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会科学悦读MOOK(第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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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域外风(2)

一六四六年,清人已经入关两年。一六四六年,中国现存年代最早的私家藏书楼天一阁已存在了八十五年。天一阁是一则传奇,是宁波人的骄傲,然而,许多年前,当我来到天一阁时,看到的只是深宅高墙。“代不分手,书不出阁,”外人不可染指藏书楼。请原谅我,在这座着名的藏书楼前,我感受到的只是一股阴寒冷涩:那是一座书籍的深狱,知识的坟茔。请原谅我,无法分辨外人无法染指的书籍与守财奴聚敛的金银宝藏究竟有什么本质的差别。天一阁,那是一个阳光不照、清风不度的所在,那里的书,已魂魄不再。

一六四六年,一位孤独寂寞的神父将私人藏书慷慨奉献,为公众创立了一个研究与阅读的空间。后任诸多主教各以其私人捐赠丰富了图书馆的藏书。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年代久远的珍本得以妥善保存,藏书大大增加。欧洲文明在古老的新大陆传承,人类世代积累的知识在大西洋两岸共享。图书馆的四万二千五百五十六册藏书和五千三百四十五部书稿涉及各类学科,九册刊行于一四七三至一五○○年间的医学、神学、历史古版书被视为馆藏精萃,最为珍贵的是一四七三年出版于威尼斯的希罗多德的《历史》。图书馆的藏书见证了西方思潮从新经:哲学到十七、十八世纪科学革命的变迁。精美的书架上,有十六世纪西班牙杰出的经:哲学家苏亚雷斯的神学着作,有十八世纪法国启蒙思想家狄德罗的《百科全书》及其同时代的科学图册,也有十九世纪末最新的科学思想。从历史之父希罗多德,到文艺复兴后西方文化的重要文献,还有新大陆的代表性着述,不同年代、不同纸质的书页中,存留着人类记忆的点点滴滴。其中也有一本关于中国、关于汉字的书,TravelinChina,为一位德国人所撰写。

天使之城阳光灿烂。曾任墨西哥临时大主教、新西班牙省总督,在新西班牙省的政治、宗教生活中权倾一时的帕拉弗克希神父积极倡导艺术,推广教育。作为普埃布拉主教,他建立了学:、图书馆,完成了大教堂的建设,天使之城也成为新西班牙的音乐中心。壮丽辉煌的普埃布拉大教堂与精美典雅的帕拉弗克希阿纳图书馆比邻相守,成为天使之城的骄傲,新大陆的瑰宝。三百多年来,人们在帕拉弗克希阿纳图书馆分享着知识、光明与美好。你可以惊喜地与三四百年前出版的书籍亲密接触,即使读不懂文字,也能一睹不同时期的人们对古代文明的图解、对山川地貌的绘制、对海洋世界的描摹;五六百年前出版的原书真本也大大方方、分门别类地树立在原来的位置,如果你是一位语言学家,或许还能辨认出书脊上的拉丁文、希腊文、波斯文……有的字迹模糊,有的依然清晰可辨。书籍的意义在于阅读。天一阁的藏书若有魂,定会哀叹自己冷宫雪藏的命运;直到今天,网络时代的专家学者仍有机会翻阅帕拉弗克希阿纳图书馆的藏书,穿越时空,与古人神交、晤会。

帕拉弗克希阿纳图书馆至今仍是真正意义上的图书馆,进行着书籍、资讯的流通。通过举办各种面向公众的展览与研讨会,其互动空间成为人们了解图书馆历史文化珍藏的途径;其移动图书馆更是秉承建馆宗旨,为贫困民众送书,致力于激发青少年的阅读兴趣。通过英特网等现代信息传递技术,古老的图书馆寻求与社会的广泛联系,寻求与信息世界的融合,成为一座现代化的开放型图书馆。

一九九九年,当地政府投资两百多万美元,着手规划一项规模宏大的名为“BibliotecaPalafoxianaoftheThirdMillenium”的修缮保护工程。除了二楼的图书馆,原来的主教寓所已成为文化中心,常年举办各种文化活动。一楼有书店、儿童游戏室。星期天,整座城市处处回响着弥撒的钟声和“哈利路亚”的颂歌,东五街五号的庭:里,则会有琴音飞扬,伴随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音乐,知识,传说中建造了普埃布拉的天使用音乐与知识护佑着这座城市,所以天使之城的阳光才四季明媚,古老的帕拉弗克希阿纳图书馆才永葆活力。

(本文照片由小酷摄)

寻访斯坦倍克

郭启宏

我暂居加州二月有余,若说走马观花,这蒙特瑞、圣何塞、卡梅尔、贝格舍一带“走”“观”多次了,却惭愧,不曾认真寻访此地名人——一九六二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斯坦倍克(JohnErnstSteinbeck,1902-1968)的遗踪,尽管不时也去海边渔人码头遛跶,瞻仰过他的塑像。

休息日,阿端开着车,我和赵先生一起出门。依循网上下载的相关的“点”,先到帕塞弗克格罗夫(Pacificgrove,意谓太平林子),找到厄德里林荫道四二五号。这是斯氏与第二任太太戈温住过并写下两部作品的地方,如今房屋易主。肯定是爱屋及乌,门墙藤萝纠缠得叫人爱怜。房主求安静谢绝打扰,街对面的芳邻却为此备感兴奋,“原来身边咫尺住过名人!”

我们继续前行,到了十一街一百四十七号,这是斯坦倍克与第一位夫人卡萝尔的家,房子后来送给斯氏的胞姐。我们的运气来了!就在门口,遇到女作家苏珊,她的一部关于斯氏的新着刚刚出版,可巧,她手头就有,她为我们签名后匆匆离去。站在门口与苏珊道别的正是斯氏的后人,他胞姐的外孙女弗吉尼亚,今天恰好从旧金山赶来料理这所赋闲的房子。当她获知我是特地前来寻访斯氏的中国作家,一种欣慰和自豪写在她的脸上,她热情地介绍这所房子保存着的从前年代的遗留,从照片到书籍,从床铺到厨具,“这种烤箱很少有人再用了!”她笑着说,我却对那旧式壁炉更感兴趣,望着通向屋顶的烟囱,我想象着圣诞老人如何从这个通道赐给孩子们的礼物。

太平林子好大一片!听说斯坦倍克喜欢亲近大自然,从中寻找写作的灵性。有一幢林中小屋,便是他当年写作的地方。一块木牌画着熊的图标,那是加州的表记,疏落的树林中藏匿着几处木头房子,哪一幢是斯氏遗存?一位热情的电瓶车司机。指,一○九号房。怎么?极具文化内涵的林中小屋变成旅馆里人皆可居的一○九!我大惑,照相时故意用身体遮住一○九的标志。工作了一圈的这位司机又来到我们身边,他知道我们的轿车不能进入林地,我们又颇有点年纪,便主动邀座,让我们换乘他的车,以为代步。听司机说,这木屋并不是一般的旅馆,是Asilomar,类似中国的会所。我有些明白了,林中小屋的文化内涵已经从这位文明的司机身上外溢出来了。

斯坦倍克的出生地是另一处景点,叫塞林纳斯(Salinas)。这是一座漂亮的小镇。我们很容易找到了这位大名人出生的那幢房子。房子自然是维多利亚时代风格,相当漂亮,只是出乎我的意料,已经改成斯坦倍克饭店,还有一个小卖部。以我的习惯思维,那故址该是神圣的纪念堂或者展览馆吧?岂可沾上烟火!须知柴米油盐乃是俗物。我在门口徜徉,又怪,发现饭店不招宿客,营业时间只有短短的三个钟头,11:00-14:00,菜色也只有寥寥数种,几近快餐店?一问方知原委,开设饭店和小卖部只为补贴故居的维修,无意于市场效益。而就餐(或不就餐)的人可以登堂入室,任由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