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卖字生涯的最后一天,又是一个阴雨天,一个女孩在我的摊前站下来。“帮忙写一张牌,好吗?”清脆好听的普通话表明她是从北方来的,我抬起头看她一眼,她也正看我,纯洁的眼神里一种孤傲的高贵令我震慑,我按她的要求写好了纸牌。她就举着纸牌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等着由武昌开来的81次车。今天81次误点,2个多小时了,都还没见影儿。我看着她在雨中静静地高举纸牌站着,令人感动,又令人心疼。当她的目光投向我的时候,我说:“嗨,手不酸吗?”她没有说话,只是朝我这边靠了靠,站在了我面前。雨点顺着她的发丝往下滴。我接着说:“这样的天气误点,无论是对友情还是对爱情,都是一种考验。相逢时肯定会有激动人心的场面。”她浅浅的笑了笑,与我拉起话来。一种默契和理解流淌在我们中间。她说,生命中有许多偶然的相遇而碰出的火花注定了要永远美丽在生命里。她说她也是到南方寻梦的,她要在广州创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来。
经历了三天的卖字生涯,我得按船票上的日期奔赴海口了。就要登上客船的时候,我看到一个人在向我挥手,那女孩给我送行来了。我故作平淡地走上前去,虽然内心里是波涌浪翻,她递给我一个装着一叶小帆船的纸盒,里边用纸条写着七个字:“漂泊者,一路好风。”我觉得鼻子酸酸地,船驶离了码头,我一个劲地冲着岸上挥手:好女孩,好风吹你济沧海!
这时候我感觉我已不再是一个孤独的流浪者,因为有这一叶小帆船伴我。我咬紧牙关对自己狠狠地挥了挥拳头道:“好好闯,不然我饶不了你!”
她跪下了左腿
我宁愿学生从我的课上只学到诚实。
秦彤
“作为一名教师,我没有想到我的学生们会用作弊这种手段来欺骗我,来欺骗你们自己,你们的学业,作弊对我来说从来都是一种耻辱,尤其当我来到异国成为一名教师时。我宁愿我的学生从我的课上只学到诚实。所以,凭我的心,我请求我的学生再也不要作弊,再也不要欺骗。”
当24岁的R面向我们76位中国大学生跪下她的左腿时,整个课堂一片静寂,虚空一样的静寂。然而我却分明清晰地听到了76颗心脏以怎样的速度跳动,听到了76个躯体里血的河流以怎样的速度奔涌,听到了76颗灵魂在如何地吼叫却没有一颗勇敢地站出来表白。
R曾在美国获大学政治学学士和商业金融管理的硕士学位,在美国她是一个有着丰厚收入的银行职员,而她却选择了“英语学会”这个使世界人民学习英语的组织,她想把到异国去传播英语知识作一抹优美的华彩涂在人生的第24个年轮上。如今,她终于如愿地站在了M大学的讲台上,迎接新的挑战。
这块崭新的领域对R充满着神奇与幻想,她尽情地享受着这里美妙的阳光。每天下午,在喧闹的操场上,你总可以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高个姑娘,那么认真地锻炼着,脸上始终挂着微笑。生活中的她永远那样活泼,可亲,充满活力,而她周围的同学则无形中多了一个练习口语的伙伴。
然而,这一次她失望了。
三次讲座一次测验。仅有的六张讲义上几乎印下了所有要点,任何一位学生只要认真看上两遍便会从容通过测验。可是,她失望了。
R和另两位外籍教师一起找到了系里,讲述了学生们作弊的情况。很多人为这次考试作了“准备”——纸条小抄、桌上的记号以及她们大概永远也搞不懂的手势。
三位异国女性愤怒了,她们要求重新考试。
“法不责众”,传统的中国法则使系主任为难了。两个小时艰难的讨论后,惩罚是全体降分20分。
于是,当R再次登上讲台,她放下了讲义。她对自己的职责似乎有了更深的理解。
当那双碧蓝深邃的眼睛再一次扫过整个课堂时,那里仍是一片沉寂,只有她响亮坚定的声音仍在回响:
“我知道分数对于学生的重要性,知道你们需要一个高分去获得更好的工作,但我不明白,如果你们没有真正的才识,如何去维系这种生活……”
“我亲爱的同学们,20年、10年或许更短的时间以后,我,一名外籍教师所讲的知识或许都会成为流水从你们的记忆中流走,我不会遗憾,但我希望,真心地希望,到那时,你们还会记得有一位异国老师曾怎样地请求你们做一个诚实的人……”
R的一只膝盖抵着地,嘴唇仍在颤动着,而我好像什么也没听见,只有一个声音在夜空中震荡:
“The most important thing is to be honest!”
(最重要的事情是诚实。)我知道,它会铭刻在我心中,铭刻在76颗心中。永远,永远。
也许,我们选错了方向,才踏上了那条忧伤的路;
握不住你的手
也许,是你不经意的轻拂,却刺痛了我心灵的窗户……
羊羊
迈进这所曾两次拒我于门外的大学,我苍凉的心颇有些壮士赴沙场终得安全归的感觉,我曾深深感动于这方土地以博大的胸怀最终对我的接纳,却万万没想到一年后它又成了埋葬我的初恋的坟冢,凄凄冷风中,茕然孑立的荒草一如我受伤的心灵……你像一片飘忽的云飞进我的生命里,以你的柔情与执著,老乡会上有意无意的暗示、图书室凝视我;你温柔的双眸和唇齿间的笑意,这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真实地告白着你对我的爱恋,终于,在你真情的感召下,我思想的种种羁负全都荡然无存,那颗受尽命运捉弄的曾自以为苍老如一棵古树的心竟又神奇般地泛出了郁葱的绿意,就这一点而言(不论你以后带给我的伤害有多大),我该终生感谢你。
像其他许多同学一样,我在警校严格的纪律的缝隙中把“地下工作”搞得如火如荼,每每我们相隔两步一前一后地走出校门后又迅速挽在一起时,你总是一脸的喜气掩不住的调皮,谈些你爸爸与你合伙骗你妈时也是如此刺激之类的话。对的,你爸爸,我们在一起时谈的最多的就是你爸爸,你甚至还多次说我十分像他,你一见我就有这种感觉并爱上了我,我当时只是认为这是你对我最好的允诺、最甜蜜的爱恋,傻傻的我竟引以为豪。却不知正是这独生女的“恋父情结”才引发了这基础脆弱的感情,才让你如云般来又如风般去,我现在才明白自己只是作了一个空灵的影子暂时安慰了你空虚寂寞的心。
依然清晰,生性爱感动的我在那个春天如何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份上天的恩赐,我以为我的生命从此将充满活力,拥有你便拥有了世界上的一切。你带着款款的浅笑踏入我的心田,采摘了我枝桠上的第一朵迎春花,你的天真、你的承诺、你的温暖……曾一度让我以为找到了归宿,找到了至少可能安慰自己的窝巢。然而你用温暖的情怀召唤我这颗飘荡无助的心回到了“家”这一居处,却又残酷地把我踢出门外,在昏茫的白雪地中,再度成为一个无家可归的浪子,让我如何面对,这——“温情脉脉”的——伤害!
吻别时你流泪的承诺一直温馨着我漫长而又孤寂的假日,我以为有你一句“我等你”就已足够,而重逢时再见的却是你笑靥的反面、温暖的终极,你的冷漠似腊月的寒流,来得迅猛而让我措手不及,彻骨悲寒。也许我早该在你假日惟一的电话中那重复几遍的“你现在还好吗”中看出点端倪,可过于乐观的我却放纵了自负。
接下来的日子,我以为我会真正解脱,可那段时间里,却真真切切的有另一个我游离在躯壳之外,在记忆与犹豫中游荡,一个人默默承受这让我措手不及的来之突然的苦涩,抱着寂寞入睡的我怎么也强打不起精神,“在这个陪着枫叶飘零的晚秋,才知道你不是我一生的所有”、“相爱却又注定要分手”的凄凉之感时时侵袭我毫不设防的心头。
周末,我总习惯性地踱向玉渊潭公园,那熟悉得让人窒息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总勾起我无穷的伤感,真真是物是人非、好梦难留啊,依稀在幽远的梦的某一个日子里,我们曾携手走过这里,你明月般的笑脸在我身边,在拂拭不开的层层夜雾中闪烁,你偎依在我怀中向我描述我们未来的家——你的别墅,讲你父亲的种种好处,教给我如何与“未来的岳父”相处等等,我们的关系已亲密到了何等程度?我以为这些都曾是梦,我宁愿它们是梦而醉死在其中,可路畔的每一株草,每一株草上的每一颗露珠都在固执地提醒着我:那不是梦!我们共同涉及的那一个春天不是梦!
你没有一句解释,也许不必要去解释,就这样漠然地从我身上踩去、走远……也迷茫过了,也痛苦过了,我还能怎么样!既然你不顾自食其言的尴尬,我还有什么理由去苦苦强求呢?
就应了一句禅誓“随它而来,随它去吧!破的镜子,虽然又凑和在一起,但毕竟抹不去断裂的痕迹。”这段不了的情就到此结束,也许某个不眠的夜晚,它还会来缠绕、侵袭我的心头,但我已能随缘!而后它的气息,也许便在岁月的冲击下,日趋平淡,终至消亡吧。
“不能把握到的我们必须泰然地放弃,不论是诗、是自然,或是七彩斑斓的情意!”你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在我的生命中迅即地闪现又消失,我把握不住,痛苦是思索的产物,惟有放弃思索才可抛却痛苦。“算了吧,就这样算了吧。”经历风雨凄冷洗礼的我,埋下失落的苦痛,重新像以前无数次笑傲纵横交错的挫折一样,坚定地走自己的路。
既然,现代的情感脆弱如斯,我又何必太在乎这一时的失足!
不再相见
窗外月光皎洁,我想起苏东坡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词句,心底涌起一丝惆怅,一丝感慨,一丝苦涩。
王重旭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丝遗憾,因为爱,因为怀念,因为不再相见。
我手里珍藏着一张照片,是1974年在北京前门拍的,一个仅二三岁的小女孩,漂亮极了,她的爷爷把她放在前门的石狮子上,她在那狮子的腿间爬来爬去,那两只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和那可爱的神态,同那张牙舞爪的大狮子形成鲜明的对照,我拍下了这一镜头。不久前重游北京,我又站在石狮子前,希望能见到那位小女孩。然而,时光流逝,别后数年,那个小女孩大概已经长到十八九岁了,也许是一位亭亭玉立的漂亮姑娘了。我真想把照片给她,如果她看到自己小时候的样子,她会怎样喜欢,又会怎样地感激我。然而,茫茫人海,何处寻,也许她就从我身边擦肩而过,她并不知道这世上有个人还珍藏着她儿时的照片。是啊,人生的最大遗憾是不再相见。真的,我好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记下她的地址?
记下一个人的地址本是件很简单的事,但有时候,你会问自己,“为什么要记下人家的地址呢?”于是你不得不打消那个念头。那年我从烟台去青岛的路上,同坐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女大学生,南京人,不仅年轻漂亮,而且有着南方人特有的妩媚和热情。她是暑假去烟台姨妈家玩的。我们愉快地交谈着,都是年轻人。我提到南京的《青春》办得很有特色,她恰好还在那儿帮着看过稿子。文学把我们牵到了一起。和一个漂亮的年轻姑娘一同旅行,谈着文学,交织着感情,特别是她那带有南京味的普通话和甜美的声音,真令人陶醉。可是我中途必须下车了,她真诚地和我道别,希望我能够到南京去玩。然而我们都没有问对方的名字,都没有问对方的地址。为什么要问呢?我们才一次相见,交臂而过,本来就素不相识。然而,随着时光的流逝,我越来越觉得那一瞬的珍贵,我常常想着她,想着那一段旅行的愉快,想着情感的交流。她大概现在已经大学毕业了,或者已经做了母亲,她的孩子也一定像她那样漂亮。
也许我会有机会到南京去,也许奇迹会真的出现,我们相见了。但是,再次相见还会有珍藏在心里的那次那样愉快吗?她还会那样漂亮那样天真那样无邪那样可爱吗?我终于明白了,不再相见的本身就是珍贵。是啊,珍藏在心里的就永远珍藏吧,留恋和怀念虽然使你激动和不安,但同时不也是一种对甜美的绵长回味吗?
但是,所有的怀念并不都是甜美的,有的会使你痛苦,使你的感情如在烈火中煎熬。
那年,我在读书的时候,和一位同班的女同学真心相爱了,那时我们都很年轻,才20左右岁,她比我还小。她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不仅聪明而且温柔,很会体贴人。她家里有很多书,知道我喜欢文学,就偷偷地借给我。然而,她的父母早已把她许给了患难时战友的儿子,她流着眼泪对我说,她不爱他,但又无法违背父母的意愿,她父亲患有严重的心脏病。我能说什么呢,我毕业分配到了一个农村的工厂,而她在城市,我除了爱,一无所有。离开她的那天,我对天发誓:“我一定要回来!”
感谢上苍,恢复高考后,我考上了大学,为自己,也是为她。可是待我再去见她的时候,她已经结婚了。人生不会有第二次选择,失去的就不会再来。我痛苦极了,大学毕业后,我到了另外的一个城市,组成了自己的家。今年,一次偶尔的机会我出差,听同学说,她现在处境并不怎么好,生活很艰苦,还时常提起我。那天晚上,我在那条熟悉的街道上徘徊,很想去见她一面,但终于没有去。为什么要相见呢?生活的各自领地是不容随便逾越的,为什么要在她并不平静的生活中再溅起涟漪呢?
静静的夜。妻子和孩子睡在我的身旁。窗外月光皎洁,我想起苏东坡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词句,心底涌起一丝惆怅,一丝感慨,一丝苦涩。
啊,不再相见……
负心的人原来是我
凯遵守了他的约定,为我苦苦守候在海边,而我,却沉迷在灯红酒绿中,并无赴约。
罗红羽
夜半,我睡得正浓,一阵疯狂的电话铃声将我拉起。
原来是芳妮,邀我去宵夜。
芳妮坐在车内大按喇叭。这人太没有公德,又不怕左邻右舍齐齐追杀她。我慌慌张张跳上车,催她快快逃命去。
车子一溜便到了目的地,居然座无虚席,根本不容我们。正沮丧,忽闻一人唤我。目光游移,惊喜地发现唤我之人,竟是前度刘郎。
我呆住。芳妮见状,拉我衣袖。“旧人重逢,理应叙旧,我们过去罢!”
芳妮亲亲热热地唤他凯,并大力拥抱他。不明就里的人以为他们是久别重逢的恋人。
坐下后,一桌变成6人。
与凯同来的两位男士原来都是旧相识,只有坐在凯身边的那位女子不是原先爱得死去活来的那一位。
凯说他远远地就已看见我俩,因为我俩身材高挑,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且人靓车也威。
芳妮笑得花枝乱颤,她最喜欢别人赞她的宝贝车。
车是芳妮的大款男友送的,其实很普通,只是奇在芳妮把它弄成了今夏流行的青绿色。芳妮暗地里拉我衣“凯的新女友竟有些似你呢!”
我一惊,偷眼看去,她也正偷看我。四目相对,又倏而分开。只一瞬,我已看见她眼中深深的敌意。
胡乱扯一阵之后,我推说困倦,拉着芳妮离开了。
芳妮打趣:“可会旧情复燃?”
当然不会。芳妮说当时并不是我放弃凯的,而是凯为了他心中自以为的真爱离我而去的。
如今凯的现任女友敌视我,实在是没道理。
芳妮很诧异,噫了一声。
“为何她如此像你,凯可是后悔?”
我不做声。青绿色的车如箭一般飞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