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看这件案子?”杰西将脸,转向面无表情的珊杜。
“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但往往最没有企图心的人,却与本案有重大的关联。”珊杜说,“但我们要的是证据,足以让那个偷盗者,无懈可击的证据!”
“我认为,也许是马先生。”杰西说,“但现在,也只是一个猜测。你想想,他在莉琪进入起居室的时候,曾刚刚出来。”
“我们还没有看到,那栋房子的结构。”珊杜说,“莉琪不会把她认为很平常的事情,告诉我们。虽然,这也许对本案有重大突破。”
“但马先生不让大家提起此事,还砸东西,摔椅子,你不觉得反常吗?”杰西试图说服珊杜。
“可那个苏茜婶婶,还从起居室里拿出一包东西,这又怎么解释?”珊杜环抱着胳膊,眼睛无聊地在街道上,扫来扫去。
显然,他的脑袋里有另一套想法,对杰西的话,没有任何兴趣。
“也确实让人起疑。”杰西轻声说道,声音像从一个遥远的地方飘来。
他已经被街边不远处,一家简易餐馆里飘出来的饭香,勾出了口水。
两个侦探,沉默了几分钟。
“可你认为是谁呢?”香气越浓,杰西感到越饿,说话也心不在焉,“是莉琪的姑姑马女士?要知道,她可能以为,自己偷走珠宝以后,母亲也许不会太责怪自己呢。”
“记得马丁曾与马先生,发生的那一次争吵吗?”珊杜已经走进淅沥的小雨里,“莉琪说过,她的表哥曾与他爸爸,发生过一次争吵。”
“说清楚!”杰西麻利地穿上雨衣,追到雨里,他最气愤珊杜这种话只说到一半的性格。
又为珊杜的大惊小怪愤恼。
一个儿子与父亲,因为一双鞋而争吵,这有什么不正常呢?
即使那双鞋子很贵——杰西灵光一闪,扑向消失在夜色里,已变成一滴朦胧的雨滴的珊杜……
第二天早自习,维森找到杰西。
两个侦探来到校园外的林荫路上。
“任务完成得怎么样?”杰西逗趣似地问道。
“我不仅完成的非常出色,还受到大家的夸奖。”维森扬起嘴角,“虽然这种夸奖,有些冷淡。”
“你是说,你进入了莉琪的奶奶的家里?”
“是的,还接受了盛情的款待。”
两个侦探正要说下去,珊杜从后面搂住了他们的肩膀。
“我猜你就会来的!”杰西调侃地叫道,“你一定相信,维森能进入莉琪的家里。并且,会有什么重大发现。”
珊杜只是意料之中地撇了撇嘴角。
“你们今天晚上,就已经被邀请了。”维森马上喊道,“多亏了我的出色表现。”
“说说,起居室内外,是什么布局?”珊杜问道。
“起居室藏在一条横向的走廊里,走廊里,还有其它几个房间。不过,我没机会进去。”维森说,“走廊外是会客厅,要想进入起居室,必须横穿走廊。那条走廊不很窄,也不短。所以,也就是说,莉琪的大伯马先生,也许是从别的房间出来,要进入会客厅,与她正好撞个正着。因为那间起居室,正斜对着会客厅。在这个时间里,偷窃者也很有可能是其他人。”
不等杰西与珊杜说些什么,维森又抱住脑袋。
“昨天真是一个可怕的夜晚。自从我进入了莉琪的奶奶家,就听见那两个婶婶和姑姑吵吵嚷嚷,分别说自己是清白的,都怨在对方的头上。吵得莉琪的奶奶,摇头晃脑,浑身乱颤。”
“她们不再怀疑莉琪了?”杰西有些吃惊地问道。
“莉琪悄悄对我说,她的抽屉和柜子,好像被翻过了。”维森说,“肯定是那两个婶婶干的,现在解除了对莉琪的怀疑。”
“其他人呢?”杰西又问。
“那几位女士,还跟马先生争吵,几乎都快把嗓子喊破了。但马先生不是一言不发,惹急了他,他就挥起拳头,想扑向几个人。”维森说,“这时候,谁也不敢再说话了。”
“你还没有说最重要的。”珊杜眯起眼睛,“马丁对这件事情,是怎么看待的呢?”
“我只与他见了一面,是好心的莉琪介绍的。”维森说,“他正在自己的卧室里写作业,而且,好像很不耐烦。只是用听了让人很别扭的温柔语调说,他的表妹应该是清白的。”
放学以后,莉琪出现在校门口。
她邀请三剑客去她的奶奶家。
四个人都骑着自行车,一同向莉琪的奶奶家赶去。
一路上,无论三剑客说起什么,莉琪都一声不响,脸上露出疲惫不堪的神色。
珊杜发现,她甚至没有戴上,昨天那对漂亮的发卡,有一只袜子也穿错了颜色。
“昨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珊杜拐到莉琪身边,与她并肩而骑。
莉琪轻轻地哼了一声,但马上就将头转向珊杜,眼睛中闪着泪花。
“昨天半夜里,苏菲婶婶尖叫着冲出浴室,说她遇见了鬼。”莉琪满脸忧郁和疑惑,“肯定是去世多年的爷爷,显灵了。”
“说清楚!”珊杜急切想知道,其中原委。
“浴室与外面的盥洗池,隔着一道玻璃门。她说进入浴室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莉琪哽咽起来,“可洗完澡出来时,突然发现盥洗池前的镜子上,出现一排字‘莉琪就是偷拿珠宝的人’。”
“你是否看见,镜子上的字体?”珊杜一脸严肃,“会是你某一个亲人的笔迹吗?”
“两个婶婶和姑姑的字,我都见过,”莉琪说,“她们喜欢写连笔字。可是镜子上的字,是一种向右倾斜的楷体。只有爷爷会写。”
“那些字,是否还留在镜子上?”珊杜问。
“大家只顾指责我,要我交出偷拿的珠宝,谁也没有心情理会那几个字。”莉琪满面忧愁地说,“奶奶为这事,差一点儿晕过去。她又开始怀疑我了,比什么时候都强烈!”
在一旁倾听的维森,耸耸肩,“没想到,事情变化得如此莫测。可我昨天晚上在的时候,她们还彼此争吵不休呢——”
三剑客没有再问什么,一齐向莉琪的奶奶家赶去。
这是一片环境整洁,干净优雅的干部社区。
小区门口有二十四小时保安,小区内还有巡逻的警员。
三剑客还发现,在每一栋楼门底下,还有远红外线监控器。
而附近周边的小区里,除了有保安之外,基本没有什么安全措施。大家猜测,即使真有偷盗者,也不会选择在这样一个戒备森严的小区里作案。
现在,可以断定,偷走珠宝的人,一定是莉琪所有亲属当中的一个。
莉琪小心翼翼地打开奶奶家的房门,一股争吵的怒火,从门缝中燃烧出来。
房间里一片混乱,叫骂声、推搡声、一个苍老又悲伤的哽咽,透露出猜测和指责还在继续。
杰西与珊杜对望了一眼,十分尴尬。
“你应该去通报一下。”维森马上悄声对莉琪说道。
“他们总是这样,我这两天已经习惯了。”莉琪耸耸肩,挤入门内,“所以,我真是一天也无法忍受下去。”
三剑客默不作声,站在一起,听房间里的动静。那势头,好像生怕里面冲出条大狗,将自己分食。
两分钟后,莉琪打开房门。
“我十分欢迎你们的到来!”莉琪的奶奶,从她身后闪了出来,抓住杰西的手,眼泪马上就流了下来。
这是老年人,尤其是老年妇女,在想要对谁诉说自己的不幸时,马上会流露出的表情。
她的手指尖冰凉,身体颤颤微微。但还洋溢着,退休老干部的理智和精明。
“十分愿意见到您!”杰西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并且在表情上,让莉琪的奶奶看出,自己和伙伴刚才什么也没有听到。
珊杜微微点点头,阴冷的面颊上总算有了微笑。
维森已经挤了进去。
一进门,是一间会客厅,面积很大。
既有古朴的家具、清雅的国画,也有许多现代化的摆设,但都透露出一股高贵与威严。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墨水味儿,在会客厅西侧的书房的桌子上,有一张未写完的毛笔字贴。
珊杜注意到,只有莉琪的奶奶的手指上,有淡淡的墨水。
她刚才一定想利用写字,使自己静下心来。
会客厅的天花板很低,装饰精美,四周的墙壁上有五条通道,就像是一个四通八达的天然遂道,悄悄探出无数的肢腕。
在肢腕的尽头,应该是许多个房间。
杰西正在留心观察整个人群。
他看见在一排红木沙发旁边,坐着三位女士。
有两个人紧挨在一起,但绝没有碰到对方的衣服。
另一位远远地坐在沙发的另一头,能从她的神情中看出,她对身边的两位同伴深恶痛绝。
可三个人的脸上,都挂着非常淡漠又不失和蔼的微笑,好像极力向大家证明,她们刚才并没有因为珠宝而争吵。
而是在谈论一件高雅的事情。
杰西给珊杜使了个眼色,猜测他是否也看出来,挨在一起的是两个儿媳妇。
无论在什么场合,总会有这种微妙的安排。
她们从血缘上,与旁边的马女士不同,当然就暂时化敌为友,也为自己找一个安全的依靠。
珊杜当然发现了这一点。
但他还发现了更微妙的事情。
这三位女士,现在都寄居在莉琪的奶奶家。
她们也许就是令人厌恶的啃老族。
有两位女士身上,穿着家居的棉布裙。另一位穿着更加随便,浑身上下,只有一条紧腿的尼龙裤和露背短上衣。
珊杜认定,穿露背短上衣的人,一定是莉琪奶奶的女儿马女士。
除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很少有观念保守的老妇女,纵容这种穿衣打扮。
更重要的是,她不会在一位面露凶光的男士面前,穿着如此暴露。
只有一点可以解释,这位男士,一定是她的亲生哥哥。
这位一脸阴沉,眉毛上扬,眼角下垂,满脸怒气的男士,应该就是马先生。
他坐在离三位女士很远的,一张包着锦缎的扶手椅里,几乎将壮硕的身体都埋了进去。
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一直不离三个侦探。
似乎有随时都会扑上来的劲头。
细心的珊杜发现,马丁并没有在会客厅里。
在陌生人初见,几分钟的尴尬过后,房间里又像自由市场似的,慢慢燥动起来。
两位坐在一起的女士,窃窃私语。
另一位,也就是马女士,已经走到马先生身边,斜睨着门口的三个侦探,嘀咕着悄悄话。
这几个人的眼睛里,都流露出对三个侦探的不屑一顾。
这些看起来十分没有礼貌的人,倒让珊杜完全放松下来。
他随便地走进会客厅,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好奇地打量着房间里的主人们。
“想必,你们已经听我的孙女,说过此事。”莉琪的奶奶庄重地说道,极力掩示自己怀疑莉琪的心态,“谁都不希望,会发生这样不幸的事——希望你们能调查清楚。”
沙发上的两位女士发出一阵窃笑,一脸的嘲弄,嘴里的闲话,又像野火似地蔓延开来,由小到大。
还没说几句,老太太的女儿马女士,就像鬣狗似地扑了过去。
会客厅里又弥漫起,谁是谁非的硝烟。
“够啦,你们别再吵啦!”莉琪的奶奶捂着脑袋,喊道,“今天我请他们来,可不是听你们争吵的。要尽快弄清楚,谁是偷拿了珠宝的人。要知道,我的脑袋现在经常不清醒,连自己有多少字画、多少收藏品,都已经记不清了。我明明记得,那两幅袖珍字画摆在写字台上,可……”
莉琪的奶奶摇摇头,“可不知道它们又长腿,跑到哪儿去了。我想它们会自己出来的。我不找什么东西的时候,它们总会自己跑出来。如果我对那几件珠宝,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不天天去与它们说话,回忆过去,恐怕也不知道,它们确实是丢失了——我想,我也会找到,那两幅袖珍字画。我不相信它们会丢失。没有几个人,能认识到它们的价值。”
“现在,该要我们怎么办?”她又转过身,故作平静地看向三剑客。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杰西侧歪了一下脑袋,“请允许珊杜去各个房间查看一下,绝对不会将任何东西,改变原来的位置。”
“呀,这可不行!”马女士冲过来,“你们谁都不能乱动我的房间。我妈妈知道的,我有这个习惯。谁也不能去我的房间!”
“只让他随便看一下,也许对案情有……”
莉琪的奶奶还没有说完,马女士就嚎叫起来。
“天啦!妈妈,您居我相信我拿了您的珠宝。”她哭哭啼啼地喊道,“在您身边生活了几十年,您还不了解我吗?我会做一个人人喊打的小偷?”
珊杜向马先生的方向,扫了一眼,发现他的脸,由黄白色变成了紫红色,紧抿着嘴角,鼓着腮帮子。
好像生怕一松口,就会喊出什么令自己后悔的话出来。
“只是让他看一看。”莉琪的奶奶六神无主地咕哝道。
“好吧!”马女士跳起来,双手卡腰,半眯着朦胧的眼睛,似乎刚才根本就没有哭过。
她又喊道,“那就先检查,那两个快嘴婆的房间。她们吵来吵去,好像真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似的。我倒要看看,她们是否真的清白——之后,你们可以随便去翻我的房间。”
所有的眼睛,都转向了沙发的方向。
苏茜女士和楚菲女士,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但马上,两个人就反击起来。
“难道说,我们就偷了那几件珠宝?它再值钱,能换回脸面与尊严?”楚菲女士马上像被马蜂蛰了似地,跳起来,“凡是有些头脑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别说的好听,让他们检查一下,”马女士喊道,“看看你是不是披着羊皮的狼。”
楚菲女士立即像个披头散发的疯子,冲到马女士面前,一付想揪掉她所有头发的势头。
马女士不禁退到了自己母亲的身后。
“你以为,我们是你们家的儿媳妇,就可以胡乱欺压我们!”楚菲女士喊道,“好东西,从来都轮不到我们。只有这种事情,才想到往我们身上栽赃!”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还扫了一眼,在一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马先生。
“像你们这种女人,永远说不出好话来。”马先生为终于能叫喊几声,腾地跳了起来。
四个人乱成一团,争论起来。
杰西发现,苏茜女士的眼睛里,闪烁出一道奇异的光芒。
她面露尴尬神色,好像正为组织不出什么合适的语言,而着急万分。
珊杜一直盯着她的嘴,发现那两片薄嘴唇,不断地蠕动着,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但这种状态,只持续了几十秒。
她马上跳起来,阴阳怪气,畏畏缩缩地说了些,指责马先生和马女士的话,就提出要去卫生间里,将洗衣桶内的衣服全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