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月死去的地方,有激烈打斗过的痕迹。
三人默然伫立了片刻,随后瞳以低微的声音说:“他们杀死华月的时候,只怕也是没有丝毫的怜悯与犹豫。”
“若华月是被那几个孩子所杀,倒是让我觉得有些意外……乐公子他们,还有阿阮……”
“生死面前,都是一样的。所谓善良、仁慈,都只是在无需面对生死的胁迫之时,诗意的愿景罢了。”
谢衣却没有继续接瞳的话,而是自言自语道:“等一等,让我试试这个,也许会有用。”
说着,谢衣从百纳乾坤袋中取出了从博卖行中买来的竹制的引魂盒,打开来,托在手掌中,便念动了咒语:
魂兮归来,莫去恒干,魂兮归来,莫为四方,无上天些,无下幽都,归返故处,勿久淹留。
却不见任何的动静。
华月的魂魄也许已经不在这里。
也许,她已经去了她要去的地方,寻找她此生的终途与归处了。
或者,莫再强求,也莫强留。
再次深深的叹息,谢衣仍是感到怅然与失落,收起了引魂盒,三人又在原地呆立了片刻,才继续往大祭司大殿赶去。
路上,却忽然看到小曦的身影飞快的一闪而过,不似平日的步态,并且是去了寂静之间方向。
三人诧异,谢衣低声问:“小曦这是?”
“有异样。”
“像是已被魔气缠身。”
“快,跟上去。”
三人快步紧跟着小曦,来到了寂静之间。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乐无异正用剑指着大祭司,神态之间咄咄逼人的样子,而大祭司却是以手抚着胸口,像是在强忍着痛楚。
“主人这是……体内的神血,竟会在此时发作……”初七不安而关切的自语着。
瞳感应着初七的灵力,忙伸出手去拦在了初七身前,怕他会忍不住冲上前去保护大祭司。
只见小曦呆立在台阶下方,看着矩木之下的五人,继而,一束细微的魔气径直飘至小曦面前,从她的囟门侵入了她的体内。小曦随即神情恍惚,如同被操控一般,步步走到了距离大祭司与乐无异不远的地方。
又像是忽然恢复了意识,她惊讶的发现哥哥正在被一个陌生的男子用剑指着,于是她因想要维护哥哥而恼怒了起来,小小的发起了脾气,斥责着手中持剑之人。
一声哥哥,几句嗔怪的言语化开了乐无异的复仇之意,乐公子不知所措的放下了手中的剑,并且带着歉意的对小曦解释着他那持剑相向的行为。
随后小曦跑上前几步,跑向大祭司,大祭司亦撇下了乐无异,朝着小曦走了过去,蹲在小曦的身前温和的安抚着小曦。
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因为小曦的出现而尴尬的中止了,然而却又总觉着这寂静之间矩木之下仍然笼罩着一种不可名状的不详之感。
谢衣、瞳、以及初七远远的看着,都感到了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然而还没有来得及感知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便突然只听到一声血肉之躯被穿透的声音。
让在场的所有人在那一瞬间都深感意外。
是小曦忽然以魔气化出了一柄长枪,径直刺穿了大祭司的胸膛,狠毒,通透,猝不及防。
长枪所洞穿的,乃是胸腔正中,若再偏上那么一些,只怕是当即便会刺破了心脏,使沈夜当场倒地身亡。
心魔砺罂想要的,或许不是一击毙命,他或许更想看着这位与他博弈了百年之久的大祭司,身负重伤,慢慢的流尽最后一滴血再倒下,那样的情景,自然是更有一种观赏的快意。
然而到底是大祭司,在瞬间的诧异与惊怒之后,沈夜强运自身的灵力,以术法击散了魔气所化生的长枪,随后,强稳住气脉,并将手掌按在伤口上,缓缓的站起身来。
他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发现,小曦身上的魔契石,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迹。真是百密一疏,防不胜防。
在心魔的操控下,小曦再也不能控制自己,意识终被心魔砺罂完全侵占。
众人眼看着从矩木之中现出了一个红色的魔核,不紧不慢的飘向了小曦,并进入了她的身体。下一刻,当小曦再次开口说话时,已经不再完全是她原本的声音。
沈夜痛心的看着被心魔砺罂占据了躯体的小曦,原来,在附上矩木之初,砺罂便已将魔核藏在了矩木的深处,而冥蝶之印中封印的,只是心魔砺罂的大部分灵力,如今,心魔的魔核仍在,自然便能借他人躯体重生。
在明白了砺罂的所有手段之后,沈夜说服乐无异以手中之剑斩断矩木,以阻止砺罂恢复元气。
心魔砺罂见乐无异提剑向矩木而去,急以魔气化生出利刃攻击乐无异,以阻止其砍断矩木。只见闻人姑娘、夏公子、以及阿阮皆出手相助,替乐无异挡下了心魔一次次迅猛的攻击,在最紧要的关头,大祭司亦强撑着伤势,以舜华之胄挡下了心魔的最后一击。
终于,乐无异以手中的无名之剑斩断了矩木,切断了心魔啜吸下界七情的途径。
心魔砺罂因矩木被毁而盛怒,肆虐的吼叫着,要杀灭眼前这几人。乐无异四人却也毫不退缩,一鼓作气,上前迎战心魔,与砺罂战成一团。
而大祭司因为身受重伤,又为乐无异挡下了那致命一击,此时眼看已经是再也支撑不住,只得以手按住不断渗血的胸口,退在一旁。
“怎能这样……不能这样这结束了……砺罂还未死,不能就这样倒下……否则,心有不甘……”大祭司心中默默的反复的这样对自己说着,努力的支撑着身体,坚持着。
就在此时,他忽然感到身后出现了那久违而熟悉的灵力,同时一只坚实的手臂扶在了他的后背,带着体温的呼吸传入耳际,伴随着低沉而温和的声音。
“师尊,是我。不要动,不要让他们有所觉察,让我替你疗伤。”
“谢衣!?”
若非濒死之时的幻觉,或是不曾奢望过的深切的心愿。
谢衣,你终于肯回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