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声戛然而止,纪琬凝抬眸看到窗棂下长身立于一名男子,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箫,怔怔立于那里,似乎透过窗棂,她能看到那男子与旁人不一样的眼神。
忽然,‘锵’的一声,琴弦断,纪琬凝拧眉轻嘶,指尖处冒出殷红的血珠。她轻轻吮去指尖上的血滴,看着犹自颤动的琴弦,玉手覆上,轻挑复捻,单调的琴音瞬间流淌……
“既然琴已断,姑娘何需再执着呢?”屋外传来男子清朗低沉的声音。
“一曲未完罢了。”纪琬凝忍着痛,淡淡道。
“琴已非原本的面目,再弹奏亦不是原本的曲调,这般如此,便毫无意义。”他的声音在这寂廖的深夜显得格外空洞,纪琬凝虽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着一种凛然之气。
纪琬凝手中一顿,琴音骤然中止,黑暗中她看到他单手负立,直觉告知她,他在用心与自己说话。
“方才听姑娘的琴音,是否有什么伤心的过往之事郁结于心,难以舒解,才会导致琴断人伤,弹琴讲究的是心如止水,姑娘这般心乱如麻,不仅伤了自己,亦会断琴弦,可惜了……这把上好的古琴。”那名男子不禁扼腕叹息。
她不禁轻轻抚古琴,目不转睛盯着那根断了的弦,声音清冷道:“花落月缺人自瘦,在同一片天空下,有谁守一轮残月,饮一杯月光酒,如我独倚窗前,共赏弯月,往事凄艳,凑往事,弦断,琴音回响萧瑟处。方才听公子的箫声似已到了人箫合一的地步,为何会戛然而止呢?”
只听他朗朗一笑道:“在鄙人心中并无任何尘事杂垢,自然无法与姑娘娘琴瑟和鸣。怒小生冒昧,姑娘琴声如诉,想必所有最好的时光,最灿烂的风霜,而或最初的模样,都缓缓流淌在其中。而琴声如诉,是在过尽千帆之后,看岁月把心迹澄清,是在身隔沧海之时,沉淀所有的波澜壮阔。在懂得之后,每一个音符下,都埋藏一颗平静而柔韧的心灵。”
“敢问公子姓氏名谁?怎会三更半深来此?莫不是偷獐头鼠目盗之辈?”纪琬凝心生疑虑,不禁向后缩了缩身子。
这里是司马府,并非客栈鱼龙混杂之地,自然有家丁仆人守护,怎会平白无顾突然出现不明之人?
“姑娘此话怎讲?若是在姑娘心中小生是这般不堪入目可憎之人,姑娘早已惊动府上家丁前来捉人了,怎会与我在此鸾凤和鸣,不是吗?小生只是看今夜月色极好,一人闲来无事便误打误撞进了姑娘的府邸,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何时身似菩提,闲看滚滚红尘;心如明镜,静听潇潇暮雨。明月楼高休独倚,辜负了一轮明月,斜光到晓。后会有期。”纪琬凝看到窗棂下那枚身影收起箫别于腰间,转身离去。
“公子,等等……”她起身唤道,那枚身影停住前行的脚步,并未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