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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你好,爱情(16)

形形色色的客人不约而同地到来是整个婚宴的序曲,有的似曾相识,而大多数是我不认识的人,我看姐姐也露出疑惑的神态。

恍惚间这就象别人的婚宴一样,嘈杂而世俗。

新娘新郎伴娘伴郎坐在一桌,还有黄泉那个不知名的老婆,大家无声无息地潦草吃着。姐姐提醒我该去更衣了。节目进入了下半场,新娘从雪白的婚纱变成了红彤彤的旗袍。

我们开始集体出动给大家敬酒,杨伟和费炎各抱着一瓶白酒,据说其中有一瓶是白开水,新郎的专用饮料。姐姐和碧柔分别抱的饮料,那是为新娘准备的。但来宾显然久经杀场,声称要打假,纷纷拿桌上的白酒给满上,新郎新娘手里的酒成了虚设。

毕运涛好象很满意大家的敬业精神,喝了一杯又一杯,小脸泛着夺目的光彩。到了第二桌,人家酒还没满上他已经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姐姐颇担心地:“这样下去不行,你们快挡挡!”

费炎替了一杯就马上有人叫嚣:“不行不行,你算老几,要替酒新娘来还差不多!”

我说:“我来替吧。”

“新娘满疼老公的啊,好!”在一片嘈杂声中,我喝了生平第一杯酒。

接下来,第二杯。

第三杯。“好!楚楚真爽。”

此时此刻我才发现我一直寻找未果的爸妈,他们被亲戚包围在一张桌子上,爸显然喝得也不少,妈的表情有点羞怯,在这个幸福的场景前,两人都迷糊了。

好象谁把声音的旋钮开大了,四周变得那么吵闹。

地球又开始了倒转。但,喝醉的感觉真好。

我在哪里?

我从黑暗中一下子跳起来,在微弱的光芒里酒一下子醒了大半。端详着四周,我身上盖着的一件衣服掉到了地上,一只手帮我捡起来,有人说:“喝点茶怎么样?”

碧柔?或是玫美?我怎么也想不到在我醉酒的时候会是她在身边照顾我。

“谢谢,”我喃喃地说,声音沙哑得可怕,“其他人呢?”

“大多数人走了,有十几个人留在隔壁包间里唱歌。”她说。她很体贴地将说话的声音放小了。

“哦,还有这个节目吗。”我疑惑不解。

“事先没有,他们不肯走,咯咯,他们可真是,比自己结婚还兴奋,还开了一间房预备打通宵麻将呢。”谁说不是呢,旁观者总比身在其中者更投入。

“其他人呢?”

“你姐姐也喝多了,费炎提前送她回去了。新郎送急诊洗胃去了。黄泉也送急诊了。”难以想象这幅场面,真有够乱的。

头痛得要炸开,她的热茶不太管用。她说:“你大概不知道当时的情形,杨伟被灌酒的人吓跑了,黄泉和费炎帮你挡了不少酒,后来黄泉的老婆给气跑了。”

“告诉我。”她笑着问,“你喜欢黄泉什么啊?为什么你从来就不能考虑一下费炎呢?”

这下我的酒全醒了,我警惕地说:“开什么玩笑。”

“都说酒后吐真言,难得一醉,你说点实话吧。比如,你手上的戒指,曾经是他给我的定情物,我外嫁后他很没风度地从我这里要走了。”她的大眼睛探询地看着我。

戒指牢牢地戴在我的手指,只怕假以时日就会连血带肉长成一体了。她的话令我分外疑惑,这个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搽着香奈尔五号的精灵。这个妖精一样变来变去的女人。她出现在这里的立场到底是什么?

我说:“你能告诉我一些事吗?”

ok,她欧化地一耸肩:“你说。”

“你爱他吗?”

“当然。”她骄傲地说。

“那当初为什么分开?”

“因为我嫁给了一个新西兰农场主。”

“哈。”我怪叫一声。这算什么回答!

“因为,他死后我能得到钱,很多钱。有了足够的钱我就能过另一种生活,你明白吗?”她的声音提高了一些,“比起在一个不喜欢的公司里浪费几十年青春,对一个外国老头付出几年又算什么!何况他比我们所见到的大多数男人都要可爱,他懂得尊重女性而且又体贴大方。”

“可你爱他啊!”我伤感地反抗。

“对!因为爱他所以不希望他埋没在一所小医院,不要他庸俗地老去。他可以继续读书,去国外深造。他曾经为了学医放弃了他最爱的钢琴。现在,他可以学自己喜欢的科目,甚至可以拥有一间实验室。可以实现梦想。”

“所以你出卖自己!”我无限震惊。我看到她的脸上的微笑,我的眼泪却失控地下滑,是什么让我感觉到刺痛,什么让我感到了无助。

她说:“我回来,他却要走了。他要去当援藏医生,下个礼拜就出发。”他要走了,却不对我告别。婚礼上他频频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紧紧抓住她的手,她的手死尸般冰凉。

她喃喃地说:“西藏——他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只是他已经对我视而不见……连责骂都没有……他说,别闹,把我当你哥哥吧。真是搞笑,没有血缘的哥哥妹妹……电视剧看多了吧。”原来她不是现任女友,单单只是女友。恍然记起,我曾经对某人说过,你来做我哥哥好了。

“他是个傻瓜。”我低声说,“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她说:“如果他放弃我的话,我宁愿他选择你。”

她说:“因为你不会伤害他。”

伤害他?我不会。但,她为什么不想到他会伤害我呢,在他曾经的爱面前,任何人的爱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费炎怎么可能接受微小而平凡的爱。起点太高,谁能抵达。

我在想伤害和不伤害问题的同时,忽然想到,我爱他吗?想起在我疼痛的时候他的支撑他的依靠。那种温暖让我不舍让我依恋,但却不敢不舍不敢依恋。那是爱情吗?对于一个太平凡、鲜有爱情体验的女子来说,有天面对爱情的时候能肯定,那是爱吗?

很多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他还是个学琴的孩子时,他曾经喜欢过一个小女孩。那个女孩总是天不亮就起来跑步,跑得汗流浃背,满脸通红;她总是背着画夹外出写生;她总是目不斜视、高声大笑;她总是精神抖擞。看着她,觉得生活的每一个毛孔里都充满了希望。那时的费炎不阳光不潇洒有着满口大暴牙。

很多时候,时光让我们屡屡产生错觉,我们不够真诚,我们害怕伤害。想哭时顾左右而言他,想爱时瞻前顾后。

有人说生命到了某个时候,我们所遭遇的不再是命运,只是时光。时光吞噬了命运。时光总在不经意间给你无数问题却不立即提供答案。爱过的人,经过的事,生活过的痕迹,不是泪水说抹去就能抹去。

爱也许是言不由衷,也许是无期等待,也许是无声关怀。爱也许只是时光的一道伤口。

请深深呼吸,竭尽全力奔向爱情,务必微笑着用力挥手。大声说。

你好,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