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读者精品——人生·点滴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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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爱情的味道(7)

感动于这样平淡无华之后的人情之纯、之真、之美,前排的老先生也不时和老妇人做着简短的交谈:

“他们在种菜。”老先生说。

“是么。什么菜?”

“还不知道。”

“那儿有一棵树。”

“什么树?”

“和咱家过去院子里的那一棵差不多。”

这样表面看来平淡至极的语言,突然有了另一种意义,像是在提醒着什么,提醒着一起去分享每一点悲喜、每一点自然、每一点回忆。

电影院里很静。老夫妇大概是因为耳背,声音很大,不过并不惹人讨厌。这絮絮的对话带给人一种不能不沉默的温柔心情。

银幕上,麦克在唱着一首深情的歌。

麦克的前妻辱骂他,不让他见女儿。

麦克重整旗鼓演唱成功了……麦克不再拥有往日的荣耀、金钱、豪华的住宅和女儿,但是他有了更好的——家、温柔的情感、一小块菜地。

我听见老先生在对老妇人说:“那儿有一小块菜园,只有五六垄,还有个稻草人,穿着……女主人的破衣服,戴着男主人的破帽子,它的姿势就像是马上要飞到天上似的。”

老妇人说:“那有多美啊,一小块菜地,还有个稻草人……我要是看得见就好了。”

老先生很急切地说:“你看不见,但我能看见……现在,麦克停下了。”

一瞬间,我恍然大悟:原来,老妇人是个盲人!难怪老先生要这样一刻不停地解说,难怪两人的头要靠得这么近!是怎样的一种力量使他们厮守着来“看”这样的一场生生世世的电影!

银幕上的麦克说:“我从来就不相信有幸福这种东西。”

麦克,你错了,幸福不是功名利禄广厦肥田,幸福是那温柔不变的情感。你其实正是活在幸福之中的啊,就在那样的阳光和土地上,就在斜斜举着一根树枝的稻草人被风吹起衣衫的瞬间,上帝温柔的怜悯已悄然降临。

灯亮了,灯亮的时候我已是泪眼朦胧。

老先生站了起来,手有些微颤地给妻子围上围巾;围好了,又左右端详一番,再拉拉正,认真体贴如给新娘整理婚纱的新郎。

老妇人把手放进丈夫的手中,安然地随着他向外走。多年以前,她也是这样安然地踏在红地毯上的吧。

那对美丽的情侣紧随其后,女孩的手握在男青年手中。是出于默契吧,两人忽然相视一笑。

还有谁能说,这世上没有幸福呢?

心壶

得失只在一念之间,失去的可能就是得到的。我虽然有不少古董,而永远留在我心中的是那五把小茶壶。

司马攻

古语道:“玩物丧志”,但我管不了许多,我玩古董玩了30多年,越玩越有兴致,打从去年退休之后更是成为古董迷,尤爱收藏小茶壶。

有一天我到“越沙攀”佛寺去礼佛,在寺里方丈室的一个古老的木橱中,见到了五把造型古朴的名贵小茶壶。

我心一动,就和佛寺的住持巴空大师交谈起来,聊古说今,谈得很“投机”。从此我便经常去找巴空大师。

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和巴空大师的往来,主要是看在那五把古老的小茶壶份上。

几个月后,我化了200铢在“耀华力”茶行买了一斤“乌龙茶”。又以80铢买了一把宜兴出品的新制小茶壶,兴冲冲地向“越沙攀”佛寺来。

“大师!我特地拿来一把新的小壶,换一换橱中的一把旧壶。还有一斤上等的乌龙茶送给大师。”我一面说,一面开橱,把那新的小茶壶放在橱里,随手将一把古老的小茶壶拿出来。

巴空大师瞪着眼看一看我的脸,我急忙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早已备好了的,其中放有1 000铢的白信封放在桌上:“大师,还有1 000铢善金奉献。”

大师眼一闭,不说什么,我自言自语了几句,就拿着那把古朴的小茶壶回家了。

我以四把新壶,乌龙茶四斤,外加现金4 000铢,在三个月内换得了四把名贵的小茶壶。

方丈室里的木橱中的第五把小茶壶,我当然是不会放过的。一天,我重施旧法,再往佛寺里去,走到木橱前,心中吃了一惊,橱中的第五把古老的小茶壶不见了,代替那把茶壶的是跟我所买来的一模一样的新茶壶。一定是有人依样画葫芦,用我的办法,换去名贵的小茶壶,我真后悔我来迟了!

“大师!是谁将另一把旧壶换去?”

巴空大师把眼睛睁开:“颂吉施主,这个纸盒送给你,你拿回家去吧!”巴空大师以手指着桌子旁边的一个大纸盒,说完后又闭着眼入定了。

我回到家来,把纸盒打开,我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纸盒里放着四把宜兴出品的新的小茶壶,四斤乌龙茶,四个里面各有1 000铢的白信封,还有我想得到的那把名贵的小茶壶!

晚上,我整夜没睡,我不须付出什么就得到五把名贵的小茶壶,而这五把小茶壶整夜在我脑中转来转去。

第二天,我带了那五把名贵茶壶到“越沙攀”寺里去。巴空大师又在入定。我将五把小茶壶轻轻地放回木橱里。

“颂吉施主,橱中有没有壶,是新的还是旧的,这对于我都是一样。但是对你……对你可能很重要。”巴空大师的声音在我背后传来。

我一转身,双手向巴空大师合十为礼,低下头来坐在巴空大师身旁:“大师!是的,很重要,这五把小茶壶对我一生很重要,我是真真正正地得到了五把小茶壶。”

我离开了佛寺,心中想着:“得失只在一念之间,失去的可能就是得到的。我虽然有不少古董,而永远留在我心中的是那五把小茶壶。”

而他冷子峰,终于用生命——替自己铸下了这枚印鉴!朝图章上嘘口暖和气,哈腰往下一摁,宣纸上离离的散红……

平路

这天黄昏,灯底下,冷子峰摘去老花眼镜。他终于铸完了这方图章。

月前下的决心,冷子峰要替自己治一枚印:将是镂刻上他生平的金石。

这一生,多少天涯路?他是怎么样一路走过来的?手底下一撇一捺、一钩一画,大时代的血迹泪痕,他可要试着——试着镌在这块温润如玉的石头上。

与他同辈的人都是一样地长于忧患,怨不得谁。那年北伐军进城,炮火轰得震天价响。冷子峰手底下一叠荣宝斋的笺纸,木板套色,左下角是齐白石写意小品。桌上摆着湖笔徽墨。在他那间冬暖夏凉的书房里,冷子峰吟出生平第一首艳诗。少年听雨,同时他也记下自己这辈子第一桩风流公案。

然后抗战军兴,正是“一寸山河一寸血”的年代,一袭阴丹士林罩袍,冷子峰踏雪逛遍了琉璃厂,搜求的乃是金石中色冠群伦的肌理。俗话说“一寸田黄一寸金”。他中意的那块鸡血石在灯影下殷红欲滴,冷子峰看花了眼。

那一夜,罩泡里衬的灰鼠皮当场脱下来不算,论起价钱,可是斗金不止啊!

好容易盼到抗战胜利,上海美琪大戏院首演“游园”:梅兰芳与俞振飞配戏。冷子峰一家占的是三排正中、楼下最好的几张座位。

接下去兵马倥偬,仓皇逃向台湾。什么样的离乱光景?船上,卧在头等舱里的冷子峰想想再也合不上眼。那时刻他心中最记挂的,却是怕海水淹湿了箱子里金少山用过的那把折扇。

之后40年的岁月客寓海角,一望眼到处盖起了大高楼。而爱搞雅玩、闲来找冷子峰治印的朋友们偏在盛景里凋谢得忒早些。这几年冷子峰的牙口也差,没事一个人上上馆子:潮州师傅炖的燕窝,还有天福楼那盅鹅掌,衬着碧莹莹的菜叶,颇合冷子峰胃口。“——软煮好了。”他交代。熟客啦,好几道大厨的手艺,还是照着冷家厨房里的私房菜调教出来的。

这日黄昏,欲雨的天气。冷子峰掀开镂金漆盒,漳州产的八宝印泥有一股陈香扑面:多少过往岁月?这一生,经历的可是壮阔的大时代,而他冷子峰,终于用生命——替自己铸下了这枚印鉴!

朝图章上嘘口暖和气,他哈腰往下一摁,宣纸上离离的散红……冷子峰戴上玳瑁眼镜,灯晕下,现出“纨绔子弟”四个好看的字。

乐 为 凡 人

只要我们用理性擦拭一下被自卑锈蚀的双眸就会发现,凡人的世界自有一番独好的风景。

夏献成

人们羡慕歌星影星的煌然亮丽、流光溢彩,崇拜政界名流的一言九鼎、叱咤风云,眼热豪商巨贾的富甲一方。为了脱离凡界,很多人进行了可歌可泣、可赞可叹甚至是可笑可悲的奋斗和搏击。然而,壮志未酬的毕竟是大多数。

做一个凡人真的那么不幸吗?我看更未必。只要我们用理性擦拭一下被自卑锈蚀的双眸就会发现,凡人的世界自有一番独好的风景。

因为是凡人,便可以活得轻松而悠闲。商海险恶,你未负掌舵重任,而不须时时提心吊胆;官场迷离,你不怕大权旁落,故不用处处察颜观色。上班时尽心尽责,下班后门庭清静,沙发因来客寥寥而经久耐用,电话也养成了少言多思的好习惯。没有人需要你接见会谈,你便可以把笑容尽情地展现给妻子儿女,让爱的小屋经常是馨风扑面;也没有任何合同协议用得着你一笔定乾坤,但你的魄力与胆略照旧有用武之地,常令一帮子棋友牌友望麾惊心、闻风丧胆。

因为是凡人,便可以活得无拘无束、无羁无绊。上街无人围观,随便你纵横驰骋;开口没麦克风侍候,由着你言所欲言;喜不自胜时,可以凭豪歌倾泻开怀的笑;悲伤难抑时,可以靠烈酒烫平失态的脸;凡人活得如此轻松自在,难怪有那么多的名人都曾虔诚地祈求上帝:请让我像凡人一样痛痛快快过一天!

因为是凡人,便可以活得平实而安宁。虽然一辈子领略不到大权在手、一呼百应的威风和气派,但由此免掉了离休后“门前冷落车马稀”的失落和苦涩;没有福分站在猩红色的大幕前感受掌声响起来那一刻的辉煌与荣耀,却也用不着品尝有朝一日被社会遗忘的痛苦和悲哀;腰包不充盈,只好居陋室,食素餐,挤公车,竟意外地落得腿脚矫健、面色红润,故而与医院老死不相往来。最叫人欣慰的,是心脏永远保持匀速运动,不像时下的那些款字号人物,保镖不离身,家门胜牢门,子女偶尔晚归,便要怀疑是否遭绑票而九分魂魄吓掉了七分。

做凡人的优越性这样多,因此,平凡的朋友们,我们完全没必要因是凡人而羞愧自卑。既然命运把我们圈定在平凡的位置上,那就活出一个凡人的价值来,就像一首诗中描写的:融进银河,就安谧地和明月为伴照亮长天;没入草莽,就微笑着同清风合力染绿大地。这样,才算得上善待生命、不负年华!

你到底要什么

无论是什么意义上的“需要”,只有是两个人共同需要的,朋友才成为可能。

麦可国

这年头是人都能意识到朋友的重要性了。熟人好办事,这话早成了流行的“真理”。中国人,“做熟不做生”,有个朋友伴着,壮胆。

其实朋友的功能不光是“办事”的,许多可以称为朋友的人,实际上办不了几件事或者根本办不成什么事。但是,人们还是感到无法离开他(她)。请注意,这时,你面对的,可能就真是一个朋友了。

朋友是人们心中的一个“存在”。常常有这种情况:我们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办,倒是当有一个机会需要某人与我们一起分享某种快乐时,所要寻找的这个人往往便带有着“朋友”的色彩;当我们忧愁烦恼的时候,也会遇到类似的情况。

打个电话,写封信,发个电报——没多久,他(她)便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们彼此坐在一起,用不着客套寒暄,谈话常常是“直奔主题”,甭管要谈的是些什么——你需要说,而对方愿意听——朋友,往往都善于倾听,在倾听的过程中,你或者受到赞许,或者得到规劝,或者——挨一顿斥责!

当然,还有其他的情形。

不管怎样,你都能获得一种满足。这种满足感是在父母、领导、同事和其他人那里较难遇到的。朋友,可以说是你的各种情感的承受对象,你不用担心对方是否可以负载,假如那个人真是你的朋友的话。

与“他”或“她”在一起,热乎乎地——或谈一席话,或喝一壶酒,或……然后分手了。在分开的日子里,你们悄悄消化着在一起时的种种感受。这些感受又加固了两个朋友的关系。

彼此间又心照不宣地等待着下一次的会晤……这是人生的一种特殊境界。

眼下不带功利色彩的“朋友”像是越来越不多了。这也许是人们衡量“需要”的尺度在发生变化。从前苏联有一部小说的标题取得非常有味道——《你到底要什么?》所有试图从朋友身上得到些什么的人,似乎都可以如此扪心自问。

要是你想要的东西他(她)身上没有,或者他(她)无法给予你,你们还会是朋友吗?是“你到底要什么”重要,还是对方“可以给什么”重要?

这取决于你们彼此“需要”的程度——无论是什么意义上的“需要”,只有是两个人共同需要的,朋友才成为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