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初七又一次的面对着已经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
谢衣是谁?是否的确是有一个与我一般模样之人?这些问题,初七曾独自默默的思索过无数次,然而此时,面对乐无异和阿阮几人不断的猜测、质疑、他却没有半点含糊,没有半点犹豫,坚定的只为完成大祭司的命令,取得昭明。
他是沈夜花费了百年时间悉心调教出的杀手,他是主人的利刃与护盾,主人要取得昭明,那么,无论遇到什么,无论对方说什么,他的目标都只有一个,主人所要的昭明。
不惜一切代价,那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交出昭明,否则,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
双方言语往来,在那些让初七感到困扰与茫然的说辞间隙,只听到闻人羽冷静的声音一语点破了众人当前的处境:“不管他是谁、有什么目的——他太强,我们走为上计!”
几人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相互护倚着准备后撤,待退逃到安全的地方再从长计议。
然而初七已轻抹刀身,身体轻灵而迅捷的跃起。
他一听到闻人羽的那句话,便判断出对方几人的气力已经差不多用尽,再无法与自己对峙缠斗下去了,此时若再不出手,更待何时?
“呵……走?你们以为,还走得了么?”
只见初七身法极快,如电光石火般,谢衣及众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初七已经出手,重重一招大范围的攻击径直裹挟住了几人,并且完全断了他们的去路。
谢衣待反应上来,起手已晚于初七,拆招或是挡下这势如骤风般的攻击已是全然不及,于是只能急以一招无形的舍身相救接过了初七的半数攻击,因为怕被初七查觉,始终没敢使用自身的灵力,因此一受力间,被击的直退后了几大步,退在一旁不由自主的捂起了胸口,只觉得口舌间一阵腥甜。
即便如此,乐无异几人看样子仍是受了些内伤,再无力招架还手之力,兀自撑着身子喘息不定。
初七不紧不慢的走到乐无异的面前,从他身上找出了神剑昭明,持在手中。
谢衣暗自以心法调整着气息,一边在心中默想:“也罢,只要没有人受到重伤便好……既然……初七已经取得了昭明,那么,我随后也要尽快返回流月城瞳那里,好去继续完成事先商定好的那些计划……”
谢衣正在想着,却只见半空中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暗青色的传送法阵,法阵中所传出的强大的灵力几乎笼罩了小小的这一方码头,伴随着金色的微光,沈夜的身影从中现出。
谢衣不由得又向后退了几步,或许是因为吃了初七那半击之痛,站立不稳,又或许是因为其他,虽然明明隐着身,却仍是倚在了墙角的黑影之中,静观其变。
这一次,瞳果然没有给他透露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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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百年间,沈夜有时会盯着初七看上许久,想发现他会否有怎样的异常,也曾数次想在初七头上、身上找出那么一丝接合的缝隙或是无论怎样的破绽来;他时不时的会莫名的生出怀疑,隐隐感觉这初七并非谢衣,而是其他的什么,比如说,谢衣曾经提出过的、构想过的偃甲人。
然而,务实如沈夜,不会轻易就认定当年那个总是突发奇想的谢衣会真的造出曾经畅想过的、足以乱真的偃甲人。更何况,瞳始终咬定了说初七就是谢衣,始终坚定的不承认真相。
直到在沈夜在捐毒城外沙海中见到了偃甲谢衣后,他终于相信了谢衣是能够造出这样的偃甲人的。
本座的弟子,偃术高明到连本座都糊弄了百年,呵,真不愧是本座看中的人……
离开了瞳的密室后,沈夜回到了大祭司的书房中。呆立了不知多久后,他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落在了角落的书架上。
那里,存留了谢衣的几卷手稿。
前些天,在命人清理抹除掉流月城中所有关于谢衣的痕迹时,沈夜差点连这几卷手稿一并交与了手下去销毁。
然而最终未舍,将它们抱回了书房,珍重而整齐的存放在书架上。
一身卓绝偃术就此灰飞烟灭,这几卷手稿,应是谢衣唯一留在流月城的东西了……
有那未完成的偃甲炉的图稿;有一卷奇思异想、不着边际,看上去似乎全无用处的偃甲图稿;两卷对前人偃术的抄录和整理;还有一卷很重要的,也是唯一题了书卷名的,其中详尽的记着谢衣对偃术的见解与阐发的《偃术微谈》。
曾经的往事因这几卷手稿而清晰的浮现,历历在目如昨。却又恍如隔生隔世。
积尘易拭,旧人难归。
随着偃甲谢衣的头颅被真切的捧在手中,那一刻起,沈夜心中最后的一线痴望被偃兽的爆炸击的粉碎。
那么,谢衣是真的早已逝去了,那么,终此一生,再也没有可能再见到他了……
然而就在方才,却从瞳的口中真切的听到了谢衣还活着的消息,以至于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致于确认了一遍又一遍。
谢衣……你很好。
此时,他知道谢衣就在广州码头,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和初七在同一地点。
还有可以用来对付心魔砺罂的神剑昭明。
所在意的人和物,都在同一地点。
瞳叮嘱他,此时不可轻易有所举动,以免被砺罂觉察。
呵,本座早已决意要除掉他,况且事到如今,局已布好,他还能再得意几天!
沈夜将谢衣的那卷《偃术微谈》收在怀中,又在原地呆立了片刻,似乎是犹豫着,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转身走至书房的开阔处,起手施法,打开了通往下界初七所在地点的法阵。
若见了,要如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