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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态的“刘备城”卷过千年未见的抢购风——一份《地道战》式的命令——围堤上:几十条汉子在抽泣
失态的“刘备城”卷过千年未见的抢购风
笔者就要记述即将发生在公安县城斗湖堤这节苦涩的笑料时,不知怎么先想起了有关这座古城一段辉煌的历史:
那是距今2000多年前的三国争雄时代,草创初期的刘备以左将军领荆州牧,看中荆江南岸这块江通上下、地接南北的土地,专门移师来此筑城镇守。因刘备时称左公,遂将此地号为公安,所筑城池即为刘备城。不久孙权得荆州,以吕蒙为南郡太守,亦屯兵于此,又有吕蒙营之称。后唐朝大诗人杜甫曾有诗为证:
野旷吕蒙营,江深刘备城。
寒天催日短,风浪与云平。
洒落君臣契,飞腾战伐名。
维舟倚前浦,长啸一含情。
读者从这首题为《公安县怀古》的气势恢弘的诗篇中,可以领略到古城刘备城,即如今的斗湖堤,原来是座曾引得诗圣“长啸”的英雄城池。可是谁能想到千百年后的公元1998年8月6日傍晚,整个城市陡然失态,引得我们不是“长啸”,而是苦笑。
就在分洪区县和各乡镇相继召开紧急动员会的仅一两个小时的空当,就要分洪的消息迅速在县城斗湖堤不胫而走,传遍了千家万户,这是如今信息时代的电话特别是那些手机、传呼机的作用。先是一些知道了消息的干部,分秒必争地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将消息告诉家人,家人又分秒必争的将消息告诉亲朋,亲朋又分秒必争的将消息告诉亲朋的亲朋。在同一时刻千万只电话和手机都在同时拨打,以至到处的电话和手机一度全是忙音、忙音。
好像也是开了紧急会议和作了布置似的,斗湖堤成千上万的市民都最先想到了一个字:米!于是成群结队的市民们火速拥向街头,拥向大街小巷的所有的大大小小的米店。如今开米店多是些个体户,他们的信息没有这些市民来得快,竟一时被这潮水般拥来的顾客搞懵了。这些平时5斤、10斤买米的人们,今天都像疯了,都是一整袋一整袋的来背,有一位做服装生意的老板,竟叫了一辆“面的”,一下子就拖走了2000斤!
所有的米店转眼就脱销了。人们又开始拥向食油、面条、食盐。转眼食油、面条脱销,食盐也几乎脱销,有一个人就买了20斤食盐!
没有买到以上食品的人们,或者是买到了部分以上食品还不满足的人们,又一窝蜂地拥向大大小小的副食品商店,把手伸向那一件件各种品牌的方便面。一眨眼,所有的方便面又被抢购一空。连方便面都没有买到的人们,只好把包装的或散装的各种点心,买了一包又一包。一些有心眼的人,不仅抢购食品,还抢购纯水。本地产的活力牌纯水、荆江牌纯水,一下子都成了抢手货。
这时的城西、城东、民主巷几个菜市场,也一下子人潮涌动。本来汛期加酷暑的菜市场,一到中午就很少有人问津了,何况现在已是下午三四点了呢?但抢购了米面油盐的人们,又开始向菜市场进军,因为不能光吃米,还得吃菜呀。可是这时的菜市场的确已无甚可买了。肉档上上午没卖完的猪肉,色泽已明显地暗淡;豆腐摊上卖剩的白豆腐,已带有酸气;一些小菜摊上,也只摆着一些土豆、洋葱和一些已半黄的黄瓜之类。
但今天这些东西都是好东西,潮涌而来的人群转眼就将这些东西一扫而光。有一位气喘吁吁的妇女提着一只大篮子,不分青红皂白地装了一篮子土豆洋葱之类后,递给摊主一张50元的票子,摊主说这大的票子我哪里有零钱找呀,妇女则摆了下手提起篮子就走。
有少数不法商贩趁机哄抬物价,特别是蔬菜涨得惊人,如:土豆5角(一市斤,下同)涨到2元,最高达3元;小白菜3角,涨到2元,最高达4元;冬瓜、南瓜,干脆涨到十几到20元一个,最高达50元一个。
当事后斗湖堤的市民们戏说起8月6日下午的这场抢购风时,都道出了当时的同一个心态:看到大家都在抢,自己也就跟着抢。
据一些世代居住斗湖堤的老人回忆:在国共内战和“跑老东”的那些年头,也见过抢购,但那时主要是抢购食盐,哪像这次什么都抢。
这也实在难怪今日“刘备城”城民们如此失态,因为一旦分洪斗湖堤就成了一座四面临水的孤岛。2000多年前的刘备城是座砖城还是座土城已不得而知,但今日的斗湖堤却是个“土围子”。40多年前修建荆江分洪工程时,在这里倚江筑成4公里的围堤,围成了一个2.6平方公里的安全区,于是就有了这座二十世纪中华大地上少见的土城。1954年分洪后,这座土城与分洪区内的其它安全区一样,腹背同时受到外江与分洪区内洪水的挟持,一度中断了与外界的交通,孤悬于洪涛之上。现在这座土城将再一次沦为孤岛,城民们怎么能不恐慌?况且1954年分洪时准备时间长,斗湖堤只有数千人口;今日则是惊雷突炸,斗湖堤常住人口已达10万之众。
当然也不乏稳坐泰山的人: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还用得着这么抢?果然这突起的抢购风也的确只是阵风,很快就被市分洪前指和县政府平息。副县长杨政法奉命紧急召集粮食、商业、物价部门制定应变对策:粮食部门开仓放粮,县一米厂立即开始昼夜不停地加工大米,斗湖堤新增4个国营临时粮油供应点;商业部门立即开始从近到沙市、远到武汉的采购线上,组织各种货源;物价部门则立即走上街头,对所有生活必需品一律实行限价。据事后统计:为稳定市场,仅新增4个国营粮油供应点,一天一夜就供应大米20万公斤,县一米厂连续7天7夜加工大米100万公斤。
有趣的是直到事隔三年后跨进了又一个世纪的2001年新春,斗湖堤有户人家在宴客时,主妇笑着向客人们宣布:今天大家吃的盐,还是1998年大转移时抢购的哩!
一份《地道战》式的命令
很多读者都会记得电影《地道战》中这样一个镜头:鬼子就要进村了,高家庄的民兵队长用土制的长竹筒话筒,向全村各个战斗小组发出了这样一道命令:“请各小组注意:你们要各自为战!请各小组注意:你们要各自为战!”
现在公安县面临的正是“鬼子”就要进村了的境遇。这个“鬼子”从某个方面来说,甚至比公安老百姓当年在“跑老东”时见到的那个鬼子更难应付,因为它能使占了半个公安县的分洪区顷刻变成一片黄汤。现在县委县政府的主要精力就是要在“鬼子”进村前,将33万人民转移出去。虎东这边要转移,刚刚发生了南平保卫战的虎西那边汛情眼看又要紧张起来。现在虎东将失去,虎西这半壁河山就尤为重要,必须确保。但大水就要把虎东虎西隔断,县里对虎西将是鞭长莫及了。于是就在这“鬼子”即将进村的时刻,县防指不得不向虎西发出了这样一道悲壮的命令:
公安县防汛指挥部传真
传(88)号
关于各自为战,严防死守,确保安全的命令
虎西地区各乡、镇防汛指挥部,荆南河流防汛指挥部:
目前,汛情万分紧急。接省防指命令,在荆江防洪出现恶劣形势的危急时刻,在严防死守、死保死守长江干堤、连江支堤安全的同时,做好荆江分洪区运用准备,即刻转移分洪区内老、弱、病、残、孕、幼及低洼地区的群众到安全地带,争分夺秒落实各项安全转移措施,确保人民生命安全。为此,县防汛指挥部命令如下:
一、要坚定信心,下定决心,死保死守,虎西各乡镇防守堤段要确保万无一失。各乡镇党委、政府要高度统一思想,高度集中精力,切实把查险、抢险、守险的各项措施抓到位,不准有丝毫马虎。
二、要加强责任,以乡、镇为单位,以大垸为阵地,打阵地战,各自为战。哪个乡、镇负责防守的堤段,查险、抢险、守险的一切,就由哪个负责,出了问题,首先追究党政一把手的责任。下派到各乡镇的县“四大家”领导,要切实负起督办、督查和领导、指导责任。所有上堤防汛的国家干部要坚守岗位,严防死守,不准随意离岗。对擅自脱岗的,要从重从严查处。
三、要补充物料,全力作好抢大险的各项准备,要动员千家万户,千方百计筹集充足的物资器材,一旦发生险情,要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抢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