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来来去去到长沙已有一个星期,但一直没有机会找到工作。尽管自己曾动用了那么多充满希望的想法,一次次摸出自以为是的“生死王牌”的高中毕业证,但是有什么用呢?在别人眼里,这只是一张连精美图案都没有的硬纸而已。
后来左推荐自己右推荐自己,直到我开始泄气了,才在费了很大周折的情况下找到了工作。
工作很苦——那是在太阳老太爷的重赏下挖树根。树根很大,跟啃骨头差不多,一天下来,腰酸背痛不说,仅汗水就能浸透整个衬衣,汗水蒸发干了又接连流出许多,到下工时,只见一块块污迹,上面布满了白白的盐花花。而手上的血泡更是“壮观”,它们就像士兵一样个个争先恐后地踊跃报到,令人惊喊了三声“万岁”,但此时已是觉得苦不堪言了。
就这样奋战了一个星期,我终于熬不住了。打道回府?!我犹豫着。干脆先找到在长沙的姐姐再说吧,于是算清了工钱,40元(除伙食)。
我是在落魄的时候找到姐姐的。刚见面,姐姐就落了泪,说什么也不让我乱闯了。于是静思了二天——像敲了二天的钟,如和尚,却没有做到四大皆空。但复读的念头却突然冒了出来,我这时才明白,无论成功与否,我是应该再来一次的,是的,鱼有鱼的追求,鹰有鹰的目标,人只有在追求中才能发现自己,一次失败不算什么,只要自己还在努力,还有信心和毅力。真的,母亲、家乡、校园原来竟全部充满了我的心,全是我所魂牵梦绕的。我必须回去,去继续我未完的大学梦。
我坐不住了。第三天正是夜幕降临的时候,我拉住了姐姐。
“今晚我一定得回去!”我斩钉截铁地,也许这时才稍稍地恢复了我的一点点男子汉气概,但那却全是不可名状的味儿。
“回去?!这么晚了你还回去!何况你还是单枪匹马,黑灯瞎火的,明天再说!”姐姐更没有商量的余地,我知道她的良苦用心。
但一向被父亲用牛鞭子赶大的倔强的我怎么能呢?回家!回家!!一个多么强烈的字眼,一个充满着多少温馨的字眼呵!
“我不管!”我抓过旅行袋,我扭头就走,不敢回头——我怕接触姐姐那双早已涌满了热泪的眼睛。
走在大街上,满街的人流、满街的流光溢彩,但那却不是我的,冷冷清清,只有满街的寂寞属于我,满街的孤独属于我,想自己刚来时立下的“雄心壮志”,我不禁感到有点惭愧了。
有风拂过我的脸庞,好凉!
但是,但是我一定得回去的。
真的,满眼是诗的绿,是绿的诗,我赶了上去,我要去拼搏,去书写自己青春的诗,去实现自己童真的梦。
汽笛声声,一声一个故事。
山路弯弯,一步一个脚印。
风过矣,风中有人迎风而立,我要飞翔!飞翔!
哭与不哭的故事
忍了那么久,阿昌的眼泪终于喷薄而出……但那一刻,他依然高大而坚强。
谢胜瑜
还在县城师范读书的时候,阿昌就曾经对我说过,他将来要进中国第一学府——北京大学去深造。
应该说,当时的我是深深地被阿昌的满腹诗书折服了的。但他这么一说,我就觉得他有些“狂”,甚至有些心烦他那种不谙世事的“穷学究”味。在我想来,庭院深深的北京大学毕竟离这县城师范太远太远。
那时的阿昌,有些天真,有些迂腐,有些让人难以理解。
直到1986年7月,我和阿昌才从论古说今、赏月吟诗的理想阁楼中爬了下来——我们分到了乡下。我的分配单上写着一个叫“拿溪小学”的校名,而阿昌则分配在偏而又远的“文竹小学”。
村落里的学校,学生不多,老师更少,且多住附近,到了晚上便常有孤身一人“以校为家”的时候。偏偏村子里又不通电,一个人守一盏煤油灯度长夜,其落寞和凄清就又添了几分。
我虽有豪情万千,却也不愿做独庙中的孤魂,而宁愿相信同事“到哪座山唱哪首歌”的善导。于是,我与同事玩“拱猪”,打麻将,也与酗酒的村民把盏猜谜。第二年,耐不住寂寞的我甚至与邻村的姑娘谈起了恋爱。而在这之前,我是发誓不到25岁不涉足爱河的。
偶尔想起的时候,我也会到阿昌那儿去玩。阿昌的学校跟我的学校差别无几,不同是阿昌的房间里,没有麻将、扑克和四散的烟头。在他的住处,堆满了一摞一摞的自学教材,文学函授书刊,还有数也数不清的大部头书。当我向他描述我生活中的无聊和无奈时,阿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说:“怎么会这样呢?我只感觉课余的时间不够用……可见,生活是由我们自己去安排的。”
于是,三年后,阿昌被评为了全县“十佳”教师,又拿下了汉语言学自学的专科文凭,当是情理之中的事。而我,扳着指头数过1000多个日子,除了嘴角边冒出了许多的胡茬,便再也没有别的变化。
1992年是我和阿昌的本命年。这一年,我收获了一桩爱情,又被县教育局相中,调进了县城,可算得上“双喜临门”。我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年份,却是朋友阿昌的灾难年。
阿昌的母亲自40岁生下阿昌后便得了偏瘫症,一个七口之家的生活重担全压在了父亲身上。5月的一天,阿昌的父亲去山上打柴,实在走不动,就坐到一个背阳的田埂上歇脚。想不到,他一坐下去,便没有起来,永远地睡了过去。
这事是7月初阿昌在南昌一家医院的病榻上写信告诉我的。信写得极平和,但我可以想见他的伤悲。我不曾料到的是:近视的阿昌因为看书熬夜太疲劳,眼球充血,竟至看不见任何东西,这时候已经请假在省城医治了近一个月。医生对他说,他的眼睛恢复至少要六个月,这半年里,他是不能再看书了。阿昌对他的病情只字未提,末了却说:“这简直要了我的命了,明年二月,研究生招生考试就要开考了。”
我知道,依阿昌秉性,他没这么听医生的话的,他还会偷着看书,坚持着去考研的。可就在这年的10月,阿昌的母亲因为染了风寒,溘然长逝。其时阿昌刚刚结束三个多月的治疗后回到学校不到一个星期。
阿昌始终一语不发。眼角也没有泪滴;就是母亲下葬合土的那一刻,也没有人听到阿昌的哪怕是低低的抽泣声!
碰巧的是,悲哀浸润着阿昌的日子正是研究生招生报考的时日。等阿昌从母亲的丧事中抬起头,来到教育局招生办公室报名的时候,报考的最后期限已过。
“这些天我心里太苦。正好嫂子不在,我想在你这儿待几天。”阿昌满脸怅然,嘴上却说,“今年错过,明年再来。”然后,阿昌就在我这儿住了下来。每天我去上班,他便随手从我的书架上抽出书来看。有时,我回来晚了,他还会很用心地为我烧好饭菜,等我回来。有空儿在一起的时候,我们的话题也还是和在学校时一样,文学里来文学里去,阿昌并不曾和我多说过一句悲苦的话。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阿昌勉强对我挤出一副笑脸,说:“现在心情好多了。”就又回他们学校去了。
透过阿昌无言的平静,我清楚地看见了人世间最深切的悲恸。
阿昌再来找我的时候,是在1993年10月。事隔一年,阿昌脸上的悲伤似乎已经消褪,倒显出少见的青春和活力。一进房门,他便告诉我说,他是来报考研究生的。他说年初他特地去了一趟北大,那才叫真正的学府,那气派,那氛围……总之是说,他不到北大走一遭,便枉活了一辈子。我接过他手中的申请表,见填的是北京大学当代文学研究专业,便对他说:
“教育局规定只能报考师范类专业,也不知局里会不会签字放行。”阿昌先是一愣,然后说:
“真是这样的话,我不带工资,自费去读也行。”我便安慰他说,你把自己的特殊情况说说,也许局里会例外的,明天你先去找局长试试吧。
分管招考的副局长果然不愿签字。阿昌一面慌忙地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红塔山”香烟,一面低声下气地请求网开一面。副局长却并不接烟,说“我不吸烟”,又说“这是局长办公会作的决定,这个口子不能开”。
阿昌只得回头到办公室找我这个当秘书的想办法。我说我去说说看。我知道副局长原则性强,但还是希望阿昌的特殊遭遇能唤起他的恻隐之心。我一面诉说阿昌去年连续不断的不幸,一面就有泪水在眼窝里打转。副局长自然少不了一番解释,但最终以一个“不”字结束了我们的谈话。
我没办法,只好把表还给阿昌。等在我办公室门口的阿昌接过表只扫了一眼,几乎是未经考虑,就说:“我再去试试!”我本想叫他别再去碰那一鼻子灰了,但未及我开口,阿昌已疾步走到了另一头的副局长办公室门口——我当然不能在这时候大叫大嚷。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一切由他去吧!”便坐下来处理当天的文件。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走廊里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哭泣声,哭声很悲怆,听来让人觉着忄西惶和后怕。我不知突然间发生了什么事,便走出办公室去看个究竟。竟然会是阿昌!他倚靠在局长办公室的门框上,双肩猛烈地抽动着,泪水肆意地流满了他的脸颊。他张大嘴巴放开喉咙,伤心的哭声便无遮无拦地在走廊里回响了起来。这种大男人的哭声,在办公室里几乎是百年不遇的。自然,阿昌的哭声吸引了每一间办公室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哭泣的阿昌无异于一个孤苦无助的小孩。
我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在阿昌的心灵深处訇然倒塌的声音。
副局长神情木然地从阿昌身边走过,径直向我走来。他把我拉进办公室,一脸严肃地说:“你去劝劝你的同学,对他的遭遇我们只能表示同情,但你千万不能感情用事,给他盖这个章。”这本来也没什么,令我气愤的是,他在出门的时候又嘀咕了一句:“这人怎么回事,神经兮兮的。”
一股无名火顿时从我胸间蹿起,我大声吼道:“你说他神经兮兮?你这人还有一点人情味吗?……”
我的喊叫盖住了阿昌的哭泣声。在场的同事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副局长的脸更是紫了又红红了又白。要知道,一直以来,我就是非常听话甚至是懦弱的。
老实说,我也觉得阿昌在大庭广众面前哭泣太不像话。但我了解阿昌,便不能不为阿昌对生命意义的执著由感动而激动,以至于失态。
事情到后来总算有了转机。次日,我和阿昌一起去找了正局长。我正要向他说起阿昌的一切,局长却摆摆手:“我知道了。我先把字签了,到时在局长办公会上说明一下。”他唰唰唰地签下了“同意报考”几个字后,竟拍了拍阿昌的肩,说:“小伙子,好好考。”阿昌的脸上就又挂上了两条粗粗的泪痕……阿昌一考就中。接到北大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他给我写了一封信:
“我被录取了!经过考试和答辩,作为一个师范毕业生的我,竟能战胜包括清华、复旦、北大在内的许多强劲对手,成为今年北大当代文学研究生的惟一,我实在高兴至极。但那一次,我真的出丑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样。在丧父、重病、丧母一连串的打击里,我没有流下一滴眼泪,那时候我还能对自己说要坚强。但当我的乞求遭到拒绝,当我发现我的坚强已无力改变什么的时候,我便真切地感受到了灵魂(而不是肉体)被卡住脖颈的窒息……”
其实,和阿昌交往了许多年,最刻骨铭心最让我真实地读懂了他的,就是在他恣意哭泣的那一刻。那一刻,在我的心里,阿昌就已高高大大地坐在了北大校园里。
在该哭泣的时候不哭,不该哭的时候却哭了,这在许多人看来,阿昌是不可理喻的人。而我,却正是从阿昌哭与不哭的故事里找见了一束穿透生命中黑暗的心灵之光!
而我是看见了的,命运之神正向我的朋友阿昌灿烂地微笑。
旧梦依稀
在梦里呼唤你的名字,在梦里相约枫林,你的笑容荡去我的孤寂。
郑建安
那年的秋天,你带着微笑轻轻走进这紧闭的枫林里,轻轻地走进我的心扉。
从此平静的心湖再没有往日的平静。宁静的枫林里有你风铃般的笑声,有你弹唱高山流水的旋律,以及你追逐红蜻蜓的身影。你那飘逸的长发犹如一只放飞的风筝在风中颤动。这样舒畅的日子过得真愉快,因为有你陪伴于我的左右。
认识了你真好!你的笑容荡去我无边的孤寂,铲除了我心中疯长的野草。我曾在梦中轻轻呼唤你的名字,曾在梦里与你在枫林里再次相约,与你同享相伴的快乐。
这样的时光过得真快,当我知道珍惜快乐的时光时,已无法挽回落花的那份伤心。当你走时,我曾用心去挽回,无奈却留不住你高飞的心。
你走了,真的走了,去实现你美丽的梦想了,枫林里恢复了它往常的平静。再没有它以前的欢声笑语,只有一个孤独的身影在那里徘徊,在寻找往昔的欢欣。然而你走了,我失去了你,就如失去了一切,我的生活变得平平淡淡,世界一下子也冷冷清清。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走,也不想知道为什么要走,我只知道你于我来说实是太重要了。
或许相知相爱的人都要注定分手,不然我们怎样在这个时候选择分手。我也不知道我是否真的爱过你,但我只知道你给我的实在太多太多太多!“未曾醉过酒先醒,未曾深爱已无情……爱过方知情重,醉过方知酒浓。”我真的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选择痛苦的分手,是否我真的爱过你,我不断地问自己。
一切的一切都恍如梦中,梦醒时分我依然拥有原来的那份孤寂,只有这份孤寂未曾失去。我开始动用诗来填满我的空白,用忧愁把自己的天空笼罩起来,把思念编织一个花篮寄给远方的你,希望你能把它读懂。
当蔚蓝的天际出现纸鸢时,我就会想起你追逐红蜻蜓那飘飘的秀发,犹如又回到了从前快乐时光。不知现在的你是否与我有同样的心情,同样的依恋,同样的忧伤?
蓦然回首,物是人非,花开花落花又开,许许多多的往事已烟消云散,只有你却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里永不磨灭。我那颗痴痴的心依然仍为你苦苦地等待,不管纷纭的世事怎样变化,我都是会永远为远方的你祝福。
我想对你说:你才是我惟一真正爱过的人。
往事
一切已成为往事,那段缠绵的单恋岁月,终于沉入大漠的深处。
米儿
在高中时,我曾经疯狂地暗恋一个男孩,日记本上写满了他的名字。后来,我把这件事讲给好友听,她惊讶地说你怎么会暗恋这个男生,怎么他一点都不知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我是个风风火火的女孩,一边当着班里和年级组的支书,一边不断地犯错误、写检查、作检讨——幸好只在办公室里,加上经常在校报上发表几篇文章,我在全校都很出名。从小到大一直“出人头地”的生活养育我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而我却选择了暗恋的方式,这也许跟那个男孩有关吧。
那个男孩在另一个班,个子不太高,人长得很俊秀。当然这些都没什么稀奇的,与众不同的是他的风度。他永远是整洁利落,温文尔雅的,连在篮球场上也不例外。
宿舍里有一个女孩和他是初中时的同学,我从她偶尔的话语中得知了一些关于他的消息。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他母亲没有再结婚,独自一人把他抚养大。他的相貌遗传自母亲。
我见过他的母亲,她虽然已步入中年,但仍很漂亮,静静地坐在柜台后面,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
也许是受母亲的影响太多,他不爱说话,也不大合群,显得有些孤傲。我经常可以看到操场上从容地走着他孤单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