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诸西方吧,古罗马不就有凯撒大帝吗?只是我有点儿怀疑,大帝这个仿佛至高无上的称谓是外语的汉译,这个译法就一定“信、达、雅”吗?我信手翻阅前述《中外历史年表》一书,古罗马似未有“大帝”
一词。比如说,公元前四十四年,罗马的执政官凯撒被元老院任命为终身狄克推多。狄克推多(dictator),意译为“独裁官”,权力不受任何限制,也许因此而译作大帝吧?公元前二十七年,罗马又一位执政官,凯撒之甥孙及养子屋大维,被议会尊为奥古斯都。奥古斯都(augustus),拉丁文意为“神圣的”、“至尊的”,与中国的“帝”字最初的意思略相似,公元前十七年,屋大维被称为“蒲林斯”,意为第一公民,“元首制”即由此来,大帝一词似也含有元首之意。是耶?非耶?有待方家了。
记得国产电视剧有过所谓汉武大帝的说法,观众提出质疑,剧组的什么人坚持大帝一说之正确,好像还摆了几条什么理由,无非强调“我们认为”如何如何。这使我想起迪伦马特的话剧《罗慕路斯大帝》。关于“大帝”,作者曾经做过说明:
“罗慕路斯·奥古斯都十六岁接位,十七岁下台,迁进坎帕尼亚的卢古鲁斯别墅,年俸六千金币,他把他最心爱的母鸡叫做罗马。这是史实。历代称他为奥古斯都,我则把他变成一个成人,把他的在朝时间延长二十年,并称他为‘大帝’。”看来历史剧作家握有褒称“大帝”的“虚构权”之自由;自然,他同时也要受到约束。迪伦马特由是加了一个副标题——“非历史的历史剧”,这位大剧作家不敢断然咬定历史可以“我们认为”。
某讲星所讲的“大帝”大概不是上述艺术创作,某讲星坚称自己在讲史,于是问题摆在我们眼面前:在历史上,无论生前的封号,还是死后的庙号,都没有“大帝”一词,即或外域有过,恐怕也不好硬套的,谈历史,靠的恐怕不是声宏气粗的“我认为”吧?
我至今仍不明白,高喊康熙大帝所为哪般?
张之洞感叹“国运尽矣”
自张之洞任湖广总督的那一天起,湖北就走向了近代化发展的历程。
二十年的“湖北新政”最终促成了辛亥革命在全国的成功。毛泽东在讲到中国的重工业时,曾特别提到,“不能忘记张之洞”。
一九〇七年,张之洞患肝病,写了一首诗,既是对自己一生的评价,也是他的绝笔:“诚感人心心乃归,君民末世自乖离。须知人感天方感,泪洒香山讽谕诗。”一九〇八年八月二十一日晚,张之洞肝痛加剧,向老友陈宝琛叹日:
“国运尽矣!”转而对子孙说:“勿负国恩,勿堕家学,勿争家产,勿入下流。”并说:“我生平学术行十之四五,政术行之五六,心术则大中至正也。”语毕命去。
议论风生说中国筷子
林冠夫
筷子是人们日常进餐的用具,每个人一日三餐都离不开它,平常之至。可以说这是人们熟悉不过的物件。
然而,此物的旧名不叫筷子,而是叫作箸一。今天,惟有偏僻的乡村,或者城里的老派人士,还在用这个传统的名称,而城市里人,或乡镇的新派人物,则未必都能叫得出这个旧名,更不知道“箸”为什么叫“筷子”了。
箸叫做筷子,最初出现于讳语。旧时,讳语用得极其普遍,一些凶险、不吉利词语,日常生活里几乎讳而不用,如果万不得已,于交谈或叙述中实在避不开,则必须以一个含义相反或相关的词语来代替。
人死了,文献中或按功令,这个讳语还有级别的规定,如皇帝死叫崩,诸侯死叫薨,大夫死叫卒。民间百姓,则叫走了,故去了,老掉了,等等许多说法。鲁迅的《朝花夕拾》中有《长妈妈与(山海经)》一篇,说到童年时,老保姆长妈妈曾告诫他说话的规矩,如:“人死了,不说死掉,必须说老掉了。’
这里,鲁迅是仅举一例,未举到的其他不祥词语,当然还有许多。全国各地的此类词语,我未作过方言调查,详情不知,唯我家乡浙江的,据我所知,还可列出一大片来,如:病了,日“作累了”,或日“有点不畅快”“身体不清门”“身体不合适”等。请中医看病,叫“看先生”,吃药叫“吃茶汤”,拿着单方上中药铺,不叫买药,而日“撮点茶叶吃”……等一套含糊但又明确的话。
商业场上,无论大生意小贩卖,也有一些词语须讳,有的字面虽异,但属于谐音,亦须照讳。如果上肉铺,或于饭馆点菜,要的是猪鸭舌头,而舌字与亏折(she)的折同音。于商家来说,折字太不吉利,当然不能用,猪舌雅称为“门枪”。因古代大官出行时,仪仗中有列门枪者,二枪尖相抵,其形似舌头,故以此称之。由于此词过于文雅,民间则迳称舌为相反而又吉利的字:“赚”,猪口舌日“猪口赚”,鸭舌则日“鸭赚”。
旧时人们,追求的是家道兴旺发达,事业成功红火。有些词与此相背舛者,例须避讳。还有身体的缺陷,亦有诸多讳语。这篇小文已写得过于沉闷,故不再一一细举实例了。还有一项特殊讳语,大家都熟悉,大多读过《水浒传》,这就是武松于景阳岗打的,不叫老虎,而叫作“大虫”。这大约是当时山东人的讳称。浙江也有讳称,则日大猫(猫为阴平字,此读为阳平)。老虎,如今因日见稀少而列为被保护动物,人们唯于动物园见到,不那么可怕了。古时,人遇上老虎是凶险不过的事,故叙述中用讳语。书面语称之为“山君”。民间则以常见的虫子和温驯的猫讳称那吃人的猛兽老虎。
这些民间习用的讳语,说法或含糊其词,或以相反含义的词代替,但其真正含义,大家都能懂得,而且绝不混淆。这是一种十分奇怪而有趣的现象。大概是自然的约定俗成。唯其如此,讳语才能通行,并得以延续。
现在我们回到本题:箸为什么叫筷子。说了半天讳语,就是为了说明,箸叫做筷子,是因为讳语而来。最初,这是船上船工们的讳语。古时船上,这类忌讳语很多,如:翻、覆、漏,等等。如翻字,鱼吃过一边而翻过来吃另一边,不能叫翻过来,只说游过来,或顺过来。凡洗罢餐具盘碗,绝对不许可将盘碗口向下扣着,只能是碗口朝天平放,因为行船者忌讳的是翻覆。
行船者最忌讳的是住。船行驶不动而住,则就什么问题都出来了。故住就成了讳语,不可说。吃饭的餐具箸,与住同音,成了讳语,与住相反,则为快,船行驶得快,自是顺利吉祥了,于是,遂用以“快子”代称箸。
制作箸这种餐具的材料,平民百姓之家,最常见的,都是用竹或木。而豪门富室,尤其是宫廷或高官世爵家的餐具,用料日见考究,有用象牙、银质,或其他各种名贵木料,如沉香、檀香、红木、乌木之属,以及景泰蓝,等等。绝少听说用黄金的,以其过重不中使用。银质较为特殊,如果菜汤中有毒,银箸可以有发黑的反应,银质也略重,因而大多用别的材料为主,另镶套一段银质,既防毒保险,以放心用餐,又可称手也。
富贵之家,往往备有名种不同质料的餐具,以供不同人物或特殊场合使用。《红楼梦》中有这样一个情节:刘姥姥进荣国府,用餐时,席上备了两种不同筷子。其一是鸟木三镶银箸,那大约是贾母及主子们日常用箸。为刘姥姥专备一双老年四楞镶金筷子,那原是请客摆大筵席用,今王熙凤为捉弄这村老妪逗一笑乐,才动用这双家常不用的金箸。
凡此种种,自都是后期才有的事。初期的,多是用竹子,今箸之字从竹,可以为证。讳语“快子”,也因而将快字上加个竹字头,成为“筷子”。
此,正是中国筷子这个名称的由来也。
可怕的忽悠
吴亿
赵本山几年前在春节晚会上献演的“卖拐”,把一个好端端的身强力壮的范伟忽悠成了一个瘸腿,从而把“拐”卖了出去。这个节目给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尽管已过去了几年,我也一直在回味。在一个没有诚信,没有道德底线的市场环境里,这种忽悠可以说无处不在。就拿现在的广告来说吧,什么“至尊南京,厅局级的享受”(100元一包的香烟);什么“水井坊,中国高尚生活的元素”(400多元一瓶的普通白酒);还有许多化妆品广告,可以说不少是在忽悠消费者。这种忽悠对一个有生活阅历的中老年人,也许还能识别,还能抵制,但对多数被市场经济搞得眼花缭乱,失去方寸的所谓“门领”,却很易误导。
这是在经济生活中的忽悠。更可怕的是在思想领域里的忽悠。
近日读《中国纪实文学文库·第三辑·命运卷1》,读到一篇《陆定一秦城蒙难记》,这篇文章把陆定一同志在“文革”中的磨难和遭遇,特别是在秦城监狱与“四人帮”作斗争的经历,记录得清清楚楚。
但无须讳言,陆在“文革”初期,也被当时的极左理论,被舵手的“警惕中央出修正主义”,“赫鲁晓夫的人物就睡在我们身边”忽悠了一把;同时,也被林彪念的“五一八政变经”忽悠了一把。该文纪录了在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林彪念完“政变经”后,陆作的自我批评。陆说:“林彪同志的讲话,把这次揭露彭真、罗瑞卿和我的斗争,提到防止政变,防止颠覆,防止复辟的高度,我完全赞成。回头看自己,越想越不对头,觉悟到自己就是资产阶级埋在党中央的一颗定时炸弹。”陆在承认自己是“定时炸弹”后,又分析道:“阶级斗争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时机一到,自己不想复辟,资产阶级会拥戴你复辟。辛亥革命,武昌起义,黎元洪怕得要命,钻到床底下,被当时的起义者拖了出来,当了领袖。袁世凯六十岁做寿,说自己别无所求了,可是发表了这一通宣言后不久,他就做了洪宪皇帝。一个人,不是孤立的人。社会里有阶级斗争,到一定时候,容不得自己做主。老党员,名气大,只要有资产阶级思想,不改造,复辟的时候,资产阶级就会找到我这样的人,来个黄袍加身,拖出来当复辟的领袖。如果自己是野心家,那更不用说了,连拖也不要。我有许多资产阶级思想,说我是定时炸弹,一点也不冤枉。把我这个定时炸弹拔去,对党对人民都是一次大胜利。所以,我对这次斗争,抱着欢迎的态度。”(见该书第367页)陆定一作为一个有四十年党龄的老党员,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一个长期在中央主管意识形态领域的高级官员都被忽悠了,何况广大百姓乎?他这个检查就是在被忽悠的状态下作出的。随后,陆被送进秦城监狱。
很快,陆定一从忽悠的状态清醒过来,他拒不承认自己是“反革命”,是“定时炸弹”,他不断向中央写信,写申诉,抗议把自己关进监狱。陆为自己的被忽悠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陆定一及其妻严慰冰各被关押了十三年,其子陆德被关押了六年,严慰冰的三个妹妹受株连分别关押了九年、八年、六年,岳母被关押了一年后死于狱中。陆一家人被关押的刑期高达五十六年。”(见该书第421页)读完这篇文字,心里沉甸甸的,与其说陆定一全家人的遭遇引起了我深深地同情,不如说激起了我对那个年代的悲凉。我想到了许多红卫兵小将,在“破四旧”的忽悠下,热血沸腾,横冲直撞,把中国传统文化砸得粉碎;我又想到了在“文革”旗手江青的“文攻武卫”忽悠下,他们喊出了“为毛泽东而战,完蛋就完蛋”的口号,冲向武斗战场。
仅一九六七年七、八、九三个月,全国就有上万名红卫兵倒在血泊中(仅重庆一地一派群众,就有四百多人长眠于沙坪坝陵园之侧),而两派死伤的群众他们在冲向战场时,喊的都是“头可断,血可流,毛泽东思想不可丢”。但什么思想,需要用亿万人民的生命和鲜血去扞卫呢?可能他们至死也不明白。
经济生活中的忽悠可恨。
思想领域中的忽悠可怕。
读完《陆定一秦城蒙难记》我长叹了一声。
古人的箴言
箴和铭,都是古代的文体,箴言即劝诫之言。例如:子罕的箴言:“不贪为宝。”诸葛亮的箴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司马光的箴言:“俭素为美。”
范仲淹的箴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文天祥的箴言:“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顾炎武的箴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唐代高僧寒山与拾得的一段对话,也是寒山箴言:“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又如何处之?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再过几年,你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