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语
爱出歪点子的人,未能出谋划策制造灾祸,就不快活;喜欢争论的人,没有让他高谈阔论的场合,就不舒服;喜欢挑刺儿的人,只要没有吹毛求疵的事儿,心里就憋得慌。这些人都是自我表现欲太疯狂了。
农民没有耕种的事情,便不能安居乐业;商贾没生意的事儿,便不能安居乐业。民众能有工作,日常便会勤奋自勉;艺人有机会施展技能,便会精神兴奋。
可贪婪成性的人,金钱财富未能与日增加,就会苦恼;夸耀虚荣的人,权位势力未能出人头地,就会灰心失望。
势利小人,总会从事变中寻找机会。
——庄子《徐无鬼》语译
1.大材与小材
钓小鱼的人,到处都可看到他们拿着小竹竿,甩着细长的绳子,奔走在沟渠、小池之间,守候那些小鱼虾来吞吃诱饵。
这些钓小鱼虾的人目标不大,收获也很现实。因为他们很少一无所获,空手而归的。
然而,钓大鱼的人却总是一无所获。他的目的很茫远,普通的人很难想象他是否真的会钓鱼。他总是一无所获,久而久之,人们便只当他是个无所事事的人。
任国的公子就是这样一位钓鱼人。他有一巨型钓钩和一根粗壮的黑绳子。这巨型钓钩,五十条犍牛的肉才够做它的钓饵;那粗壮的黑绳子,只有人坐在海边的会稽山上,凌空挑起钓竿,粗壮的黑绳才显得绵软,才能把巨大的钓钩抛入东海。任国公子就这样面对着波涛浩淼的东海垂钓着。整整十年过去了,他连一片鱼鳞都没见着。
终于有一天,一条大鱼吞下了钓饵。那条大鱼衔着巨大的钓钩,在海里东奔西突,时而沉入海底,时而冲出海面;它时而竖起桅杆一般的鱼须怒吼,时而耸起寨栅一般脊鳍摇荡海面。海水白浪翻滚如同雪山高耸,海水呼啸,声响犹如鬼哭狼嚎,千里之外的人们听到都胆战心凉。
但任国公子从容地将这条大鱼弄上了岸,剖开来制成干鱼片,从浙水以东到苍梧山以北,男女老少,没有不饱食这鱼肉的。这些才疏学浅的人们一面吃鱼肉,还一面议论任国公子为什么能够钓这样的大鱼,深为诧异。他们忘记了任国公子十年间一无所获,人们谁也没有注意他。他们忘记了任国公子钓这鱼压根儿不是为自己的。
姜太公钓鱼也是这样,他用一口直鱼钩在渭水河边垂钓,他从来都是一无所获的,但他帮助文王、武王建立了周朝。
生活中就是这样,有一点本事,有几许小心计的人,终日上窜下跳,为自己谋取好处。他们总是以成功者自居,处处自鸣得意。也是的,他们口袋里总是满的,家里也弄得富裕;然而他们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堂堂正正的人,因为他们依附人惯了。倒是有真才实学,道德高尚的人,他们总是很平静,既不表现,也不埋怨,成亦如此,败亦如此。因此,他与人交往,人们自然而然受其感化,他只身独处,他心里总关心着他人。
2.侥幸
如果是侥幸成功,就该见好就收。
如果得了恶人的好处,就该扪心自问。因为常人相处,只是相安无事,交情也就能地久天长。恶人终究是爱作恶的,给人好处,必有恶的目的。
有人去见宋襄王,得到了十辆车子赏赐,这个人便向庄子夸耀。
庄子就用以上道理告诫他,还说出一个故事。有个人住在河边,家境贫寒,他靠编芦苇制品养家活口。某日,他的儿子潜入河中最深的水底,得到一颗价值千金的珍珠。
这个人见了儿子送上的珍珠,没有高兴,而是叫儿子,赶紧找块石头砸碎它。他对儿子说:珍珠虽然很值钱,但一定产生在极深的潭底,在黑龙的下巴下面。你能取得这颗珍珠,一定是碰上黑龙在睡大觉。假使黑龙那下子醒了,你还有命吗?
庄子告诉这个人说:“如今宋国的形势凶险无比,还不止像深渊;宋襄王的凶残狠毒,远远超过黑龙逞威。你能够得到十辆车子,一定是碰到襄王在睡梦中。假如他突然醒悟过来,你只怕想当他的阶下囚也不可得了!”
知道不可侥幸,便知道取舍,便知道和平的生活,自由的人身可贵。
有位诸侯用厚礼招聘庄子做官,庄子一笑,回复这位诸侯的使者说:“你见过作为祭品的牛吗?祭祀时,它满身文彩,还披着彩绸,吃的嫩草和黄豆,受宠极了。等到它被牵进太庙宰杀的时候,即使这时它想作一条山野无人照料的野牛,也已经不可能了!”
所以,贤能的人一定要认真选择可以服务的对象,才接受职位;美好的飞鸟一定要寻找适合栖身的树林,才筑巢作窝。
侥幸求利,小则终身遗憾,大则当时就丧失性命。
3.各有各的味道
梨子、苹果、柑桔、山楂……味道各不相同,甚至还是相反的。然而,它们都适合人们的胃口。
做事的方法是不是也像梨子、苹果、柑桔一样呢?
春天吃桃李,夏天吃西瓜,秋天有枣子,冬天有荸荠。季节变化,物产更换,此一时后是彼一时。
处事的方法,也须同时间、地点与对象不同而不断变换。然而,人们做事会把各种因素考虑得面面俱到,但常常忘掉了一个最主要的因素——人自己。
这就是人们处理事情,知道在水里行走,没有比驾船更方便;在地上行走,没有比坐车骑车迅速;还要更快些,那就像鸟儿插上翅膀,像眼睛一望便到,像心一样,一想便从天南到了地北。这就是不知世事,不知人情——一切都在变。这样就会到了战国时代,还期望把古代与西周的一套制度,拿到天下诸侯国来推行。
到了现代,许多粗鲁无知的人,他知道钱的妙用,他知道会怎样去追逐高厚的官禄,他知道一切于他有利的东西。但他就不知现代的人。现代人,人人平等;现代人要商量做事;现代人,尊重自己,也要尊重他人。
因为这样人不知道人,所以他也不知道变通。现代了他仍然像封建领主一样专横,和人谈判,却像骗子一样信口雌黄。他凭借上面的靠山过日子,上面的靠山一天天土崩瓦解,他却不知道,他仍然作着过去的迷梦。
这就像在水上该坐船,他却要坐车、骑马,在地上该坐车、骑马,他却要把船推上岸。他要违背时令去收获。
他不知适合于人的,不一定适合于今天的人;适合今天人的,不一定适合于他自己,或者他的对象。人,各有各味道。不对味道,弄错方法,能不失败么?或者,不失败只是暂时的,而最终失败却是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