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光景令目击者不敢置信。
创造假想异空间,里头暗藏着炼术「小人偶(Lime1)」——将其瞬间发动。
老管家将视线落在失去束缚对象、掉落至地上的蛇腹剑,不禁眉头深锁。
片刻过后,做出了推论。
「难不成……是在我的剑上创造了出入口……?」
「答对了——」
蒂·琪拉长了尾音,竖起了食指。
「真亏你猜得到。果然厉害。我的招式都一一被揭穿了。」
「既然如此,你有何打算?小姑娘。」
雷可利把玩着从地上捡起的玻璃杯,开口问道。那个举动究竟是冷静的证明,还是用来佯装冷静。
「你要继续打下去还是要逃走?我两者都可以。只是,要打的话,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二选一。」
虽然有着幼童的容貌,但从她身上发出的压迫感,感受得出历经了无数的战场,而且因为与外在的落差反而更突显了恐惧感。
然而那股气势——无法传达给头脑异常的少女。
「那个啊,关于刚刚的问题。」
她露出从容不迫的笑容,忽略少女的示威。
「你问我的目的是什么对吧?是基于个人意愿还是受到委托?我想还是告诉你答案会比较好。」
蒂·琪·莱姆不自然地退后一步。
莫非打算逃跑,两人警戒地观察着她的动静,只见她嗤笑一声,将手放在门把上。
「就是——这么一回事。」
她缓缓转动门把。
外侧的门打开的同时,从廊下传来一阵声响,某个东西倒进了房间。
倒在地毯上的是身穿围裙的年轻女子。
是在这栋宅邸工作的侍女尸体。
卡尔布鲁克睁大细长的双眼。
雷可利的眼神浮现敌意,将手上把玩的玻璃杯再次放回地上。
「向你们介绍我的愉快伙伴们——」
随着蒂·琪的这番——
从走廊陆陆续续跨越侍女的尸体。
全身武装的五个人,闯进了雷可利的勤务室。
?
受到搀扶的玛格丽特,一瞬间过后,将满脸通红的脸背对着弗格,并挣脱他的手。弗格没有抵抗地放开双手,往后退了一步,「恕我失礼」并行了一礼。
这副情景在旁人眼中俨然是青涩的少年、少女在社交界的初步接触。然而玛格丽特的表情充满着忧愁,弗格忍不住在内心感到困惑。
「……你果然也有来呀?」
片刻过后,玛格丽特先开口说道。
「是为了工作而来,因为我是王属军。」
弗格答道。不过尽可能保持平静,不带任何一丝感情。
「是吗……真遗憾。」
讲到真遗憾这句话时的音量小了下来。
如果自己不是为了工作而来,她有何打算?不可能不会对之前的事情感到尴尬,恐怕无法像往常那样天真无邪地缠着自己。这么一来,或许有可能会用社交界的方式,邀请共舞一曲。
弗格可以稍微理解这种少女情怀。
然而,如果玛格丽特仍对自己怀抱着一丝情怀——到头来最后谁都不会幸福。
玛格丽特有玛格丽特自己生活的世界,弗格也有弗格自己生活的世界。雨人的来往不具有个人感情。联系两人的只有政治。玛格丽特迟早会继承王位,弗格则是身为国家的道具。
而且,弗格不是人类。是透过罗兰之手所诞生出的人造人。
现在因为自己冷淡的态度而伤害到玛格丽特,弗格并非没有感到罪恶感。然而不得不这么做,不然恐怕会让她伤得更深——会对自己对非人类的怪物抱有好感这件事感到无地自容。
既然如此,不如在这个当下留下苦溋的记忆。得知真相后反而能够坦然而笑,感叹终究怪物无法理解人心,自己只是无法区分出喜爱道具或是喜爱人类的差别。
弗格自身亦然。弗格的性命与肉体,一切都应该是属于艾儿蒂的。没有义务为玛格丽特付出,因为为玛格丽特付出,势必会犠牲艾儿蒂。
——自己怎么可能那么做。
「玛格丽特殿下也很忙吧,我也必须走了。」
弗格维持行礼的姿势,后退了一步。
「由于这里人潮众多,请务必多加注意。」
说完,便移开视线,迈开步伐离去。
「弗格大人,等……」
无论玛格丽特说了什么,弗格都打算无视,转过身钻进了人潮之中。走到出入口的玻璃门时,不禁蹙起了眉头。
弗格怀疑自己的眼睛。
不知为何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艾儿蒂。
明明要她在喷水池待命,为什么会擅自行动?除了在刚开始执行任务的那段期间,艾儿蒂不曾违背过弗格的命令。
弗格慌慌张张跑出建筑物外,果然不是错觉。艾儿蒂窥视着建筑物里头,即使因为恐惧而裹足不前,她仍努力想要跨出一步的样子。
「弗格!」
艾儿蒂也发现到弗格。顿时因为放心而让表情松懈下来。
「怎么了?」
弗格询问冲过来握住自己的手的艾儿蒂。
「绮莉叶刚刚来过。」
「……什么?」
弗格瞬间大为紧张。忍不住将手伸向悬在腰际的弯刀把柄。
「没事吧?」
内心感到不妙。
如果绮莉叶乘机攻打过来,势必又会再次上演一个月前的激战。透过「群体」的力量展开数量战,会导致我方莫大的损伤。
然而与弗格相较之下,艾儿蒂的脸上没有透出焦躁之色。不——带着一丝类似焦躁的表情,但似乎不是针对绮莉叶。
「不是的,弗格。」
艾儿蒂摇摇头。
「绮莉叶不是来交战的。她是来转告我们。」
「怎么一回事?」
转告?究竟是指——
「呃……」
她的视线在空中游移,试图挖掘出藏在脑海中的那段话。
「悳国王子的暗杀计划正在暗中进行着。呃……还有时间不明确。不过,应该会在晚宴结束后展开。」
「什么……」
弗格当场哑口无言。
——悳国王子的暗杀计划正在暗中进行着?
自己当然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不光是悳国王子,出席晚宴的重要人物——国王、王妃、理查德、玛格丽特等王族皆有生命危险,势必会从中挑选出袭击对象。
然而透过绮莉叶转告暗杀计划的存在,顿时更显事态的严重。已经不能只视为可能性。基于她的身分,恐怕私底下与某个组织或是国家有所往来,所以可以透过独自的门路得知幕后消息。
这是经历一个月前的「撕裂杀人魔」事件结束后所发现到的。
仔细回想,可以发现这一连串的事情有许多不自然之处。犠牲者的人数、将边狱院视为目标,以及袭击方式在内——难以看成是绮莉叶与伊帕西·特特斯两人基于个人因素所引起的事件。
再说「艾莉丝四号」与「克拉夫念珠」也是难以用个人名义取得的物品。尤其是艾利丝魔剑,欲取得必须透过某些组织的力量。
因此可以视为绮莉叶是在背后奉某人的命令,前来警惕艾儿蒂。然而无法判断情报的真伪。究竟是事实或是声东击西。
总之必须转告理查德。这么一来便能提早让悳国王子先行回避。只要返回城里便没有踏进陷阱的疑虑。
「艾儿蒂,抱歉,请您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要去报告状况……」
我先去一趟。
正当弗格准备开口说出这句话时,从背后传来玻璃破裂的巨大声响。
弗格立刻抱着艾儿蒂闪避至角落。回荡在耳中的尖锐回音令人无比难受,并夹杂着贵族们的尖叫声。回头一看,出入口处的彩绘玻璃门已经碎成一地。
「……唔!」
来了。而且比预想中要来的早。
接着,这次在艾儿蒂与弗格的面前响起殴击塑胶的闷响。
「障壁(Ehrle2)」自动发动,防御住了攻击。
「唔……是枪击吗?」
感受得到冲击却看不攻击,由此判断出是小型子弹。然而附近没有疑似是炼术师。
人影。若不是躲藏在角落,便是超远距离的狙击,也可以使用炮击术式——只是这么一来,身为盾牌的艾儿蒂便无法离开现场。
经过数秒的警戒后,没有发射第三发的动静。从晚宴会场传来的尖叫声也稍微恢复平静,开始笼罩着一股骚动不安。看样子里头的人没有发现这是枪击所造成的。应该趁现在让所有人尽快回避。
「哇、啊啊啊啊啊!」
然而下一秒又从建筑物之中传出尖叫声。
尖锐无比的女性叫声——这是断魂之声。
「艾儿蒂,请您暂时留在原地继续发动」
弗格说完便走进晚宴会场。右侧原本有乐队在演奏,但附近的人群已经散了开来。
弗格边跑边抽出「艾莉丝十六号」。
每个人呆站在原地,虽然没有情绪失控,但说不定情绪失控还比较正常。在场来宾的每一位贵族,都因为恐惧而陷入了茫然自失。
地毯逐渐被染上血红,一位乐队的女性成员躺在血泊中痉挛抽搐。
站在一旁的是穿着廉价贵族服装的男人。细长的剑悠悠摇晃,血滴顺着刀身滑落而下。在瓦斯灯的反射之下,白银红光相交闪烁着。
「……这股感觉真是久违了呢。」
四十岁上下的消瘦容貌与闪闪发亮的双眼,令人联想到野狼。脸颊上的三道伤痕更加强调了这一点。然而比起外貌,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其散发出的气息。
既像是杀意又像是喜悦,却是两者皆非。仿佛涵盖了一切,有如从空洞呼啸而过的强风——虚无又令人恐惧的压迫感。
「你……是什么人?」
站在面前的弗格忍不住问道。是第一次与这种人对峙。
「喔喔,你害怕我吗?」
男人一副开心的模样,同时露出残虐的笑容。
「这家伙真叫人期待。也就代表你『知道我的事』。」
「我在问你是谁!」
弗格在不知不觉间摆出了备战姿势,紧握着弯刀大喊。
一旁有人代替男人回答问题。
「——我想你听过他的名字便晓得他是谁了。」
弗格仅转动眼球看了过去。
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来自人群的另一端。
「他的名字叫做雷德·欧塔姆。是在十年前在世上引起轰动的那位『杀戮博士』欧塔姆。」
随着这段话,人群之中的一位贵族突然倒地。
口中吐出血泡,便一动也不动。
「你不相信吗?不过,这是事实喔。他应该已经死了?真相是被隐藏了起来。现在出现在你面前的男人,很令人畏惧吧?发自你的内心深处。」
接着又有一个人倒下,这次是向前倒地。背部有道撕裂伤。
「哈,真敢讲耶。」
男人——被介绍是雷德·欧塔姆的那家伙,下流地用舌头舔了嘴唇。
「我也对你感到充分畏惧。」
「雷德,能被你这么说真是光荣啊。不过,在我们面前的他……弗格同样令人畏惧喔。正所谓人不可貌相。」
又有一位贵族倒下,这次是首级没了。
接着,四处不断有人倒地。无法判断是被杀害,或是因为过于骇人的惨状而昏厥过去。
然后现场开始发出此起彼落的尖叫声。有人连滚带爬地逃跑,有人退到一旁,在人群逐渐瓦解之下,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声音主人终于现身。
弗格已经晓得对方是谁。
曾经听过的声音与说话方式。
内心感到意外,同时也觉得正如所料。
欲事先将袭击者混进晚宴会场的来宾中,靠内部人的协助最为有效。换句话说,只要贵族或是王属军中的人叛变,一切便已足矣。
恐怕这个男人的同伙不只有名叫雷德·欧塔姆的男人而已。从王属军的骑士甚至是侍者、乐队成员,都可以看成潜藏着敌人。
「……难不成。」
弗格继续牵制着雷德,并瞪视那家伙,开口问道:
「特莉艾拉的事情也是你搞的鬼?」
「喔,是呀。」
右手握着沾着血脂的一把长刀。
左手腕戴着「克拉夫念珠」。
「是我让伊帕西·特特斯与她见面的。不过,会变成那样则是赌运气。没想到真的顺利让她抓狂,让我放心了不少。」
浮现在端正脸庞上的笑容,因为太过完美无瑕反而不带着人味。从唇瓣说出的话语透露出对他人的嘲笑与轻蔑。
「顺道一提,她现在跟随着我。下次让你跟她见见吧?」
「……别开玩笑了丨。」
弗格吐出这句话,已经许久没有感到如此气愤难平。
「是啊,我是在开玩笑。」
面对弗格的激昂情绪……
「我总是如此……为了好玩而引起騒动。」
优贝欧鲁·卡特榭雷提斯缓慢地停下脚步,露出一抹嘲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