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是故意将自己关在那墓室里面的?”
初七依然没有正面回答谢衣的疑问,而是继续自说自话般说:“……前夜在广州,于人静之后,主人问我:你难道就不好奇,谢衣,到底是谁?
呵……谢衣……这个名字,于这百年中我听到过不止一次。是的,多少年里,我曾经好奇过,困惑过,也曾在我能主动思考的范围内挣扎着思考过……很多次。然而在主人问起我的那一刻,我却忽然觉得,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无论谢衣是谁,都不重要。我只知道,谢衣是一个对主人来说很重要的人,是在主人心中,占着很重份量的人……前夜在那码头上,主人对乐无异几人所说的那一番话的意思,我再明白不过了。
他是想要你能自由的活下去,并终你一生都能远离与流月城有关的一切是非……
主人的喜怒便是我的喜怒,主人的心愿便是我的心愿,主人既为流月城烈山部的存亡付出了一切,那么我为了主人的心愿,自然是会尽我最大所能……”
“初七!你……何必如此!”谢衣低声的呼出声来,言语中不尽的感慨,疼惜,以及感动。
初七继续轻轻的说:“更何况,后来,通过三世镜我终于知道,你,谢衣,正是造出了我的人啊……我终于清晰的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包括曾经困扰过我的那些,我的身世。
呵,之前在码头上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真的以为我就是你,而乐无异他们,也都一直误以为我便是你。
其实,一切再明白不过了,我是初七,或者是谢衣,或者是谢衣的偃甲,又有什么关系呢?无论我是否是你;或是你的替身;或者如主人的故事所讲的,我是你所制成的傀儡,这些有什么分别呢?
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大祭司死了,天下便不会再有人追究流月城所做下的种种。
而我死了,这世间,便是谢衣已死,便再无人会寻找谢衣。
于此一生中,能深切的明白了两个人,懂得了两个人,也算是幸之至矣。何况,我本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却因你而生,体内流着你的血液,脑中存留了你的过往,亦可算做是了你的影子……若能因主人的心意,为你而死,终能换取你一生自由的生活,便也算是没有任何遗憾了。”
“……可是……初七,不要忘了,你的职责是保护大祭司啊,而且你是主动向大祭司请命,要带剑心回流月城的,却怎可自弃性命于神女墓中?”谢衣心中感慨万千,说出的话都不像是平素一惯的模样了。
初七却是平静的说:“无妨,乐无异那几个孩子自会将昭明剑心带至流月城的,而主人在这里,我很放心,主人……其实一向很强大,其实并不需要我来保护,而且主人亦早已有所安排……因此我要做的,是按照主人内心的意愿行事,为他的意愿而死,这才是我的本份。”
谢衣一时不知道要再说初七什么好,噎了片刻才以疼惜而责怪的语气说:“可见瞳大人说的对,不能让傀儡主动思考,不能让傀儡自己去做一些决定。”
“可是你方才也说了,我已经不再是傀儡。”说着,初七再次对着谢衣一笑。
谢衣还待再说些什么,身上所带着的传音蛊响了起来。
是瞳,以稍显微弱的声音说:“谢衣,请立即唤醒凤凰蛊。”
“瞳?……额,好。”
打开桌案上放着的那只金色的蛊盒,里面是谢衣所识得的凤凰蛊,念动了瞳早就教会给他的咒诀,便只见蛊虫动了起来。
过了不多时,密室的门从外面打开了,瞳的身形出现在门口,说:“谢衣。还有?……初七?”
“抱歉,一直耽搁在大祭司那里。”瞳说着,缓缓走进密室,机关木门在身后轻轻扣上,门外所能看到的院中,已经没有那名年青傀儡人的身影。
“瞳,你受伤了?”谢衣的语气之中甚是关切。
“哦,无妨,只是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你那几位‘小友’,于是契合着大祭司的意图,随手演了一出戏。”瞳嘴角微微扬起,不易觉察的无声一笑,随即又恢复了淡漠的神情,同时看了一眼初七,说:“目前,只有你,以及初七知道我还活着。”
“你是说……那几个孩子?”
“是,但也不能怪他们,是我将那天罡小女孩的师父改造成了在他们看来形貌可怖的傀儡;方才亦是我主动激怒了他们,因此那小女孩才会一枪刺透我的胸腔,呵……出手倒很是干净利落。”瞳一边说着,似乎一边在仔细回想着方才的情景。
“瞳,你……”谢衣摇了摇头,像是把将要说出口的话收了回去,而对于具体的详情,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瞳看着谢衣声音传来的方向,自讽般的微微一笑,随即转了话头,轻叹了一口气说:“遗憾的是……始终没能找到适合的机会给华月种下凤凰蛊……然而说起来,这也许是她最好的终局了,因为除了阿夜,她再无任何留恋……”
谢衣的声音在桌案旁响起,略带了几乎不可察觉的轻颤:“瞳?你是说华月?”
“对于有些人来说,情,是一种至死难及的东西。”瞳所言并非谢衣所问,然后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左边靠墙的蛊架前,拿起一只嵌饰精美的蛊盒,转身,一边打开蛊盒一边缓缓几步走到桌案前,将蛊盒以及盒盖分别放置在桌案上,说:“这是华月的子蛊。”
谢衣伸手拿起蛊盒,只见里面的子蛊通体散发着黑紫色的雾气,并扭动着身体,像是在痛苦的挣扎着一般。谢衣抬头问瞳:“这是怎么回事?”
“……看来,他们应当是已经到沉思之间附近了。”
“瞳,我是说,华月的子蛊为何会散逸出魔气,并且如此躁动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