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枫叶看着他拉着章栖悦的手,再看看章栖悦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们的眼神,突然笑容更加爽朗,“太子客气,在下只是想服侍服侍在下的未婚妻,免得将来小妻子厌弃在下,不让在下进府,影响家庭和睦。”
“闭嘴!”九炎端蜃愤怒地看向瑞枫叶,“胡言乱语!悦儿从小便是父皇指给本殿下的太子妃!”
瑞枫叶毫无惧意,“温柔”地望着章栖悦,“懿旨呢?定礼呢?章夫人的态度呢?太子殿下,实不相瞒,章夫人与在下的母亲已经交换了信物。章夫人曾说悦儿愚钝,实乃有愧皇上的好意,不忍殿下受委屈,所以只好让本世子委屈委屈。”说完一本正经地看向九炎端蜃。
九炎端蜃气得呼吸凝重,心里隐隐担忧,“不可能!”他和悦儿的婚事章夫人一直没答应,可那又怎样,父皇一言九鼎,说了悦儿是他的太子妃就一定是!
章栖悦不解地看了眼瑞枫叶,她与瑞枫叶无交集,瑞枫叶不可能无聊到拿她得罪太子,只能说“确有此事”!
章栖悦认真打量着瑞枫叶,刷新了忠王府历代王爷长相的“国宝”,无愧于他的称呼,未来引得两位公主为他出家,三位公主互掐,赢者得的言论让他轰动大周国,那时候她在忙着斗侧妃,对他的事不甚了解,只记得他摆了所有人一道,最后率大军攻打骂了他家仆人的慕国,打得慕国亲派使者向忠王府门房长随道歉,还有就是此人游戏人间的荒谬,青楼楚馆无所不入,斗鸡遛狗样样精通。
章栖悦看着此时面红齿白、正气凛然的少年,实在难把他与传闻中忠奸难辨、文人不书的忠王爷想到一起。
娘跟忠王府很熟吗?为什么让她跟瑞枫叶定亲,瑞枫叶的追求者比太子的追求者残暴得多!
瑞枫叶对着栖悦挑眉,“悦儿对您看到的可还满意?如果悦儿觉得在下需要修改,千万不要客气,在下立即削眉填骨让悦儿满意。”
“够了!”九炎端蜃拉起章栖悦就走,“自有皇上做主!”
瑞枫叶扔下章栖典赶紧追上去,大喊道:“太子带在下未婚妻去哪?她还小你别骗她,求太子给在下条生路——”
人越多喊得越欢实。
九炎端蜃气得脸色发白,谁不给你活路!你怎么不给本殿下一条活路!从小接受帝王学教育的中庸思想还未受到过如此赤裸的挑战,但第一个就往他心尖上攻,让他非常不悦。
九炎端蜃忍着脾气扫了眼周围看戏的人,再次对上后面奔来的瑞枫叶,“瑞世子,本殿下敬你一声世子,请你自重!”
瑞枫叶满脸“茫然”,“我吃得多,比较重。哦,殿下告诫得对,以后臣子还会多吃,重压群芳。”
章栖悦睁大眼睛,今日算是见识了瑞枫叶放荡不羁的实力。委实佩服忠王府的彪悍,同样是对着皇家子嗣,大哥那样是找死,瑞家这样是护君,无论瑞枫叶多不敬,一句“少不更事”能化解所有问题。
瑞枫叶看向章栖悦的目光越加灿烂,她在想什么?他说了这么多,她为什么没有反应?
九炎端蜃捏死他的心都有,可想到他背后的忠王府,硬咽下这口气,一字一句地道:“再让本殿下听到你开口,就滚回你的忠王府!”
瑞枫叶闻言可怜地看向章栖悦:瞧,小爷为了你不惜得罪了太子。
章栖悦看着九炎端蜃,心里闪过一丝感动。不管为什么,太子肯为她得罪忠王府世子,她领情,即便太子不会是明君,此刻也是有心了。
瑞枫叶扼腕,看着章栖悦的眼神暗叫不好,他似乎给对方加码了。
后跟来的章栖典看着他们,隐约有什么感悟向他涌来,他自问不敢如瑞世子般与太子对着来。
章栖悦不在意瑞枫叶话里的意思,她的婚事只有两个,一个是九炎端蜃的太子妃,一个是九炎落的皇后。她对瑞枫叶没有印象,或许前世母亲也曾有意让她嫁给瑞枫叶,是她没往心里去,便过去了,这一世大概也会一样,过几日婚事就会作废。
“太子哥哥生气了?太子哥哥是君,世子是臣,太子哥哥何必跟世子动怒?世子也许是觉得太子哥哥平日板着脸不好玩,在逗太子哥哥玩呢。”
九炎端蜃闻言,心情果然好转,有什么比燕京美男子说了半天,当事人无动于衷更令人解气的!“哈哈,悦儿真乖,不愧是本殿下的——妹妹。”
瑞枫叶饶有兴味地看着章栖悦,话说得很诛心。不过越来越不像没脑子的,反而弄得自己像没脑子的人,莫非他们所有人都看错了,章栖悦一直在耍弄初慧殿所有人!
章栖悦早晨没有出晨课,亦没有用心看瑞枫叶和太子“互动”,在她眼里前者是过客,不用她在意。
早课结束,她已经练了两章大字,余韵心不在焉地往外看,墨汁糊了一纸。
章栖悦无奈摇头,回头拿后面的砚台。
穿着浅灰色外袍的小厮可怜兮兮地看着被端走的墨汁,哭的心都有。他磨了一上午了,公子马上要进来了!但看着墨汁砚台消失,他只好吸吸鼻涕把左手的磨块放到右手加快速度努力磨墨,暗自庆幸自己早有准备。
第一堂课结束,已接近中午。章栖悦抖抖手腕放下笔,纳闷地向后看一眼,果然没有看到九炎落,怪不得今天这么安静,原来他不在。
他怎么会不来呢,不像他的性格,莫非——出事了?
章栖悦心里立即紧张起来。快速向九炎端士走去。
九炎端士看着急速走来的身影,心神都忘了呼吸,身边的人叫他出去玩都忘了动!
“十三呢?”
九炎端士闻言瞬间被打回现实,险恶地开口:“不知道!”说完生气地起身要离开。
章栖悦急忙拉住他,眼里有浓浓的担心,“四殿下,你真没有看到他?”他怎么会不来上课?!以往他爬都要爬来,除非发生了连爬起来都没办法的事!
九炎端士看了眼她拉着他衣袖的手,又看了眼她眼底的担忧,本想挥开她的动作怎么也做不出来,可她嘴里问的是别人,担心的是小贼人,想想又生气地道:“谁知道他死了没有!”说完不敢看章栖悦的眼睛,心虚地快速离开。心里恼自己昨晚逞一时之快打了十三,要是让章栖悦知道……
章栖悦闻言眼里的焦急一闪而逝,提起衣裙向后宫跑去,他出事了!
余韵见状想追,但她不是章栖悦,不能不经过允许踏足初慧殿以外的地方,余韵着急地看着,跺跺脚留在原地:真是麻烦的人,午饭时间也乱跑。
章栖悦向记忆中的禁地走去,赢德年间的集权所在她还是知道在哪儿。
虽没进去过,但也多次等在殿外迎九炎落去后宫。
章栖悦一路向前跑,心里隐隐担忧,他怎么了?脚不停歇,越来越快,呼吸急促,顺着宫墙绕过最后一道宫门,终于看到了前世“静心殿”的旧址。
没有亭台楼阁、刀兵铠将,现在只是一座破旧的院子,周围一片荒芜,茂盛的草险些把门给遮住。
她跑进后发现,门外没有守着的小太监,因宫中每年都拨银子修缮,木门不至于破旧,可门上却布满了蛛网、斑渍。
章栖悦推开门,以为看到的最不济会是破败的院落,长满杂草,缺角少檐的器皿,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样!
章栖悦站在门口什么也看不见,四尺高的杂草密不透风,每棵都有手腕粗,上面的荆棘坚硬明亮,少说也是十年的老草,上面还爬满了锯齿状蔓藤植物,结结实实地把整个院子占据,连条经过的小道也没有,她要想过去,必须从无孔不入的荆棘中钻过去。
章栖悦苦笑,心里酸酸的,虽然她也苦过,但那毕竟是她自作孽,九炎落才八岁,他能做错什么,值得皇上如此恨他。
章栖悦踏出一步,不顾身上的新衣慢慢向里面走,突然觉得脚下踩了根棍子,不对!软的!
章栖悦快速收脚,一条吐着芯子的毒蛇瞬间打成圈,刺溜钻入茂盛的草丛中。
章栖悦平复了下心跳,她不怕这些东西,见得多了觉得它们比人好应付。章栖悦刚要继续走,突然一只五彩斑斓的蜘蛛踩着细细的蛛丝从她头上爬过。
章栖悦嘴角扬起抹冷笑,好厉的手段!这些东西都有毒却不足以致命,想来是有人要慢慢折磨死九炎落。是啊!宫里变态的人多了,受了主子气找个不是主子的主子发泄也能心理平衡!
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哪个不长眼的臭东西扰了你爷爷清梦,不知道爷爷现在不见客?手痒痒了也得下午来,这会儿上赶着来作死……死……”
郭公公骤然一惊,扑通跪在地上,满头大汗,赶紧磕头,“奴才叩、叩见章姑娘,姑娘万安,姑娘洪福!奴才嘴贱,奴才该死,奴才不是东西,奴才眼睛瞎了认错了人,姑娘大恩大德——饶——”饶奴才一命。
章栖悦看也不看他,甩手走过去,“我出来前把院子清理干净!否则,你就跟院子里的草一样种在这里!”
“小姐!您不能从这里走!小心——啊——”郭公公一脸苍白,蹲在地上,这,这是惹了哪路神仙,章家祖宗怎么过来了?“来人,快,快给姑娘引路!小狗子你聋了吗!赶紧把院子收拾干净!要死了,主子们来了,你敢不迎着,竟然让主子踩进了院子,嫌命长了?去,提热水给章姑娘泡茶!小李子呢!死哪去了?让他快去伺候主子。”
小院里瞬间热闹起来,不知睡在哪里的太监通通冒出来,打水的打水,清理院子的清理院子。
郭公公这才擦擦脑门上的汗,从地上起来,吓死人了,他现在只能祈祷深得皇上喜爱的章姑娘也是来出气的。
破旧的柴房内,弥漫着发霉的气味,四四方方的墙壁围成一间小屋,左上角开了个九格小窗,屋里放着一张用两块板子拼成的木床,床上铺着厚厚的稻草,稻草被压得平滑稀薄,略高出的地方是枕头。
屋里除了床,还有一张缺腿的桌子,用一根木头支着不让桌子倾斜,桌上有一盏油灯,已经灭了。
如果不是光明正大地盖在后宫,会以为这里是牢房,就是慎刑司也比这里“豪华”。
瘦小的李公公跪在床边,眼睛通红,他吃力地拧干毛巾上的冷水,敷在小主子头上,哽咽着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