的人,往往内心缺乏安全和放松,他们往往是一些复杂的需要自我空间的人,他们的身体内部有一种东西要求他们与公共的外部生活保持一定的距离或隔绝。
我的近邻是一对十分放松开放的夫妇,夏天的时候,他们的家门永远是四敞八开的,直到晚上睡觉前才肯关上。平时,他们下班回到家,把楼道里的灯打开,两家共用的大铁门一关,他们夫妇便家门大开地与我圈在一个铁门里边,出出进进,说说笑笑,对我没有任何戒备,如同我这个安静的近邻不存在一般。他们对我四敞八开的信任,除了在我心里涂抹了一层轻松色彩之外,同时也带给我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我在自己家里,听着一门之隔的外边一阵一阵的动静,时时感到某种外部事件的临近或者即将侵入。我总是习惯轻手轻脚,意识中永远存在着隔墙的耳朵和门外的眼睛。有男朋友来访的时候,我甚至忍不住想伸手替他们关上房门,即使只是一般朋友。
有几次我在楼道里与他们夫妇邂逅,总想说出能否请他们关上自己家的房门这句话,但几次都没有说出口。因为无法当面说,我便把类似公约的条款写在纸上:
请保持安静、整洁,随手关门。但终于也没有勇气贴在两家公用的楼道墙壁上。
我知道,他们是健康、善意的近邻,对我非常友好,有些矫情和介意的其实是我自己。但是,我始终在想:请不要相信我吧,给我一些个人空间的尊重远比信任我重要得多。公用楼道这一小块空间,让它安静地空在那里吧,用这一小块空间装满自由,远比承载任何一种实际的生活物品更为重要。
马德
一个父亲的箴言
孩子,有些话,在你长大的过程中,我要和你说说。
昨天,你回来哭哭啼啼地告诉我,说一个同学又和你闹别扭了,你说事情本来不怨你的,是同学做得太过分。
爸爸笑了。
依爸爸的经验,一个人要赢得另一个人很容易,那就是要学着吃亏。孩子,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喜欢爱占便宜的人,但所有人都喜欢爱吃亏的人。你想着吃亏的时候,就会赢得别人;那个懂得以更大的吃亏方式来回报你的人,是你赢得的朋友。
孩子,人生的每一次付出,就像在空谷当中的喊话,你没有必要期望要谁听到,但那绵长悠远的回音,就是生活对你的最好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