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我的邻居,住在对面的红楼里。男的叫汉斯,女的叫安娜,都已年逾七旬,他们没有儿女,养了两只波斯猫,亲热地唤做“儿子”、“女儿”。他们常常招呼我去喝茶,坐在撑了一把太阳伞、蝴蝶花盛开的阳台上,一边喝安娜煮的红茶,一边闲聊。
我知道了安娜原是英国人,她至今未入德国籍。
他们是二战中认识的。那时安娜在英军里做护士。汉斯在德国服役。“他昏迷不醒,穿着肮脏的破军装躺在担架上。大概好几个月没洗澡了,浑身散发出恶臭。”安娜每每讲到这里,都要夸张地耸耸鼻子,然后用右手使劲地扇动空气,仿佛又闻到了当年那股令人不愉快的味道。汉斯大笑起来,伸出一只手搂住安娜的肩头,“但那个肮脏恶臭的小兵还是摄走了你的灵魂。”
安娜毫不否认:“我不知道为什么——至今也不知道。但一点不假,我确实第一眼就爱上了他。”安娜深情地凝视着汉斯,我相信当年她这样凝视着那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年轻俘虏。
有了安娜,汉斯成了德国战俘里最受人羡慕的一位,他可以享受到红茶、香肠、奶酪和新鲜蔬菜——那是安娜的配给品。
不必描述这以后的一切,这段战时恋情,足可使那么多我耳闻目睹的现代浪漫苍白乏味。
战后,他们结了婚。安娜穿着租借的婚纱,那婚纱是旧的,已经洗过好几水了。她手中捧的花是汉斯的妹妹们从树林里采撷的雏菊和野百合花。
安娜放下茶杯,急急地跑进卧室;汉斯冲我眨巴眼睛,脸上有得意的笑容。一会儿,安娜回来了,手上竟拿着一套崭新的婚纱。这套婚纱价值5 000马克,用洁白的缎子和乔其纱缝制的,配着精致的花边。我敢说,它配得起天下最美丽和最时髦的新娘。“这是汉斯送给我的。”安娜紧紧地抱着那套婚纱,“是他专门订制的,因为世界上没有那么胖的新娘。”
“我说过多少次了,”汉斯大声地说。“是世界上没有那么美丽的新娘。”
它是安娜60岁的生日礼物。那天晚上,在摇曳的金色的烛光里,汉斯把一个硕大的包装精美的盒子送给她,泪光闪烁,“真对不起,它迟到了35年。”
汉斯把安娜扶进了卧室。
好一会儿,屋子里响起了美丽的乐曲,一对新人出现在我眼前,新娘穿着已经不太合身的婚纱,他们白发如雪。新娘捧着一束红玫瑰,挽着她的西装笔挺的新郎,缓缓走来。
我的眼睛湿润了。恍惚中,仿佛置身于40多年前那座被炮火毁损的教堂里。
爱情许愿沙
我在爱情许愿沙里许有的那个愿,也已经深深地扎进了你的心里。
高寒
夏日的海滨游人如织,大多数人都是到这里来疗养的。今年的7月,有幸随主任一起来到了我们单位驻海滨疗养院。这个疗养院虽然面积不大,但环境还是不错的,绿树成荫,海风习习。来的第一天,我就迫不急待地投入到了大海的怀抱。
傍晚,和主任一起到海边散步,人好像比白天多了起来,海水里依旧泡着戏水而来的男男女女,有几个穿着比基尼的外国女人显得特别扎眼。放眼望去,远处海天一色,脚下波涛滚滚,一种惬意之情油然而生。心下感慨:海边真好!正在此时,一个很温柔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先生,可以帮我们照一张合影吗?”掉过头来一看,是两个女孩,其中一个女孩顺势把相机递了过来,望着她企盼的眼神,我的心猛然一振,这不是王月吗?是的,没错,是一个跟我通了三年信的北京笔友,后来因为她换了单位而中断了联系。而她也几乎同时认出了我。“你!”“是的,是的,我是高寒。”当时的我可能挺激动,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中国有一句俗语用了几千年,直到今天,我才想起了它的存在:“有缘千里来相会”。当我们手牵手走在海滨的沿海小路时,我对王月说:“你相信缘分吗?”
此时的她还略显羞涩:“你说的是我们俩吧!”
“是的,千里姻缘一线牵,我希望这次的不期而遇能使我们的关系有一个质的飞跃。”
“我们现在不是已经飞跃了吗?”她狡猾地笑道。
我用一种试探性的眼神望着她:“我指的还不止是这些……”
她好像有意打断了我的话:“你看,前面到市场了,我们去转转吧。”
我只好随她进入了熙熙攘攘的闹市。在这里,她又回复了一个活泼女孩的天真,买了好多小玩意。而我却背着她精心挑选了一样东西,一个挂在脖子上的小瓶,里面装了几种颜色的沙子,摆地摊的老太太告诉我,这叫爱情许愿沙。我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名字。当我们走出市场时,我把这个小瓶郑重其事地挂到王月的脖子上,说道:“你知道这个瓶子的秘密吗?我已经许了一个愿放在里面。”
王月好奇地拿着小瓶左看右看,然后问道:“许的什么愿?”
我说:“先不告诉我,但这里面的沙子叫做爱情许愿沙。”王月的脸好像红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第二天中午,王月就要回北京了,我邀请她到旁边一家小饭店为她送行,而她却说:“你没听说过这里有一句顺口溜叫‘九个月磨刀,三个月宰人’吗?我们还是买些东西到海边吧!”
在海边的树荫下,我们相拥而坐,举杯对饮。
我对她说:“王月,你不是想知道我许的是什么愿吗?现在我就告诉你。”
王月突然用手捂住了我的嘴,有些伤感地说道:“高寒,你不要说,就让这个愿暂时埋藏在你的心底,和我身上的这个小瓶里,如果有一天,你的愿望真的实现上,再对我说好吗?”
望着那双深情的眼睛,我有些陶醉了,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手,说道:“好吧,让我们共同期待这一天早日到来。”
在王月坐上大客车的那一瞬间,我看见她流泪了,而我,则感觉到了自己的脸颊是湿的。
以后的几天心情一直不是很好,总想早点回去,希望能收到王月的来信。
一个星期后,终于回到了这座北方的城市,却没有她的来信。每天我都在焦急地等待着,直到今天,仍没有王月的信息,月儿,你知道我在等你吗?我想不出你有任何理由不给我来信,因为我相信,我在爱情许愿沙里许有的那个愿,也已经深深地扎进了你的心里。
我等待着,一直等待着……
爱 情 细 节
点点滴滴的小事是普通人生活的主要内容,油盐酱醋的日子中也有风清云淡的心情。
凡子
一
夫妻都是双职工,又都常上白班,连着几天绵绵阴雨天,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太阳当头晴朗朗的星期天,哪怕孩子顺地打滚,说爸爸说话不算数,说妈妈不讲理,女人也要抖起床单枕套,扯下油渍渍的衣服,统统扔进那只早容纳不下的洗衣桶。
于是,整个屋里便弥漫着紧张的气氛。见儿子还坐在地上,女人丢件玩具,儿子识相地找小朋友去了。
女人把洗衣桶的衣服拿出,分浅色和深色两堆。开始翻口袋,是否有遗留的东西,以免像上次,10元钱被搅成一团纸浆。
这是什么?女人摸到男人上衣口袋里的一块厚东西。
男人诧异地望着女人,顿时一阵心慌,妈呀,千万甭再掏出让她大动肝火的东西来。女人乜上眼男人,伸进口袋的手倏地又缩了回来,把衣服狠狠地扔给男人:“自己掏。”
男人抖抖瑟瑟地掏出来,狂喜地亮给女人看:“退的集体储蓄。”
女人一把抢过衣服塞进洗衣桶:“你洗衣,我去买莱,中午包饺子。”女人拎起篮子,临走时,没忘给男人一个响吻。
二
第二个星期天,男人早早起了床,看昨晚一天的星是否变成蓝蓝的天。打开门,一片光辉,嗬,好天气,男人痛快地拍醒女人:嘿,上街去。儿子早从被窝钻出,站在床沿撒尿,一边撒,一边嚷:“到公园……买气球……坐小火车……”
待女人刷好牙,夹上卷发筒,男人愉快地捧着早点进来。换上整洁的衣服,一家3口人光彩夺目地朝公共汽车站走去。
车少,人多,等了20分钟,好容易挤上车,到市中心,一瞧,赶上大展销。于是,取消到公园,答应给儿子买件高级玩具。三双眼睛同时向货摊扫去:男人看中一件54元的羊毛背心,女人看中一双 30 元的奶白色半高跟皮鞋,儿子看中一架3l元的造型别致的变形金刚。
男人一合计,只带1 00 元,也就是,只能满足其中两个人的愿望。再看女人,早已让营业员将皮鞋盒子扎好,儿子跑到变形金刚面前索性不回来。男子打开羊毛背心,朝营业员一笑:颜色有点鲜亮了。营业员二话没说,叠好放在摊上。
于是,女人露出了笑脸,儿子蹦过来拉他去付钱。
晚上,走进家门,男人到厨房捅开炉子,儿子抱着变形金刚找小朋友,女人脱下磨难一天的高跟鞋,从床单下摸出5张“大团结”悄悄塞进口袋,心想:但愿那件羊毛背心别卖掉。
三
男人刚要下班,女人打来电话,今晚不回来吃晚饭,科长有请。男人瞅着办公室挂钟,指针刚指向5点,抓起包冲出门。先到幼儿园接儿子,再去粮站买2公斤挂面。
“妈妈怎么不回来?”儿子问。
男人盛好面条,端给儿子:“甭说话,快吃饭。”儿子不吭声,面条一根一根哧溜吸进肚。
男人打开电视:《人与自然》、新闻节目,再后是一个电视剧,光闹,一点意思也没有。播音员祝观众晚安的同时,门被打开了,女人红光满面地晃进屋,手里紧攥一条玫瑰丝巾。
“买的?”男人递过一杯热茶。
“送……的……”女人喷着酒气,朝床上倒去。
“谁送的?”
“科……长……”女人眯缝着眼,呓语着,“科长真好,第一天上任就送我一条丝巾,还一个劲地喊我妹子。我说你呀,出差好几趟,也没给我带回半条丝巾……”
男人抱个枕头,躺到了沙发上。
第二天早晨,女人醒来,见正酣睡在沙发上的男人,不禁笑了:“唉,科长说她丈夫常常睡到半夜莫名其妙地跑到沙发上,我听了还不信呢。”
爱情的蝴蝶
爱的蝴蝶悄然而至,轻叩我虚掩的心扉。太多的错过,已让我别无选择。我这朵含苞待放的石榴花啊,全身洋溢着太阳的芬芳,只等你滚滚热情的喷薄,我便会向你敞开心儿,带着芬芳的秘密……
梦黎
爱情的蝴蝶抖动着它美丽的翅膀,寻着孤寂的烛火飞进我的心扉。静悄悄地找个角落安然地坐下,自信地等待,诱我带他上路。
那个月影里,你紧紧握住我的手,亮亮的眼中莹莹地闪动着爱,鼓动的声音抱着暖洋洋的热烈找寻我的耳朵:
漫长而狭窄的小径开满了蓬勃的新绿,亲爱的,还犹豫什么?
你信步走在我的心田上,用漫不经意的手,在我心灵的土壤播下爱的种子,在多情的春风里,在缠绵的春雨中,萌发了!
是什么力量?怎么就像雾一样地把我曾经野劲地心罩住了。那单纯好像婴儿脸上的微笑,扰乱了我尘封宁静的心湖。我喜欢你那双在蓝天下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睛,它能使我浮躁的心绪因此而变得多么的温暖,多么的温柔。天空做着蔚蓝的梦,蝴蝶做着天空的梦,而我在梦里追逐着我的蝴蝶。我喜欢!
趁我迷恋在林间月色时,你在我雾一样迷茫的眼眸上轻吻了一下,于是我带泪的心灵睁开眼来,天空再一次湿漉漉地散发着清新的芬芳。
请拉着我的手吧!我便温顺地跟了我的爱走,没有说话却是带了满心欢喜。有时,说不清爱的理由,只是无法拒绝——如同小草无法拒绝春天;如同少女无法拒绝玫瑰;如同沉闷已久的小屋,无法拒绝窗外吹来的凉爽的风。所以,我无法拒绝你!
多少次从梦中惊醒,窗外烟雨霁迷。我渴望阳光灿烂的日子,那样才会有漫山遍野的鲜花,才会有彩蝶飞舞,才有希望。如今,这个亮丽的清晨,埋藏的情感在草尖的露珠上闪烁,单纯憧憬的心啊,绽放在你胸中的花园里,颤抖着,迎着爱的风。
爱情,轻轻地拥着我,在孤寂时伴随我——就如同黑暗中母亲哼着歌儿伴孩子入梦。在歌声里我的心颤抖如蝶翼,我的呼吸因此而兴奋急促,我的血液因此而欢快奔流。你那歌声在我晶莹的灵魂里,大胆而羞涩地绽放温馨。
晚风中那只爱情的蝴蝶呀,请你答应我——就让有情的人儿长成一株不分开的合欢树吧!我情愿只化作叶的阴柔,只为配合你阳刚的枝干;情愿只化作细碎的花朵,只为衬托你如冠的浓绿;情愿化作一种清润的补偿,静静融入你的挺拔和威武。而只要你的枝条,在疲惫的时候,轻轻梳理我的长发,只要你的眼睛,在厌倦远方的开阔之后,投给我一份深深的爱意,我的古朴的生命就有了慰藉。
爱的蝴蝶悄然而至,轻叩我虚掩的心扉。太多的错过,已让我别无选择。我这朵含苞待放的石榴花啊,全身洋溢着太阳的芬芳,只等你滚滚热情的喷薄,我便会向你敞开心儿,带着芬芳的秘密……
那夜,金钱灼疼我的爱
有能力把金钱踩在脚下,对之淡然的人,才会拥有自由的心灵,才能拥有纯真的爱情,这是人生最大的财富。
胡子宏
五年前,当我携着一捆诗书大学毕业分配到这冀南小城,我惟一的梦想就是做一个平静平凡用文字描述人生的男人。我恪守着先成业后成家的古训,起初对金钱和爱情我都看得很轻。
在我住宿的团委宿舍里,常常到深夜仍亮着灯光,我用稚拙的笔描绘了一幅幅爱情画卷。终于我开始盼望身边也有一位细致而有情趣的女孩子,我想可以与我共赏一首隽永的小诗,共做一篇优美的散文,尤其是她应该明白,我作为一个文人(姑且可以这么自称罢),对金钱很淡泊,我真不想让我的爱情掺杂了金钱的味道。那时候我的工资只有一百几十元,除了吃饭和投稿的邮资,剩下的都被我捎给乡下读书的妹妹。
那是个春天,城市的暖气锅炉刚刚停止向天空排放黑乎乎的烟气,使人的心情十分美好十分舒畅,一位妇联大姐把纯子介绍给我并极力把我夸奖了一番,一见纯子,我就想到了琼瑶小说中的清纯靓丽的女孩,我们在妇联大姐的家里侃了一通后就有了一种相见恨晚一见如故的感觉。
很快我们就无所不谈了,我们频频约会。起初多是在我的办公室,后来就在电影院咖啡厅。
终于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的工资不多了,而一个月只过了一半。更令我不安的是,我已有两个月没给乡下的妹妹捎钱了。这时,我和纯子已爱得热火朝天可言婚嫁了。有一天,纯子打电话来,单位里要集资建房,每套单元25 000元,言下之意问我有没有办法。
我说:“我全家都在农村,我上学时父亲欠下的2 000元外债刚刚还清,哪有钱啊。”
纯子说:“你不想想,没钱怎么结婚?没有房子怎么结婚?”
我有些慌了,忙不迭地说:“我想想办法。”
第二天早晨星期六,我掖着最后的50元钱回了老家。回到城市已是星期天的晚上,刚刚步入机关的大门,便看见纯子正闪着一双阴郁的眸子迎接我。
我们在大街上徜徉着漫游着,第一次我们没有了嬉笑没有了浪漫的打闹,我脑海里乱成一团,我心里在唠叨着金钱呀金钱呀你在哪里?
纯子问:“你回家了?”
我点点头,很无奈地挤出一丝笑意。我的手这时伸在衣袋里——除去回家和刚刚购买舞厅门票,就剩下20元了。
纯子说:“房子的事——”
我说:“纯子,现在我真的没钱,不要集资了吧。”
纯子说:“你看看别人结婚都有房子家具电器,凭啥咱们就这么跌份?结婚买房子这么大的事,你老爹应该出点血呀!”
纯子说这话时一段四步舞曲刚刚结束,人们从舞池散开来,潇洒倜傥从容大方。我的脸庞火辣辣地仿佛挨了一耳光。
我没有告诉纯子,我回家下了车第一眼见到白发苍苍的父亲正一身汗水在田里喷洒农药,大部分棉花因黄枯萎病而绝收。我怎有勇气对日渐衰老的父亲开口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