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来激进派便会感到焦虑,苦心拟定的计划形同付诸流水。最后,他们不得不改变想法。拉拢支持自己的一部分保守派,并向改革派妥协……也可以说现在德国的大权是掌握在改革派手中。」
「所以才会以向莹国表示友好的形式,派王子出外参访吗?」
「对,正是如此。虽然是出于迫切所做出的考量,他们决定先以迪特王子招赘至莹国的方式积极跨出大步。哎,虽然站在莹国这方的我不应该这么说,但现阶段来说,是十分聪明的手段。仅只是打照面,不是正式发表婚约。所以既来得及撤销,也不会引起丁国的反感。」
理查德虽然夸赞是聪明手段,表情却显得十分凝重。
弗格也晓得原因为何。
「不过这只是德国方面的问题……对吧?」
「对。这不是可以只凭片面来判断的问题。」
他重新在长椅上端正坐姿,挺直背脊,并将双脚交叠。
「正题是我们莹国的问题,再加上各国的问题。」
理查德说出「正题」这个字眼时立刻引起众人的注意,不仅是雷可利,卡尔布鲁克与弗格——脸上的表情比方才更加紧张。
「在莹国内,包含外部势力,有不少不肖之徒打算趁这次窜谋起事。」
这是无庸置疑的。
「首先是我国。对政府而言;迪特王子的来访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与德国关系更加亲密的话,伴随而来的是各种利益。德国的高精密工业制品在我国被视为珍宝。不过,某方面来说想必也是造福反政府组织。」
「哼,这个国家是被毒气的烟雾笼罩的魔窟啊。」
雷可利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愉悦,同时透出一股冷酷。
「要细数也数不完。对国家一切皆看不顺眼的海利库斯主义者,会乘机以革命之名进行破坏活动吧。接着,不满工业制品的需求会被德国夺走的各企业,或许也会进行各类施压。然后是炼术师与其关系者。少数流出市面的『克拉夫念珠』……想要得到的人可能会向德国靠拢,忌讳的人则可能会向德国表现出敌意。」
「因此才会特别邀请你过来,雷可利大人。」
理查德仍保持着严肃的态度。
「我明白了,亲王殿下。我会尽我所能协助你,因为我跟你一样,不愿见到国家出现乱象。哎,但与德国之间的关系强化有些让我在意的地方……国家应该不至于会对『克拉夫念珠』出手吧?」
「那是当然的。太过强大的力量会带来毁灭。炼狱的毒气带来什么便夺走什么,如果误判这一点,莹国想必无法繁荣……只是,政治如同驾驭多头马车的确是事实。所以我反而希望『雷可利之宴』可以从内部监视国家是否依循正轨而行。」
「嗯。我也有此打算,既然你明白,省了我不少功夫。」
雷可利颔首并露出一抹浅笑。
「原来一对一的密谈可以坦率地交换意见,真是不错呢,亲王殿下。」
「我深有同感,雷可利大人。」
看见露出满足模样的两人,弗格顿时感觉自背脊升起一股寒意。
雷可利口头上说交换意见,然而弥漫在他们之间的却不是和乐融融的气氛,而是一触即发的紧张感。类似杀戮现场的悚然氛围——必须试图去看穿对方的底细,套出对方的本意,让形势转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
即使极力排除多余的客套话与意图,也不能开诚布公,现出自己所有的筹码,因为双方目的一致反而会产生利害关系。这就是所谓的政治。他们平常所身处的战场,气氛远比现在更加剑拔弩张。
「殿下,目前外国的状况如何?」
从雷可利的询问,可以看出她打算趁这个机会试探国际情势的内幕。
理查德的回答则是……
「最需要警戒的是丁国,其次是泓国。」
虽然会透露某一程度的情报,但肯定不会触及最机密的内容。从他的口气来看,应该还有一、两个关系紧张的国家。
话虽如此,对双方虚与委蛇这件事多作置喙也无济于事。
在紧张感的笼罩之下,对话开始热烈了起来。
「泓国?不是和莹国保持友好关系吗?」
「国家方面是这样没错……转移成共和制后,海利库斯主义似乎在国内蔚为风气。当然我不认为国家方面会有什么企图,但不能否认可能会有人出手援助我国的海利库斯主义者。」
「原来如此。『克拉夫念珠』也是透过这种途径流入国内,要控制住局面也有个限度……或许不久便必须拟定对策。对丁国也是一样。」
「问题是,王子来访的事情无法秘密进行。虽然不至于需要坐马车到市民街道挥手示众。」
「目前筹备了什么活动?」
「滞留期间为三天。这次仅是亲善目的,如先前所述,不需要向市民们打照面。王子没有参与政治,所以包括炼术关系设施在内,不会进行现场视察。换句话说,行程将以贵族为中心……在社交界露面。先在王宫接受招待,接着出席晚宴。会场将使用欧必特公爵的宅邸。你晓得欧必特家吗?」
「是跟随前前任亲王殿下的一族吧?听说家主是值得信赖的人物。不过……不能在宫廷内召开吗?」
王宫随时受到特务队的结界炼术所保护。威力之大,即使艾儿蒂用尽全力也不晓得是否能够打破,因此为了避免外敌入侵,选在王宫举办宫廷舞会是最恰当不过。
然而理查德却摇了摇头。
「当然有过这个打算,但执行起来还是很困难。如果从内部侵入,这里的结界便形同虚设。难为情的是,不是所有贵族都能够信任。一旦开始怀疑其他国家与敌对势力串通的可能性,甚至连身为王族的公爵家也无法幸免。况且这次包括子爵家也会参加……再加上也没有理由不让随从或护卫进入晚宴会场。这方面关系到面子问题。或许你会觉得很愚昧,这一点真的很抱歉。」
「……原来如此。不,不用在意。这种问题很稀松平常。」
「非常感谢你。那么……问题来了。」
理查德再次逐一看向弗格以及在五公尺外欣赏花坛的艾儿蒂背影—正言厉色地说道:
「弗格与艾儿蒂米希雅。我希望你们接下晚宴的护卫任务。」
听完这一连串的对话内容,这道命令可说在预料之中。
「我明白了。具体内容是?」
然而另一方面,鉴于自己与艾儿蒂的特性,让弗格在意将会被如何运用。
亲王面对询问,如此答道:
「这个任务将会相当繁琐。由于艾儿蒂米希雅无法进入会场,将在外头待机,所以你必须同时注意内外两方。」
「也就是说,无论哪方出现状况,我都必须设法处理吗?」
「就是这么一回事。当然,王属军也会随时戒备……真抱歉。如同上次告诉你的,人数压倒性不足。」
他的声音中透出一股懊恼。让弗格难以表达怨言。
「出事时应该如何应变?」
「首先当然是以玛格丽特与迪特王子为最优先,参加者的疏散……会由独立部队处理,所以无须担心。而且艾儿蒂米希雅不适任这项任务。不如说你们的任务是维持状况,让独立部队可以万无一失地进行疏散动作。」
「简单来说,要我们单枪匹马歼灭敌人吧?」
弗格露出浅笑。
虽然是极为重大的任务,但目的简单明了。
「敌人从外部入侵时,只要防止对方进入会场就行了吧?」
「没错。」
看见径自达成共识的两人……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雷可利气度豪迈地问道。
「德国王子来访时的外交与内政上的交涉,在『雷可利之宴』能力范围内,一定会尽可能进行协助。以这点为前提,王属军所使用的武器筹备、当天的警护任务、市区的巡逻,还有许多必须筹措的事项吧?」
「真不好意思,承蒙你的帮忙。」
理查德低头致谢。
「这方面还必须详谈,这次希望能让你先有某程度的了解。」
「嗯。那么……」
弗格侧眼看着再次开始进行磋商的两人,突然感觉到有道视线,定睛一瞧,发现艾儿蒂正百无聊赖地看向自己。
「呃,殿下……」
因为对话的内容与自己无关,于是弗格开口征询意见。
「喔。」
弗格不得不感到佩服,理查德只看了弗格一眼便立刻明白意思。
「去吧。有事时会再叫你过来。」
「谢谢。」
「哎呀,哥哥啊,你不是过来担任亲王殿下的护卫的吗?」
雷可利蹙起眉头,促狭地插嘴。
「你们打算对殿下做什么吗?在这种地点、这种状况下?」
王宫的外苑,如同身处敌阵中取主将首级,这已不叫大胆,而是有勇无谋,无疑是一种自杀行为。而且实行的人同为主将。完全找不到动手的理由。
「呵呵……抱歉。因为挚爱的哥哥眼中没有自己,只有其他女人,让我感到嫉妒。」
「别开无聊的玩笑了,请继续磋商吧。」
弗格说完,转身离去。当然为了以防万一,即使背对着他们走向艾儿蒂,仍没有对雷可利解除警戒。
「不好意思,花了不少时间。」
弗格蹲下身迎上视线,与艾儿蒂一同嬉戏的蝴蝶在眼前一飞而散。
艾儿蒂没有穿上「伊祖苏圣骸布」的话,那些昆虫老早被毒气侵蚀,坠地而亡。然而她应该连这件事都毫无自觉——顶多只会好奇,明明不是自己创造出来的,为什么可以振翅飞舞。
「弗格,我肚子饿了。」
艾儿蒂已经对方才还在眼前的蝴蝶失去兴趣,鼓起嘴唇表露不满。
「我想吃伊欧做的点心。」
「请再忍耐一下。难得出来外头,不妨趁现在享受一下?」
「一点都不好玩。」
公主的心情仍然没有好转。
「弗格只顾跟陌生人讲一些听不懂的事情,丢下我不管。」
艾儿蒂鼓起腮帮子,将脸撇到一旁的模样,十足像个小孩子。
「呃……对了,您不觉得这花朵很美丽吗?这叫做紫罗兰。」
「不要敷衍我。」
弗格至今仍不擅长安抚公主的情绪,这方面伊欧要比弗格擅长多了……话虽如此,艾儿蒂在弗格面前似乎也会变得格外固执,这点或许必须归咎到弗格自己身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