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静的声音中透露出怒意,男人则满不在乎地回答:
「雷德·欧塔姆。」
「……什么?」
那个名字——让现场的气氛陡然一变。
只要是莹国的炼术师,便一定听过雷德·欧塔姆的大名。大约在十年前,以新实验为名,进行无差别杀人,让匐都陷入恐惧深渊之中的重罪犯。与罪行相较之下,功绩也不在少数,以「断裂钢(Autumn11)」为首,实际上他所发明的炼术已经超过了十五项。
「这家伙吗?怎么可能……」
「骗人的吧?」
「照理说应该已经死了,印象中被处以极刑……」
雷德瞥了一眼正在热烈讨论的一群人,露出野兽般的利牙嗤笑。
「啊?原来我已经死了喔。事实上,警察军塞了一笔钱给我,于是我到国外游山玩水了一阵子。我帮他们保住了面子。」
「他说的全是事实。」
为了镇定全场的骚动,优贝鲁欧站了起来。
「十年前,警察军无法逮捕到雷德·欧塔姆,于是与他进行了一个交易。雷德接受条件,到了国外。也就是说,根本没有所谓的极刑。不过在上个月……他接受我的邀请,所以才回到了匍都。」
「因为你打赌赢了我,没办法。」
「打赌……?什么意思?」
发问的人是杰克·萨克利夫。
「内容很单纯。」
优贝鲁欧看了雷德一眼后,回答杰克。
「也就是看我是否可以引起超越十年前他所犯下的连续杀人事件。虽然耸动度不如他,但犠牲者的数量可就不同了。」
换句话说,指的是「撕裂杀人魔」事件。
「什么……」
现场的空气再次紧张起来。
在场的人皆已晓得优贝鲁欧是幕后主使者。但似乎没有人想像得到私底下进行着这样的赌局。
必须感谢绮莉叶。能够联系上雷德也是归功于她与法王厅的调查。
优贝鲁欧环视在场鸦雀无声的众人,逐一对上视线。
仿佛在向每个人对话。
「不过,不仅是雷德,为了得到你们的协助,我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这是不争的事实。
无论是柯尔赛·麦斯或是杰克·萨克利夫这种大名鼎鼎的人物,或是像蒂·琪·姆这种潜伏在黑暗中的人物,一律让优贝鲁欧费尽了苦心。
「有人愿意信任我,也有人是以签约形式为我效命。有人欣赏我,也有人纯粹是为了私欲而行动。一定也有人讨厌我,但为了自己的正义而下此决策。你们的所有个人想法,我一概不过问。我以愿意参与我的计划为条件,四处遍寻优秀人才,所以你们才会聚集在此。事实就是这么一回事。」
优贝鲁欧认为泄漏部分秘密也无所谓。
不,不仅是无所谓,从明天以后,自己恐怕也无法继续待在王属军了。会从发誓效忠于王家的身分,转变成反叛国家的大罪人。
只是相对来说,优贝鲁欧·卡特榭雷提斯这个名字将会在历史首次留名。无论是骂声、恐怖或是憎恨,仍不改动摇人心的事实。
优贝鲁欧深信,迟早可以将那些评价一次逆转过来。
「明天是我期盼已久的日子,对你们来说也是同样的日子。无论为了履行契约得到报酬、行使暴力来获得快感、执行正义来取得名誉,无关动机,仅有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有专心聆听演讲的人,也有愉快发出阵阵笑声的人,也有面色凝重的人,也有无视演讲继续用餐的人,也有祈祷似的闭上双眼的人。
所有人皆让优贝鲁欧感到怜爱不已。因为男人和女人们全都将成为自己的棋子。
「明天的作战究竟会有多少人存活下来、多少人丧命,我毫无把握。这不是胜券在握的战争。不过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成功。」
「该如何分组?差不多应该决定了,首领。」
雷德·欧塔姆神情愉悦地说道。
「有人想让黄金吸吹高贵之血,以及用傲慢之血向大地赎罪。」
「驭风者」苏亚·库拉乌斯说出十足海利库斯主义者风格的比喻。
「既然酬劳都不变,那么就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去做吧。」
发声的是一名体格健壮的老人,是长年潜伏在黑暗中的无名炼术师,修纳·维纳。
「我选择前者,依循我的思考、正义与复仇。」
妮娜·蕾娜·斯雷吉热血沸腾站了起来。
「人数随意,战力也是一样。」
于是优贝鲁欧在众人的环视下张开双手。
众强者的眼神中蕴藏着各自的欲念。
这才称得上是棋子。
每个人的职务不同,有时会不顾这边的期望,做出非预期的行动。在棋盘上完美地控制每一步棋,计算出结果,并引导至自己想要的结果,正是自己的工作。即使失败也无所谓。存活下来的棋子会变得更强大,在下一场游戏大为活跃。
「好,那么……我们来分组吧。」
优贝鲁欧感到欣喜不已。
心情已经许久没有如此激昂。
没错。自己终于要浮出台面——完全地、意外地、终于地。
?
城内正在举办王子与公主的晚餐会。
玛格丽特可能已经得知婚约的事情。迪特王子在知情的情况下,或许会对她露出温柔的微笑,让未来的新娘能够接受并放宽心。或许两人之间可以产生一时的幸福。条件很简单,只要玛格丽特能够对迪特产生好感。
如果真的这样,弗格试着想像自己会有何种想法。
对她借由人为促成的幸福给予祝福或是给予诅咒。透过他人之手所安排的幸福终究可能只会是悲剧一场。即使是悲剧,那份幸福,对于艾儿蒂的体质与命运而言——偶然之下所促成的不公平与不幸,究竟会是哪一方比较残酷。
苦恼着没有答案的问题,弗格在地底下的牢狱翻着书页。
想当然耳,内容完全无法进到脑袋。试着前后摇动着摇椅,却只让笼罩在脑海中的迷雾愈加浓重起来。
艾儿蒂在床舖上摊开故事书。
差不多是准备就寝的时间。明天傍晚必须迎接重要的任务,今晚最好让身体获得充分休息。
老实说,弗格认定一定会有什么势力进行袭击。
可能来自国外、国内,或者两者皆是。即使无法锁定方向,但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只要成功暗杀悳国王子,便能让莹国的外交关系出现致命性的皲裂。是简单又具效率的手段,任谁都会抢着去做。
然而,袭击本身对于弗格等人来说,带有另外的意义。换句话说,玛格丽特会有生命危险,艾儿蒂也就必须保护玛格丽特。
「……艾儿蒂。」
忍不住呼唤了她的名字。
她从书本中抬起头看向弗格。
怎么了?艾儿蒂发出无声的疑问,但是却没有继续说话。
「不……呃。」
艾儿蒂对于保护妹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
应该说,是否理解妹妹这个单字的概念?
被关在地底下的自己与被利用在政治婚姻的妹妹,两人比较起来,她究竟会有什么想法?或者没有任何想法?
弗格无法将这些问题化为言语,不晓得该如何问。不晓得该如何问才不会伤害到艾儿蒂。
「对不起,没有什么事。」
最后只能敷衍过去,并移开了视线。艾儿蒂露出诧异的表情,但随即放弃似的再次专注在故事书之中。
所以弗格轻叹一声,决定停止烦恼。
——现在也是没有办法的。
无论如何,都躲不过这一次。
不只是这次,只要持续执行任务下去,必然会再发生同样的情形。玛格丽特身为公主,长大之后自然会成为王家的重要人物。迟早会晓得艾儿蒂的身分,将来玛格丽特甚至可能会亲自对艾儿蒂下令。至少按照现状,不用等上十年,她便会登上女王之位的可能性极高。
那个时刻必将到来。
既然如此,不如趁现在做好准备。
艾儿蒂终究不得不与玛格丽特达成协议,也就必须先正确了解自己的身世背景。虽然不晓得到时候她到底会做出何种抉择,但如果她感到动摇、感到迷惘,在一旁扶持她便是弗格的使命。
这是不容动摇的事实。换句话说,自己必须坚定决心。
不被动摇、不会感到迷惘,因为弗格是艾儿蒂的侍从。
无论玛格丽特与谁结婚,或是成为女王,最终都与弗格毫无关系。弗格必须待在艾儿蒂的身旁,除了艾儿蒂以外,弗格没有其他归属。
传来翻书页的声音。
可能因为插图或是故事很有趣,只见艾儿蒂发出阵阵笑声。
弗格静静闭上双眼,开口说道:
「读完后就应该准备就寝了吧?」
艾儿蒂答道——难得乖乖就范。
「好,我晓得了。」
所以不用对方要求,今晚弗格也打算握着她的手,直到她入睡。
?
终于,夜晚结束,轮到太阳升起,然后再次西斜,天色渐昏下来。
时间的流逝对所有人一律平等。不分王族、贵族或是布局阴谋的人,甚至是人造人。
盛装打扮的人们开始聚集在作为会场的宅邸内。在价格不斐的布料上缀以丝绸的晚宴礼服,以及用色彩缤纷的宝石打造而成的戒指与首饰。贵族们用身上穿戴之物所花的费用来突显出身分的高低,谈笑时仍不忘保持优雅的站姿。
侍者在人群中忙不迭地来回穿梭,男女皆一身素服,运送着豪华的料理与昂贵的玻璃杯。然而贵族们不将他们视为人类,只会在有事时传唤他们,处理结束后便对他们不再予以理会。
担任护卫、携带刀剑的骑士呈等间距站立在墙边。当然,为了避免让气氛变得僵硬,身上没有穿上盔甲类的装备,是配合晚宴的轻装打扮。而且皆为迟早会隶属王属军、将来大有可为的年轻贵族。
乐队在会场角落待机。举凡探戈、华尔滋、小夜曲,为了满足所有要求,准备了各种乐器,演奏者们也兼具了一流的技术与感性。只要指挥者给予表现机会,便会让舞动着纤细而大胆的手指演奏音乐,为晚宴增添色彩。
心怀冀望者、工作劳动者、守护者、等待者。
换句话说,高贵者以及为了讨他们欢心所准备的一切,华丽地融合为一体——这场晚宴,正将揭开序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