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我是说,华月的子蛊为何会散逸出魔气,并且如此躁动不安?”
“哦,应是华月此时已经变身,以魔化状态做着最后一搏,以守住沉思之间,那怕只多一时半刻……”
“什么?华月她……?”
“华月去找大祭司的时候,我正在那里,我躲入了大祭司座后的书房,却无意中听到了华月与大祭司最后的谈话。在我看来,这也算是……”
瞳突然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是转换了话题,问:“初七……不是已经死去多时了么?你用了什么办法,竟能让他活过来?”
说着,瞳走上前去,将手悬停在初七的额前,继而收回,有些疑惑的说:“傀儡蛊已经不在体内了,却让我有些意外。”
就在瞳说着话的时候,桌案上蛊盒中放着的华月的子蛊翻跳了几下,随后便僵死在盒中,再无动静。
瞳看了一眼蛊盒,轻垂下眼帘,同时将视线从蛊盒上移开,说:“华月死了。”
“……你是说……华月死了!我们为何没有设法救她?”谢衣突然略有些激动,声音也比平时高了些。在之前的计划中,一直是要确保华月也一并活下来的,然而终究事与愿违。因此,谢衣一时之间心中充满了极大的失落与挫败感。
瞳仍然平静的说:“不是不救,而是不及、不可、不必。我也是刚刚才从死的边缘爬回来,我们即便是要赶过去,时间也是来不及的,最重要的是,那样必然会破坏了大祭司的计划。凡事面前,大局为重,否则大祭司多年以来苦心的布局将因此而全盘皆废,是否值得?”
“那么……就只能眼看着华月这样死去……”
“谢衣,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你早已可以放下那些徒劳的仁慈……而且,相信我,这是华月自己所坚持的选择。要知道,她是完全有机会离开这里去往下界的,大祭司也曾多次命她离开,而她却选择了留下并战死……我们应当尊重她的意愿,让她以自己希望的方式,为阿夜做最后一件事,并以此方式来表明她的心意。”
谢衣沉默。
初七在旁边开口说:“我想……瞳大人所说的有道理,并且我也能明白廉贞祭司的选择,因为生命对于我们来说,早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东西,谢衣大人,虽然我也能从你的记忆中完全理解你对生命的敬重,但是,在我看来,死于某种意义,其实倒可以算是获得了最大的尊严。”
瞳听到初七说这些话,一愣,有些诧异的看向初七:“初七?你?”
“瞳大人,简单的说来,我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而且谢衣大人说,我早已化灵,是为灵体。”
“哦。”瞳对着初七点了点头,仿佛已经明白,便没有继续再多问,而是又转向了谢衣方才说话的方向,说:“大局当前,莫拘小节,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去找大祭司。对了,大祭司早在几天以前就已经知道你还活着。”
“……!?师尊?是如何知道的?”
“他于前日来我这里时,正巧撞见了我与你在通话。只是,他没有想到你还会回来。”
“……”
瞳不等谢衣答话,又接着说:“抱歉瞒了你这几日。我想说的是,方才在他那里时,他说,只愿你能在下界过上安稳的生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能够远离一切伤痛,疾患,仇恨,权利之争以及诸恶种种,他便放心了。”
“师尊他竟……是如此说?”
之前在初七对他说起为何要选择死在神女墓中时,谢衣就早已经感怀不已,此时听到瞳的口中再次说出了这样的话,一时有些哽噎了,所幸他一直隐着身形,所以那泪眼朦胧的感动,瞳和初七并没有看到。
以为师尊于百年之中只是想将自己捉回流月城中,逼迫他去做那种种不愿之事,却不知,师尊的内心竟会是有如此想法……难道,是自己一直没能明白并理解师尊的心思?做为亲传弟子,竟从未能与师尊心意相通,反到是自己所造出的偃甲人,比自己更透彻的懂得大祭司的一切所思所想,所谋所愿……
谢衣呆立着,思绪纷杂。
初七见谢衣只说了半句话便没有了声音,还以为是谢衣不信,于是开口补充说:“这的确是主人真实的愿望,瞳大人说的没有错。”初七像是在给瞳做着注解。
“我明白。……只是觉得,这百年多来,我愧对师尊……”对于初七所言,谢衣轻声的给予回应,却又是只得半句便顿住失语,不知如何才能表达清楚内心的万千所感。
空气中被沉默凝结了片刻后,又听到谢衣忽然以低沉而有力的声音说:“闲话……稍后再叙,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找大祭司吧。”
“好。”瞳点点头,随即应是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初七,又凝视着谢衣所在的方向,说:“无论发生任何情况,都不能在下界外人面前暴露分毫,否则大祭司苦心布局的一切就将全盘而废,而已经迁往下界的所有族人也将会难逃下界所谓各门派的围剿和追杀,无法获得安宁平静的生活。”
原本是谢衣主导的计划,然而瞳担心谢衣此时怕不能足够的冷静,于是如此叮嘱几句。
“我明白。”谢衣说。
初七亦点了点头。
只见瞳又从蛊架上取下一只蛊盒放入怀中,说:“这是小曦的凤凰蛊。”随即便以术法隐了身形。
初七亦隐了身形。
三人先后出了密室,走出后院,往流月城上层而去。
由于瞳还未完全恢复过来,还有些虚弱,初七亦尚未完全适应没有了傀儡蛊控制的身体,因此两人都不能施展传送术法,而谢衣当年因为沉浸于偃术,根本没有认真修习高阶传送术法,于是三人只能以简单的瞬移术法赶往流月城上层。
一路上,目之所及,到处都是杀戮的痕迹,四下里横陈着流月城守卫的尸体残骸,加上所过之处屋舍皆空,只觉满目凋敝,整座故城已如死城一般。
不多时,三人来到了沉思之间前面的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