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我说:‘他总是泡在酒吧里。我的朋友们都看见他了。你不了解他在外面是什么样。他总是和女人调情。’他确实是这样的。他总是泡在酒吧里,彻夜不归家,出于某种原因,我心里不愿意承认这是真的,因为他告诉过我,‘噢,不是这样的,我没有那样做,那只是玩玩而已,一时的’。我眼中的他是那种不会耍心机的人。他不是那种一本正经的人,甚至都不会规划自己的事情。所以,他总是会去酒吧,我心里暗自下决心,‘我要相信他,他只是去喝酒而已,因为他嗜酒成瘾’。但我的朋友说,‘不是这样的,你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些什么。’我记得自己会反驳他或她。像‘其实,我知道他在干什么,他会告诉我他都做了些什么。’”
不过,山姆的朋友对马克的评价显然是正确的。
“所以我两年前发现了这个女孩的存在。我说:‘我听说在我们离婚之前,你就和莉斯(Liz)在一起了,这让我感到恶心。’我说:‘我们离婚之前,就在一起两年了。’接着他说:‘不是的,其实我们在萝莉莎出生之前就已经在一起了。’也就是9年前,听到这个事实,我觉得自己被骗得彻头彻尾,因为他不仅仅背着我出轨,我还在朋友面前处处维护他,所以这与我所认识的他完全对接不上。我竟然都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这深深地刺激着我,因为我觉得自己至少了解他的为人。”
背叛盲视会让行为主体看不到眼皮底下的事情。就像桃乐丝那双镶满红宝石的鞋,所需的信息其实一直都在那里。正如山姆后来意识到的,她有很多证据证明自己需要看清这个悲剧的事实:
“如今回首往昔,我会想到,‘他老是泡在酒吧里,彻夜不归家,我的朋友不断地告诉我这些事情……’”
山姆告诉我们她是如何在脑海中扭曲这些事实证据的。她打心底拒绝相信这些明摆着的事实。她忽视朋友们的警告。她一再地从另一角度看待事情。或许与其他人的背叛盲视一样,当忘却可以让她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时,她便无意识地对丈夫的背叛选择遗忘。是的,不记得,也就不痛苦了。
山姆与背叛创伤理论
我们先稍微回顾一下背叛创伤理论。既然我们知道了它的基本原理,那我们运用这一理论来解释山姆对马克的背叛一无所知的原因。
她为什么会忽视马克的不忠行为?山姆给我们提供了一些线索。第一,她告诉我们马克在餐厅坦白之前,她曾经对马克说过,今后她若离开他,唯一原因是他“背着她鬼混”。事实上,山姆给马克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他背着她出轨,她将会离开他。在马克坦白那次“不了了之的恋情”后,山姆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我现在有了宝宝,以后要怎么生活?我不得不出去找份工作,将宝宝放在日托中心,一切都靠自己的双手打拼,这是我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情。过去我与父母住在一起,结婚后就与他搬到了一起,所以我根本没有想象过自己一个人生活。连续几个星期我都感觉世界要塌下来了。我当时在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然而更多的时间我都沉沦在对未来的迷惘中,我将不得不改变我现有的生活,想方设法依靠自己过活……我该如何应对未知的生活?……所以我把行李放在一边,说:‘好吧,只要你以后不再这样,我们就照常在一起。’当然,他说服我那只是玩玩而已,他都没和她真正做爱,因为他没能****,而且是他在酒吧喝酒的时候,那个女人走到他身边的。我现在回头想想,发现我几乎颠倒了事实。事实是他挑逗了那个女人,然后发生了一夜情。所以我最后决定,‘好吧,我相信你只是玩玩而已,我们继续在一起吧。’我当时觉得,能继续留在这个家,陪着我女儿更为重要——住在我们一起买的房子里,而不是整日生活在巨大的动荡不安中。”
山姆的叙述与我们背叛盲视核心理论的前提遥相呼应:如果背叛盲视可以维护一段重要的关系(当事人为了生存需要这段关系的支撑),那么人们就会对背叛选择视而不见。山姆觉得自己要完全依赖马克生活。她不知道没有他,要怎样生活。她和女儿的生活看似需要马克在身边扶持。一旦觉察到背叛,我们有权离开或质问不忠的人,但是山姆根本没有将离开他视为一个选项。她不知道如何一个人生活,离开了就无法挽回,但如果坚信马克终会改变呢?不信任马克并要求他负责任可能会让双方都撕破脸,甚至会让马克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其实,山姆自述自从他在餐厅坦白之后的几个星期里,她的确对马克避而不见,随后他开始抱怨。他的抱怨可能是想要吓唬山姆;或许是他想要离开她。我们觉得山姆最终忽视马克的不忠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离不开马克,一直将他的不忠行为放在心上必定会影响这段必要的关系。所以,她便选择了遗忘。
餐厅坦白一事发生后,山姆与马克又在一起生活了5年。在这5年中,她没有察觉到他有任何不忠的迹象。山姆只是在离婚之后才发现马克与莉斯(Liz)有着一段长达两年的恋情。即便是现在,山姆也无法看出马克是如何欺骗她的,她认识的马克与现实中的马克对接不上:
“我觉得他不是个特别聪明的人,所以我不相信他会千方百计地骗我,如果他多年来都在骗我的话,他一定……我不知道……整天生活在恐惧之中,害怕我发现……我所认识的他不是一个非常自信的人,他很谦逊。但是我不知道他在外面是什么样子。他曾说,‘这只是玩玩而已’……但是,很明显他与莉斯曾经在一起过,所以我不知道酒吧中的那个女人是不是莉斯,还是酒吧一事只是他编造的故事罢了,又或者如果酒吧一事是真的话,后来他与莉斯分手了。”
马克告诉山姆自己正在考虑离开她,在这以后山姆才开始想着离开马克——这发生在餐厅事件之后的好几年。
“在我真正离开的前两年,他告诉我他得离开这个家了。我当时悲痛欲绝,因为我从未真正考虑过如果我一个人生活的话我该怎么办。我们总是吵架,这段婚姻自始至终都不稳定,但那是我第一次一本正经地思考着对未来的规划。当他要离开的时候,我在想,‘我要怎么办?嗯,我要去上大学,因为我曾经参加过俄亥俄州大学的推广计划,我的梦想是去哥伦布,拿到我想要的学位。’所以天呐,从那时起,当我必须筹划着一个人生活时,我渐渐地……其实不是刻意地计划,而是在潜意识中想着,‘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这是我的梦想。’我花了两年时间才缓过劲——我到处寻求建议;我与朋友们讨论每一个可能的机会,只为了让我的内心相信自己可以离开他后一个人过活,即便是这样,但真要做到这一点,真的很难。”
当山姆明白马克可能会离开她时,她强迫自己思考着离开他以后要如何生活。她已经尽力了,耗尽全身的力气去忽视他的不忠,而现在这种方法也无力回天了,所以继续保持盲视状态不可能再帮到她了。于是山姆开始意识到她的生存可能要依靠自己独立打拼。这种渐渐明朗的意识代表着山姆生存策略的转变。这一转变让山姆从不知转换到知之,转变也激励着她像一个独立的成人一样生活。
“从他说要离开我那一刻起,我们仍然住在同一栋房子里……我当时并没有打算要离开……好久以后我才真正筹划着,攒钱、清点银行账目、打包属于我的东西。我甚至替他想出了一个开支方案、他应该怎样生活、他要支付什么费用、他应该怎样支配他的收入,这样我才能决定进一步该怎么做,并在配偶赡养费上达成一致。所以我们其实还住在一起……我在5月份签署了离婚协议书,在接下来的4个月我们仍然住在同一栋房子里。我曾说:‘我打算搬走,我打算搬走了。’但是我觉得直到我真正要离开,他才相信我说的话。即便签了离婚协议,我依旧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离开。这是一件极有压力的事情,但是我想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离开一个人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如此伤害一个人也是件痛苦的事情。我觉得我宁愿是那个被伤害的人,也不想将痛苦推向他人。这是一种长期的、情感上的转变过程,而不仅仅是距离上的分开,但它又不单单是情感上的变化。我怎么可以不顾一切地全身而退,将女儿从爸爸身边带走,丢下这个对酒精和毒品上瘾的男人?我经过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才让自己相信生活的愿景可以实现。”
当山姆告诉我们,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马克,但是又很难真正离开他,职业嗅觉敏感的我们觉察到了一种不祥之感。我们认为山姆的过去一定有一块黑暗的角落。我们现在要揭开这一角落,予以阳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