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西刚想站起来,制止苏茜女士在这个时刻离开会客厅,被珊杜的眼神阻止。
“任她去,”珊杜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哼了一句。
之后,带着兴奋神情,继续听几个人的争斗。
“够啦!”莉琪的奶奶,使劲儿地捶打着太阳穴,“如果把我气死了,你们谁也不会好过。就按照我刚才说的办,先从年纪最大的一个入手,依次检查。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能离开房间一步。莉琪,去看你的苏茜婶婶把衣服晒完了吗,让她赶快过来。”
莉琪的奶奶又说道,“回来之后,为三个侦探每人拿一瓶饮料,最好是加热的。现在,天可是冷得要命啊。”
她缩了缩身子,随手抱起爬到她腿上的一只肥猫。
之后,满脸痛苦神色,半眯着眼睛,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观察所有人的举动,”珊杜对维森说。
他又悄悄对杰西说,“我想你应该知道,这种时候,不会有一句废话,千万不要漏掉一句。”
争吵的兄妹俩和楚菲女士,都安静下来,盯着站起来的珊杜。
“我可不会独自进入谁的房间,”珊杜说,“马先生,请您跟我一齐进入您的房间。”
这让马先生深感意外。
他本想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一样,猛扑向探入自己巢穴的人。但现在,只好无奈地耸耸肩,用眼睛命令珊杜,马上跟上来。
马先生的卧室里,有一股浓重的烟味儿,写字台上积了一层不薄的烟灰。
这都是因为打开窗子,而从烟灰缸或是烟头上吹下来的。
与烟灰掺杂在一起的是,一层窗外各种建筑物和大风遗留下的粉尘、室内的浮尘,和衣服上的绒毛。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单人床、一张写字台、一台机箱盖被掀起来的电脑。
一个堆放着一些专业书籍的书柜、一个四角磨破了漆的大衣柜。
所有的东西,都杂乱无章地堆放在一起。床上还有几本半开的,关于机械设计的书籍、一瓶凡士林护手霜。
珊杜还注意到,在床与柜子之间,有一个精美的皮盒子。
从外表的轮廓看起来,应该是一个萨克斯。
“小侦探,这就是我的卧室。”马先生带着嘲弄和有些气愤的口气,说道,“你是否还想对我,做什么提问?”
“不,什么也不需要。但如果您想说什么,我不介意听一听。”珊杜耸耸肩,眼睛随意地在房间里打量,哪儿也不翻动。
马先生从容地坐在一把椅子上,并让珊杜也坐下来。
他脸上的表情,与在会客厅时,判若两人,面露淡淡的微笑。
他沉默了一下,说道,“你应该能看出来,我鳏居多年,养成了不爱打扮自己的习惯。更讨厌那三位女士,随便到我的房间里来,以收拾东西为借口,再炮制出一些无聊低级的闲话。她们总会犀利地揣测出,我又谈了一个女朋友。”
珊杜的脸上,马上露出不耐烦,“不!这都不是您现在想要说的。”
马先生先是惊讶地抬起,堆坐在椅子上的上半身,马上呵呵地笑起来。
“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我是想问,”他压低了嗓音,“你猜测,有可能是谁偷了那几件珠宝?”
“那就请您告诉我,在案发的当天夜里,您撞到莉琪以前,在那条走廊或是起居室里,又撞上了谁?”
马先生的嘴角突然哆嗦不止,跳起来,怒不可遏地吼道,“你怀疑我?”
他的怒气里,隐藏着惊慌。
“您知道,我说的不是您。”珊杜不露声色地说。
马先生突然收起怒气,眼睛里闪烁着忧郁,“我早就说过,那些珠宝要归我保管……绝对不会出事……家丑不可外扬……你觉得,我如何能平息这件事——我已经有好多年不工作了。我是一位工程设计师——现在正在炒股,有能力拿出些钱来。”
“可这些珠宝,也许跟您没有任何关系!”
“是啊……我怎么会拿自己家里的东西。可我不想让这件丑事传出去……对谁都不好——你不仔细翻找一下吗?”
马先生像弹簧似地,跳了起来。
此时,珊杜已经离开了这间,布满烟臭味儿的卧室。
“怪家伙!”他咕哝着,撕扯着脖子上的毛衣圆领,好像透不过气来似的。
等到再次出现在会客厅,他已经换了一件开衫的上衣。
杰西正在对几位女士,进行询问。
他的脸色通红,一只手拄着下巴,眼睛飞快地眨着,好像脑袋就要被杂乱无序的废话给塞炸了。
“第二位?”
珊杜还没有说完,苏茜女士就被推到了他的眼前。
珊杜本能地看了莉琪一眼。
莉琪好像有话对他说。
“请给我带路。”他跟着苏茜女士犹豫的脚步,走进了她的卧室。
这个房间里,虽然飘溢着一股女士身上的香水味儿,所有的东西却都杂乱无序地扔在一起。
甚至比马先生的卧室还要乱。
墙上的几幅现代油画,歪七扭八地挂着,似乎女主人已经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雅观。
珊杜注意到,这并不是刚才因为翻找什么东西,而弄乱的。
而是因为,女主人天生就是一付大咧咧的性格,不会注意某些小节。
她的发卡和小梳子,杂乱地扔在床上、写字台上、地板与柜子的夹缝中。一把包着锦缎的椅子,已经褪色,破了一条口子,有几条棉花抻了出来。
两双不同颜色的拖鞋,分别躺在门口和写字台底下,能看得出,女主人经常光着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
但这些,都不是珊杜注意的细节。
他的眼睛,在房间里随便打量的空余,总是侧向苏茜女士。
他发现,苏茜女士的眼睛,虽然也在极力地配合着他的搜索,却总是不自然地瞥向衣柜底下,一个装鞋的盒子里。
那个沾满灰尘的盒子上,有几个手指印,十分清楚。
好像刚刚被动过。
“我的先生在外地工作,一个月才回来几天,我们是周末夫妻。”苏茜女士突然支支吾吾地说起话来,“我又有一些挣钱的买卖——在网上开了几个小店……所以,顾不上收拾房间,有点儿乱。”
“您很喜欢字画?”珊杜假装随意地问道。
苏茜女士浑身一颤,马上笑了笑,“是的,我很喜欢——可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珊杜当然不会告诉她,他看到了拖鞋上的油墨,写字台上和椅子扶手、桌侧面,有墨痕。
也不会告诉她,她特意藏在衣柜里,可却露出一个小角的字画。
他大步走出了房间,只剩下苏茜女士愣愣地坐在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