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杜又去看了楚菲女士的卧室。
这个房间,装饰得非常整洁精美,就像是一个待嫁少女的闺阁。
墙上挂有卡通玩偶,床上和沙发上,也堆满了这些小玩儿意。
而且,无论是桌子、椅子,凡是带平面的地方,都铺着精美的织花薄毯。
整个房间内,飘逸着淡淡的花香。这是一盆摆在窗台上的水仙花,所散发出来的。
珊杜发现,楚菲女士有很强烈的洁癖。
她的眼睛不耐烦地,盯着珊杜的脚,盯着他的衣袖和头上的头皮屑,生怕弄脏了自己的房间。
每当珊杜走一步,她的脚就厌恶地在地毯上踢一下。
珊杜马上就退了出来。
他又去了马女士的卧室,这是一个非常受宠爱的人。
她的房间里,四处堆着各种礼盒。能看得出,是从莉琪的奶奶那里得来的。
房间里,还有许多不协调的摆设,陈旧却非常华丽。
自从珊杜走进她的卧室,她就无休止地怀疑身边的所有人,分析他们谁最有可能是盗窃珠宝的窃贼。
还悲痛万分地说,自己真是错爱了莉琪。
但她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想起一句说一句,毫无根据,四处埋怨。
珊杜不等她说完,关于苏茜女士是怎么因为一枚戒指,跟她吵得不可开交,就快步离开了房间。
现在,会客厅里的人,除了莉琪的卧室之外,都已经察看过了。
“我是否,能到你的卧室看看?”珊杜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走到莉琪身边。
“当然!”莉琪马上将珊杜,带进了她的卧室。
“是否也可以带我进去?”维森追了上来。
他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被自己保护的人的一些秘密。
“别忘了你的任务。”珊杜瞪了维森一眼。
莉琪推开走廊最里端的一个房间,“可以随便检查!”
她的脸上,带着无限的真诚,极力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清白。
但看起来,珊杜好像对她的卧室,并不感兴趣。
他只是随意地扫了几眼,排列整齐的书架、一个精致的衣柜,和梳妆镜上的几张照片,就坐在了一把椅子上。
“你去找苏茜婶婶的时候,她是否在卫生间里晾衣服?”珊杜不露声色地问道。
莉琪被这个意外的问题,问得一愣,“你不先检查我的房间?”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这件事不是你干的。”珊杜不耐烦地说。
莉琪欢快地跳了起来,随手关上了卧室的门。
因为她发现,走廊尽头的会客厅里,苏茜婶婶正在向这边瞧。
“我去的时候,发现卫生间里没有她,就要到她的卧室里去找她。”莉琪说,“正巧撞上她从卧室里出来,双手在衣服上抹了抹,好像沾上了什么东西。你知道,婶婶最喜欢画油画了——可我不相信,她刚才进卧室里画画了。而且,这么快。”
珊杜沉闷地“嗯”了一声。
“我刚才给你使眼色了,”莉琪接着说,“苏茜婶婶真是奇怪,她一脸的惊慌神色。还凑到我身边,抓着我的衣角,给了我十元钱,对我说,她相信我什么都没有拿。也要我相信,她绝对不可能干这样的事。她说,她正巧记得卧室里的窗户没关,就进去关上了。说现在天气凉了,晚上的风会让她感冒。”
“你是怎么认为的呢?”珊杜问莉琪。
“我只是觉得她很奇怪。要知道,她平时很少跟我说话,更没有给过我钱。她也没有晚上关窗户的习惯。”
“不要把我对你说的话,和你刚才说过的话,告诉家里的任何人。”珊杜站起来,“带我去一下浴室。”
“好的,但不知道那些字是否还在。”
莉琪将珊杜带进了浴室。
在路过会客厅的时候,刚才还大吵大嚷的两个儿媳和兄妹俩,都安静下来,纷纷狐疑地盯着珊杜,猜不透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浴室里很宽敞,有一面很大的镜子。洗浴的地方与外面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有浴缸,也有淋浴。
地上和墙壁,都贴着淡黄色的瓷砖。
盥洗台上铺着大理石,底下有一排装洗浴用品的柜子,无论哪个不起眼的角落,都带着豪华和气派。
珊杜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放大镜,在镜子上照了照。
上面有因灰尘被水浸泡过,而留下的淡淡的波浪似的污迹。
在写有字迹的地方,上面的污迹被抹掉了。现在,在镜子上,能看到淡淡的痕迹。
“现在,能否将淋浴器调到最热打开?”珊杜问将脑袋贴上来的莉琪。
“当然可以。”她马上打开了淋浴器。
五分钟以后,越来越多的热汽,使镜面上覆盖了一层细密的小水珠。
但被写上字迹的地方,却没有一滴水珠。
所有的字迹,都清晰地显现出来。
字体是斜体,在最后两个字的末尾上,有因为手颤抖,笔划上出现波浪:
莉琪是偷拿珠宝的人
“你表哥很爱做化学实验?”珊杜随意地问道。
“是的,非常喜欢。”莉琪说,“如果你进入他的卧室,就会看到一大堆用电池和木板、电线、木棍、小话筒,组成的机器人。有的不但会说‘你好’,还可以为你倒水呢。”
珊杜点点头。
“为什么问这个?要知道,我绝不相信,表哥会是偷拿珠宝的人。”莉琪又恍然大悟似地喊道,“他前天晚上也不在家。”
她又补充一句,“再说,这些字迹也不是他的。”
“你们家,是否有左撇子?”珊杜带着好奇地问。
“我表哥和大伯,都是左撇子。”莉琪说,“尤其是表哥,还会用左手写字呢。他给我写过我的名字。真让我意外——可你为什么问这些呢?”
“没什么,只是随意想起来的。”珊杜说,“把淋浴器关了吧,我们现在出去,到起居室看看。”
他又顺便说了句,“你表哥没在家?”
“他今天要很晚才回来。”莉琪说,“昨天晚上,我去他的卧室,还十分兴奋地谈论过这件事情。可是他看上去,好像很疲惫,累得手都有点儿哆嗦。说今天晚上,又要补一门功课,他恐怕不能在你们来的时候,赶回到家里。”
珊杜点点头。
“这两天,你们洗你表哥的衣服了吗?”他又问道。
“每天都洗啊。”
“他去参加生日宴会的那天晚上,和昨天呢?”
莉琪轻咬着嘴唇,“这个得问苏茜婶婶,她平时负责洗我和表哥的衣服。为这个,我们不得不听她的指挥,还挨她的骂。她说我们的衣服,实在是太脏了,还让我们省着点儿穿。可我妈妈每个月,都要付给她钱呢。”
莉琪还要再说下去,珊杜打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这里的谈话,也不要告诉任何人。”珊杜说。
“当然!”
两个人走回会客厅。
珊杜来到苏茜女士的身边,“您真是辛苦了,每天还要洗莉琪和马丁的脏衣服。尤其像前天和昨天那么一场大雨——肯定有许多泥吧?如果要在泥土里摔倒,身上不仅沾满泥浆,还有草渍。”
“是啊!”苏茜女士的眼睛,并不看珊杜,“是有很多泥。昨天马丁回来,裤子上都是泥水,他说是因为前天摔坏了右胯,走起路来,不得不一瘸一拐,所以溅满泥水。”
“那昨天,您一定很辛苦了。”珊杜说,“积了两天的脏衣服——”
“可前天他的裤子上,只有裤腿有泥。”苏茜女士说道,她恍然大悟似地瞪起眼睛,“是啊!只有裤腿上有泥——但也许,他因为回来得太晚了,不记得自己摔在了哪里。你知道,摔在干净的水坑里,也会把浑身弄得湿漉漉的。”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似地,眼睛明亮起来,话也多了,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扭捏劲儿。
“是呀!”她重复着,“裤子上没有泥——”似乎在暗示珊杜,她现在完全摆脱了这件麻烦事。
“乱说话,对你自己没有好处。”珊杜意味深长地看了苏茜女士一眼后,就走到莉琪身边。
莉琪正在为奶奶披上一件衣服。
莉琪的奶奶还在半眯着眼睛,但会客厅里的暂时安静,让她也平静了许多。
她微微皱到一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和颜悦色地盯着走过来的珊杜,似乎已经忘记了珠宝被偷、儿子和女儿、儿媳,互相仇忾的烦恼。
“我是否可以去您的起居室里,看一看?”珊杜十分恭敬地问道。
“只要你能帮助我,随便去哪儿都行。”莉琪的奶奶和蔼大度地一笑,并颤微微地站起来,指向会客厅的一条走廊,“莉琪,我相信你能办好这件事情!”
莉琪和珊杜,朝起居室走去。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与会客厅的摆设相似。但少了许多现代化的家具,多了一份安宁与古朴。
安乐椅摆在一个低矮的茶桌旁。
椅子里散落着织到一半的毛衣,茶桌上有半杯浓茶,一盒糕点。
莉琪指向起居室里面的一个门,“这是卫生间。”
她又指向,另一面墙壁上的门,“这是我奶奶的卧室。她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锁上起居室的门,谁也不准进来。所以,晚上是不会有人来偷珠宝的——我奶奶并不是一个性格乖戾的人,但她长时间独自生活惯了,还有严重的神经衰弱,是不允许有人在睡觉的时候,打扰她的。”
“案发那一天,你奶奶在哪一个房间里?”
“在我姑姑的卧室。”莉琪说,“她每天睡觉前,都有到姑姑的卧室谈上一会儿的习惯,这谁都知道。”
珊杜没有再问什么,他走到门口,望了一眼深长的走廊。
走廊里,一共有四个房门,一个是起居室。
莉琪说,另外三个有一个是书房,另一个是健身室,还有马丁表哥的卧室。
珊杜将眼睛,眯得更细了,微微地点点头。
几分钟的时间里,他将身体越缩越小,蜷成一团。直到莉琪轻轻呼唤,他才猛然抬起头,又走进起居室。
珊杜拿出放大镜,在莉琪所指的,丢失珠宝的衣柜前,仔细地在地上扫来扫去。
又对着几把椅子,上上下下照了个遍。
他搬过其中的一把椅子,放在衣柜前有轻微划痕的地板上,又做出向两边倒的姿势。
最后,他又爬到椅子上,将放大镜对着衣柜上面的杂物,慢慢地扫视一遍。
莉琪好奇地跟着他的动作,看来看去,“发现了什么?”
“这是一个十分狡猾的人。”珊杜只自言自语似地咕哝了这句话,就跳到地板上,将椅子放回原位,走出起居室。
莉琪随后赶了过来,“你发现了什么?”
“能否去你表哥的卧室看看?”珊杜朝着走廊深处的几个房间走去。
“他一定希望,能找到陷害我的真凶。”莉琪几步赶到珊杜的前面,麻利地扑到走廊最深处的一扇门上。
但马上,就被反弹了回来。
“真是奇怪!表哥从没有锁门的习惯。”莉琪满脸疑惑,转身朝会客厅走,“奶奶那儿有所有房门的钥匙,我马上去拿来。”
珊杜站在走廊里等待。
会客厅里,传来争吵声。
“他只是随便看一眼。”莉琪委屈的声音传来。
“不行,你们太过份啦!”马先生嚎叫着,传来椅子倒地,杯子被摔得粉碎的噼啪声,“这件丑事,居然让三个孩子知道。又让他们在家里,胡作非为——翻找我们的房间,也就够了……我儿子可是清白得很!”
“谁都不能排除嫌疑。”珊杜走进会客厅,冷冷地说道。
让大家奇怪的是,马先生一看到他,居然顿时消散了怒气,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
“可是……你要是什么也发现不了?”他咕哝着。
“我并没有说要发现什么。”珊杜说,“如果您要证明,您儿子是无辜的,就打开房门,让我看一下。”
“说得有道理,马丁可是一个听话的孩子。”莉琪的奶奶站起来,从起居室里,拿出一串钥匙,交给珊杜。
马先生的脸色,倏地惨白。
珊杜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五个手指渐渐合拢成一个拳头。
但马上,他像要掩示自己的失态似地,坐在了椅子上。
珊杜走进了马丁的卧室。
这个房间里的摆设都非常整洁,无论是衣服还是鞋子,都有序地放在该摆放的位置。
除了一本打开在桌子上的故事书外,所有的文具,都整齐地躺在写字台上、书桌上。
床角下的一双拖鞋,整齐地排列在一起。
墙上贴着C罗和贝克汉姆的海报。
珊杜能看出来,这是一个非常细心的人。
同时,还非常谨慎。
卧室里,保存的最仔细的,应该是马丁的鞋子。
他的各种各样的增高鞋,全都装在鞋盒里,整齐地码在床下。
每一只鞋盒上,都有用记号笔标志的颜色和牌子。
“我表哥可不会拿那些珠宝,”莉琪拿起写字台上的一张纸条,“看!这就是他修自行车的票据,昨天才取回自行车。”
珊杜接过票据,迅速记下了上面的地址。
他走到书桌旁,那本打开的书,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是一本关于介绍特工的小说,是讲述俄国的“克格勃”特工组织的一些秘密行动,和他们使用的各种工具的书籍。
克格勃是一个凌驾于军队和政府各部门之上的,严密的特工组织,拥有庞大的特工群体,先进的武器、监控设备。
是世界上最大的,搜集秘密情报的间谍机构。
所有的书籍,关于介绍克格勃,都会出现互相暗杀、窃听国家高级领导人的机密,以及军事行动。
还有各种神秘的,用于特工作案的特殊武器。包括遇到重大危险,无法脱身时,衣领上以及袖口处,可以马上毙命的氢化甲毒药。
珊杜曾经一度痴迷这类小说。
他对凡是出现在,书本上的特工秘密武器,无所不知。
现在,又突然记起了几年前,自己非常痴迷的一项实验。
刚才在浴室里的时候,他就开始怀疑,马丁也有这样一本特工档案。
他飞快地在目录上,扫了一眼,显影水几个字映入眼帘。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马先生喘着粗气,呼哧呼哧地走了进来。
他一脸为难的表情,似乎想说出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是好,就又将一双眼睛瞪圆,盯着珊杜。
“你看完了没有?”他气乎乎地吼道,音调里有点儿发颤。
珊杜马上放下书,走了出去。
“等等,你发现了——什么?”马先生嗑嗑巴巴地问道,想用胳膊拦住珊杜。
“我只是觉得,那本介绍特工的书,非常好看。”珊杜走了出去,“我也喜欢克格勃。”
“大伯真是奇怪啊!”随后追上来的莉琪,一脸慌惑,“我刚刚看到,他的眼睛里全是惊慌,在房间里飞快地转来转去,就好像我们偷走了表哥的什么东西。”
“当然!”珊杜咕哝着,又嘱咐莉琪,不要将今天晚上的谈话透露出去。
莉琪满口答应。
会客厅里一直很安静。
刚才还争论不休的儿媳们和兄妹俩,自从带过珊杜回到自己的房间,就都一付心不在焉,和和气气的神情。
偶尔,彼此悄声探询,对方都受到了什么样的搜查和盘问。
没人顾得上再理会,还在不断提问的杰西。
尴尬的杰西,只好收起笔记本,等待珊杜出来。
三剑客与莉琪一家人告别。
“你认为——谁有可能是偷拿珠宝的人?”莉琪的奶奶很痛苦说出这句话,打心眼儿里希望,这只是一个误会。
“真相很快就会调查清楚,”珊杜说,“我想,也许不是我们把这件事情告诉您。”
他不顾身后的唏嘘,和一脸莫名其妙的维森与杰西,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