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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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精神历练(1)

在一个小女孩舒适、可爱的卧室里,我们席地而坐,屋里面摆满了毛绒玩具和小女孩的玩物。徐徐微风扑面而来,秋日的暖阳温润地洒在地板上,我们问山姆一个始料未及的问题:“你担心过自己的人身安全吗?”

“担心,说实话,他……我试着弄明白,因为我们结婚后就搬到阿拉巴马州生活了两年。我与父母、亲人相隔甚远。那段时期真的让我担惊受怕的。我没有任何朋友,我们住的附近无人居住。我受过很多虐待……在我们刚搬去阿拉巴马州的第一年里,我没有受到多少虐待,但是在后面的六个月到一年中,他打过我很多次……我不得不说迫使我想要离开那里的主要原因是我的女儿,我不希望她重蹈覆辙……因为他(马克)的父亲经常打他妈妈,我觉得即便我不在乎他打我,但我不想让女儿习得他的缺点。我就拿女儿当借口以便离开那里,至少有两次成功了。他曾经打过我,或是抓着我的头发,他在后期经常吸毒。他注射毒品、吸毒(****的一种,或“加大”吸毒效果),几乎出现了幻觉。他会在半夜来到我房间叫醒我,说:‘你是不是刚回来?我听到路上有关车门的声音。’那时大约是凌晨两点钟,他因吸毒出现幻听了,而我一直就在房间里睡觉,他却以为我出去鬼混了。”

“所以最后的六个月到九个月是最为难熬的日子。我一度认为他不会一直打我的,但突然,他越来越放肆、变本加厉。所以,没错,我确实感到害怕了。其实,曾经发生过一件事情让我有带着女儿想离开的冲动,女儿当时才五个半月。我抱着女儿上车的时候,他试图将女儿从我怀里抱走,所以我们大吵了一架,左邻右舍都听见了,女儿也被吓得哭了起来。看到女儿哭,我们便停止了争吵。所以,很多时候,女儿是我们终止争吵的原因。我觉得这倒是帮了我不少,女儿给了我离开的信念。因为如果只是我自己,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说出,‘好啦,就这样吧’……”

“当你与女儿痛苦挣扎时,是你真正离开他的时候吗?”我们问道。

“是我离开之前的那个夏天,”山姆回答。“我觉得那只是一个偶发事件,当我想到他打过我时,我在心里想,‘以后不会有这种事情了,我们即将离开了。’”

“就像是你逃跑了。”

“可以这么说,所以我心里想,我们要离开了,你休想要回女儿!”

现在我们明白了:山姆是个受到虐待的妻子。她的丈夫是危险的:嗜酒成瘾、吸毒成瘾、情感虐待、身体虐待。山姆离开的时候,马克的不忠相比于他带来的恐惧真是小巫见大巫。继续留在丈夫身边会威胁到她的人身安全和女儿的幸福。

所以,我们不可避免地会产生疑惑,在她最终离开之前,忍受了这么多年的虐待,她为什么不早一点儿离开?后来我们听着录音带,回想着采访时我们的思绪,我们竟开始责问自己:为什么在开始的时候质疑她的动机,而不是她丈夫的?为什么我们不问问自己,她丈夫为什么这样做?

我们现在仍然在思索着:她为什么要留下来,她是怎样为这些事情找到说辞以便让自己安然留下来的?如同山姆可以将不忠的证据“嗖”的一下遗忘到九霄云外一样,她有办法将这些虐待行为在脑海中转换为不怎么可怕的事情。

为什么会这样?她是怎样做到的?

即便在马克不对山姆家暴的时候,他也经常在情感上虐待她。情感虐待可能与山姆认为自己没能力一个人生活的想法脱不了干系。在离婚之际,她报名了一个推广计划。

“我开始参加大学课程,开始意识到自己是个有头脑的人。多年来,他总会说,‘你真笨’。我不得不重新进行自我心理建设,相信自己是个聪明的女人,坚信其他人是喜欢我的,我的存在是有价值的,我需要找到自我价值感。不过我可能依然比大多数人更自卑。”

马克的情感虐待将山姆束缚住,她不相信自己有什么能力,于是她必须依赖马克生活。

我们再次让山姆讲述自己的婚姻,而这一次她将自己忽视不忠迹象的能力与她漠视受到的情感虐待联系起来。

我们同时让她回想一下她曾经忽视的那些出轨迹象。山姆说:

“他从来不戴结婚戒指,但是我心想——”

山姆戛然而止,她在交谈的时候经常这样。后来山姆解释,马克不戴结婚戒指是因为他不喜欢戒指的款式。山姆告诉我们,结婚戒指是她自己挑选的,而马克认为戒指的款式太过花哨。或许马克不戴戒指的原因是结婚戒指不利于他与女性打情骂俏吧。他以山姆挑错戒指样式为说辞,而山姆竟然也相信了他的借口。

山姆继续说:

“他喜欢和我讲,经常有女人对他献殷勤,但他都不为之所动……至于其他事情,他常常整夜不归家。我现在想起来我们未结婚之前的事情,记得他本应该去某个地方与我见面的,但是他从来没出现过,留下我一个人等了好几个小时,每每听到有一辆车朝着我的方向开来,我都会想,‘哈,那个一定是他!’”

“回首过去,我意识到在我们没有真正在一起之前,我也总是做一些事情来保护这段感情。我记得我的一个朋友多年前曾告诉过我,那时我们还在上高中:‘我记得有一天来你们家,感觉到你自从和马克在一起后从来没和我们出去玩过。你总是和马克腻在一起,都不和我们一起玩。’她当时在我们家里,我记得听完她说的话之后特别生气,因为我本能地感觉到马克肯定会恼火。我心里在想,‘你怎么敢来我家,嚷嚷着让我出去玩呢?’因为在我看来他会在心里嘀咕,‘她们为什么想让她一起去参加聚会?’”

“所以我将自己的不满转嫁到她们身上,而不是马克,然后一并忘记这些事情。我总是会为他的行为找理由开脱。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对我家暴。我哪里也不能去,因为如果我去百货店,本应45分钟就可以回到家,结果我花了一个小时的话,他就会问,‘你去哪里了?’”

山姆告诉我们,她总是生活在恐惧之中,而她相信朋友们认为自己的生活是幸福美满的。她不想让任何人将自己视为受到虐待的可怜人,或者是个命运悲惨的女人。

“我这个人最鲜明的特点就是想让一切都好起来、步入正轨,所以我尽我所能地在脑海里重新包装许多事情,让它们看起来合情合理。我为了丈夫没少这样做。我真的非常想要一段美满的婚姻。”

人的思想复杂到令人难以想象。显然,山姆在某一层面上对丈夫的背叛知根知底,即便她在另一层面上不让自己“知之”。背叛盲视正是需要这种错综复杂的思维,以便一个人对某些重要事情可以同时处于“知之”和“不知”两种状态。

尽管我们最初采访的关注点在于山姆对马克不忠的盲视,但我们的交谈逐渐将话题引入了家暴这一范畴。在山姆的案例中,不忠、情感虐待、身体虐待都是滋生背叛的温床土壤。而山姆对每一条都有自己独创的应对策略,以便自己对其做到视而不见。山姆对每一种背叛类型的盲视都可以促使她对其他人的背叛也保持盲视。至于不忠,山姆选择不相信马克的坦白,忽视非常明确的证据;至于情感虐待,山姆将它视为自己能力欠缺的证据;所以她觉得自己活该接受他的全盘评判,而不是远离马克或者质问他的用意;至于身体虐待,她为马克找借口开脱,将对婚姻的危害降低到最小。然而我们推测她受到的身体虐待可能会更多,只是她为了能和马克待在一起,选择遗忘罢了。

对重创的盲视

很长时间以来,我们都在思索着背叛盲视在身体虐待中所起的作用。尽管不忠不会直击受害者,但家暴与受害者直接关联。忽视不忠的迹象看似比忽视受到的身体虐待更为容易一些。然而山姆似乎找到一种方式部分忽略遭到的毒打。她是如何做到的呢?我们反复思索着,最终归结于一点:我们可以同时做到知之与不知。我们的一部分认知是有意识获得的,而有一部分认知却常隐藏于意识之下。想到有意识的认知,我们问山姆:“你觉得你对他打你的行为能记得多少?”

“我依然会在心里做激烈的斗争。即便是现在,如果我看奥普拉秀,她正在谈论受虐待的受害者,那我绝对会继续看节目,关注他们的处境,然后会告诉自己我不会遇到这种状况的。他们会扼要地介绍那些人:这个家伙有精神病,他在事发之后感到极为后悔。你会发现有好多种虐待家属的人。我看着他们,心里会想,‘不,他不会是这样的。’”

山姆竭力地去解释为什么马克不像奥普拉秀中虐待家属的人。她透露马克在打她之后总是表现得很后悔。这一点没有说服我们,因为山姆刚才说奥普拉秀中的某些男人在虐待完自己的家属后也会悔恨。然后山姆说她觉得自己有某种魔力,因为马克在事发之后会感到心情很低落。她的话让我们感到很震惊。有时,不知是何种力量会引领原本理性的人说出令人极其费解的言论!

山姆继续回忆着,讲述着家暴的画面:

“我不会与他对打。他没有想要把我往死里打。这一点我能看出来,因为他曾是国家级足球比赛的冠军。他可以轻而易举地重伤我。我看得出来他有收敛一点儿力气。只是我惹得他太生气了,这从我身上的淤青可以看出。”

山姆被马克打伤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而山姆仍然认为马克与奥普拉讲述的那些男人不同。山姆觉得她受的伤无足挂齿吗?当她继续诉说着自己的经历时,她向我们透露身上的伤有时会特别严重。她的锁骨处有一道长长的伤疤。然而,她依然不认为自己是家暴的受害者。

“在阿拉巴马州时,有一次他踢我的后背。我觉得他伤到我的肾脏了。我有两个星期疼得走不了路。还有一次他把我的胳膊打断了。去医院后,护士对我说:‘哦,天呐!’奇怪的是,我意识中的一部分不认为自己遭受了家暴……我觉得自己这种类型的人与他这样的人很合拍……但同时,我不想将自己视为一个受害者,这也是我从没有告诉过其他人的原因。我不想我的朋友质问我,‘那个畜生究竟对你做了什么?’我一直都在维护他,我也一直保护自己免受这种评判,但同时,我觉得自己是那种渴望幸福的人。所以每次他打我之后,我都会替他找借口开脱,‘可怜的孩子,他看过自己的母亲被打。’”

“我只有两次担心过自己的生命安危。这是在不同的时期发生的,他把手紧紧捂住我的嘴巴和鼻子。他说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在大声尖叫,但是我当时真的害怕自己就要死了。”

山姆不止一次遭到马克严重的人身伤害,然而她依旧认为自己与奥普拉秀中受到家暴的性质不一样。人的思想真是无法捉摸。

坚守秘密强化了背叛盲视

如果她毫不含糊地指出马克的暴力行为就是家暴,那代表她意识到他做了违法的事情,但她没有,所以我们怀疑山姆在当时根本没有这样的意识。如果她无意中向别人提起受到的家暴,这表明她根本不知道这种行为是错误的。另外,她完全保密的做法意味着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知道这些家丑不可外扬。

“你以前向别人提过他打你的事情吗?”我们问。

“后来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向别人提过。我有个朋友(最近才成为朋友)向我痛诉自己的前夫经常打她,所以我也向她讲述自己的经历。我和另一个朋友讲马克疑心很重时,她认真地问我:‘他有没有打过你?’这个问题让我有点措手不及,所以我回答:‘打过。’至今为止就这两次。”

直到山姆的朋友问到她这个始料未及的问题时,她才告诉别人马克打过他。16年来她都守着这个秘密。这从某种程度上有力地证明了,山姆其实知道这种暴力行为是违法的。就算最后离婚之际,山姆也没有将此事告诉她的家人。她强烈地希望家人对这种事情一无所知。

“其实,我之所以会维持这么久的婚姻,部分原因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我一直伪装自己的婚姻很美满幸福,这也让他们难以理解我为什么想要离婚。他们认为马克人很不错……你刚才问的是什么?”

我们向山姆重复了问题:“我们问你曾经是否向别人透露马克打过你。”

“哦,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是现在我在哥伦布的很多朋友都知道……我真的不喜欢别人将自己视为受害者。比如遭到乱伦的人,这样的话,他们就会束缚自己,生活在一个无形的牢笼里。我不想让别人给自己贴上标签——受到家暴的人。首先,我不想让别人同情自己;其次,以前我一点儿也不想让朋友们觉得我很傻很天真。其实,我难过是因为我欺骗了最好的一个闺蜜……我会和她诉说马克做过这件事、那件事,我甚至会告诉她马克的爸爸曾经打过他母亲,然后我会说:‘但他从没打过我’——我真的对她说过这句话。她回答:‘哇,那很不错哦。’我一直假装他没打过我。我现在感到特别内疚,因为如果她最终发现我骗了她,她会有被背叛的感觉,我没有如实告诉她我们夫妻感情的现状。我最担心这一点。”

“那你在离婚的那段时间里呢?有没有告诉过律师?”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