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清清实话实说:“到目前为止,我的确没有任何一个时候真正将你当成恋爱对象。但是你后面一个问题……我不知道。”
楚亦暄很快说:“那天你说一个月很短,但也足够我们做很多事,你一开始的打算是尽快跟我注册结婚,如果我们成为了名义上的合法夫妻,殷黎霆就算再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久而久之,他势必也不会再纠缠你,反正我们是协议结婚,按照我之前的说法,你随时可以提出离婚。对吗?”
她并不回避他的目光:“是的。但是你说你不止是把我当成家人,并且希望我能接受你的这种改变。当时我就说过,我没有办法保证任何事。”
即便是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着这样的话,他的语气也并不咄咄逼人:“但是你也答应了我,会给我和你自己一个全新的机会。”
不等她开口,他又说:“你刚刚说你并不知道或者说你仍然没有确定对殷黎霆的感情,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急着推翻我们之前的决定呢?”
楚亦暄接着问了一句:“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
“从一开始你就没有对我隐瞒你们之间发生过亲密关系,但是即便你们之间已经一再有过夫妻之实,你都没有能够下定决心接受他,那就说明你对他,对于开始这段感情仍然存在犹豫,你并没有做好跟他在一起的准备。既然如此,我还是一样有机会,不是吗?”
郦清清早已经尴尬地低下了头,也许她并没有觉得愧疚,但这并不表示她不会觉得难为情。
缓了大半分钟她才出声,音量并不高,但是语气笃定:“感情从来不是一个非此即彼的选择题,我不确定对他的感情,也不表示你有机会。尽管很抱歉,但是楚亦暄,我很确定你想要的那个全新的机会,我给不了你。”
她仰起脸来看他,目光真诚:“对不起!”
而她并不知道,这种清清白白,明晃晃的坦诚在楚亦暄看来,有多么……难以挽回!
楚亦暄看她的目光仍是一片清清亮亮,情绪也没有什么变化,“清清,我刚刚也说了,如果你不适应我的转变,我可以退回到家人的位置上,我们维持初衷,协议结婚。”
她只管举目望着他:“楚亦暄,这对你不公平。”
他清淡吐口:“公平一向是个相对名词,有时候也很主观。”
郦清清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说:“其实你是怀念我姐姐的,对吗?也许当年你并没有爱上她,但是不可否认,她对你来说一直都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在你证实了你爸爸收买佟莎丽引诱雷旭阳婚内出轨这个事实之后,你会梦见她,其实是因为你内心一直有她的影子。你以为你不能爱上我姐姐,天生对爱情免疫,其实也许你只是从一开始就下意识地封闭了你内心的情感走向。你在学校一眼就认出了我,对我的熟悉感根本也是来自于我姐姐,也许还有我的个性,我爸爸口中的那个我,也许更符合你对未来伴侣的理性想象和设定。楚亦暄,你是一个很好的对象,如果我代替我姐姐在你心中留下了不同一般的感受,我也希望你带着这份全新的领悟,找到一个真正陪你实践爱情的人。”
不长不短的一阵沉默之后,楚亦暄说:“清清,我说过,不论是协议结婚还是事实婚姻,你都是我独一无二的选择。你现在彻底否定这一点,我不可能勉强你做任何事,但是至少,等到郦叔叔醒过来,等到郦商渡过眼下的危机,何况离你和殷黎霆约定的一月之期也还有九天,好吗?”
郦清清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毕竟是她单方面做出的决定,楚亦暄需要一点时间消化和接受,这很正常!
晚饭时间颜雪打来电话,她人在西雅图,他们公司总部在那边有一个时尚之夜的年终晚会,也是下一年的赞助商意向招募会,举足轻重的场合,她实在没有办法提早离开。
颜雪那边大概实在是忙,问过郦冒勋的身体状况,又说起她已经让苏倾帮忙跟几个相熟的财经主编在打听情况,有进一步的消息会直接跟楚亦暄通气,没聊几分钟就匆忙挂断了电话。
八点左右,郦冒勋从加护病房转过来,安顿好一切送走医护人员之后,她和梅姨一刻不离地轮流守在床边。
郦冒勋看起来很虚弱,人是醒了,但是还不能正常开口说话,偶尔转动眼珠跟她们交流,医生叮嘱这两天他都只能吃一些清淡的流食,等梅姨和保姆张罗着喂他吃完半碗稀粥已经到了九点半。
郦冒勋再睡下之后,梅姨让她和楚亦暄回隔壁房间去休息,这边有她们两个人守着就够了。
郦清清又在床边坐了二十来分钟,才在梅姨的催促之下起身走出了房门口。
楚亦暄十分钟之前出去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回来就离开了,临走之前说他晚一点会再过来。
回到隔壁房间没多久就接到了慕少祺的电话,“清清,我看到新闻了,伯父现在怎么样?”
她说:“手术很成功,刚转到普通病房了。”末了加了一句:“谢谢关心。”
慕少祺说:“跟我还这么客气,明天我去看看伯父,还是在七医院吗?”
她回:“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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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嗯”了一声,然后就听见慕少祺抱怨:“郦清清,你就这么不待见我,没话跟我说吗?也不想想是谁瞌睡懵懂地一路狂飙了几百公里去外地把你接回来的,又是谁说除了舒岚之外我是她最重要的朋友的!”
“郦清清,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要重新追你!”又说:“你找人协议结婚都不找我,实在太不够意思了!”
郦清清一怔,“舒岚跟你说什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我问你,你是不是打算跟楚亦暄假结婚?是不是准备一毕业就去马里兰学摄影?”
她不作声。
他很快又说:“郦清清,你心里究竟怎么想的?当初怎么劝你都不听,一心一意等着陆昕裴离婚的人是你,现在不管陆昕裴做什么,怎么挽回都对他视而不见的人也是你,我小姨死不能复生,你那个一哭二闹三跳楼的同班同学,不过是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现在陆昕裴连陆风都不要了,她又能纠缠他到几时?
她幽幽出口:“你打这个电话来是帮陆昕裴做说客的?”
慕少祺“哼”了一声:“我打这个电话来是给你提醒的!陆昕裴不知道想了什么办法,竟然说动了我舅舅帮他一起对付那个姓殷的,官场上的事我就不跟你多说了,我只告诉你,不管你是怎么会跟那个姓殷的睡错了,又是怎么被他盯着不放,你可都得离他远一点,越远越好!树大招风,风水轮流转,我看他殷三多呼风唤雨的好日子也差不多快到头了!”
郦清清心里一惊:“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还要问你是什么意思?你真对那个姓殷的有意思?”
她又不说话了。
慕少祺却是说:“我不管你是为了逃避谁才决定跟那个楚亦暄假结婚,既然你心里没人,我可就不打算继续在旁边坐冷板凳了。你听着,明天开始我就每天到七医院报到,当司机当护工随你使唤,陆昕裴都能倾家荡产买下了8%的郦商集团股份跑到你爸爸跟前去献殷勤,我再这么默默无闻就显得太没诚意了……”
她到底开口说了一句:“慕少祺,你就别跟着添乱了,行吗?”
“那你跟我说一句实话,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跟那个姓楚的假结婚,我可不干!”
又说:“那个姓殷的,反正你对他也没一点儿意思,那我可就不介意跟着踩上两脚了,上回他搞得我公司上下人心惶惶,我跟他之间的帐还没算完!”
郦清清也顾不上慕少祺是不是在套她的话:“那我对他有意思。”
果然,慕少祺立即一本正经了起来:“有多少意思都得立即打住,你爸爸能同意你跟他在一起吗?相比起陆昕裴,他更劣迹斑斑!你要是不想以后到监狱里去给他送牢饭,现在立马就断了这个心思!”
这么一说,她心里简直不能更震惊了,“陆昕裴到底做了什么?”
默了一会儿,慕少祺才说:“我只告诉你,真正想动殷黎霆的人是沈致远,我舅舅不过是顺藤摸瓜,姓管的那帮人现在急着跟他撇清关系都来不及。”
挂了电话之后郦清清半天都缓不过神来,沈致远要动殷黎霆?怎么个动法?慕少祺的话说得这么严重,实在让她不能听过算过!可是他们毕竟是一家人,殷黎霆从十岁开始就是由沈太太一手抚养,就算远东内部一直存在沈殷两派势力之争,沈致远要为沈婉茹扫清一切有可能的阻碍,就算殷黎霆执意不肯娶阮琴云,就算当年殷黎霆跟季桑榆传过绯闻……沈致远也没有理由一定要联合外人对付殷黎霆吧?
何况以慕少祺的说法,这岂止是对付这么简单?
但其实昨天晚上殷黎霆就对陆昕裴说过:你以为你拿乔司涵外头的小三威胁他,有他帮你穿针引线,再让沐海风去煽动管健礼,背后再加上一个沈致远,就能联手扳倒我?
所以他其实也并不是毫无防备的?
郦清清越想越头疼,这边郦商的危机都还没有解决,从这一刻开始,她又要替他多担一份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