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精神焦虑症的自救:演讲访谈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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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英国广播公司电视台的六次采访(1)

英格兰 1983年

1983年,英国广播公司(BBC)邀请我在其电视节目《针尖对麦芒》中接受采访,这个节目每天中午从伯明翰播出,覆盖整个大不列颠群岛。我同意接受六次采访,每周播出一次。

那时我已年届80,BBC的邀请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机会,让我可以向公众讲述过去40年来我在治疗神经性疾病方面所取得的成果,尤其是近25年来我专心帮助焦虑病人所做的一些工作。

虽然我对自己80高龄的记忆力能否应对那些采访并不确定,但我无法抗拒这个机会,它能把我的全部成果向整个大不列颠群岛作全面而又简洁的展示。访谈节目制片之一、同时也是说服我接受采访的弗兰·格罗夫斯对我的记忆力倒是毫不怀疑,但我自己并不这么认为。80岁的人健忘是很平常的,我担心的并不是自己忘记过去40年里发生的事情,而是自己甚至会连半分钟前说的话都记不起来。

好在我还能采取一些预防措施,而我也这么做了。早在第一次节目开播前六周,我就已经开始在伦敦街头漫步,我低着头,一边比划一边反复背诵六次采访的内容,确保不会有任何遗漏。

我把每次要谈的内容都写在一张大卡片上,后来发现只要记起卡片的样子,我的话也就随之而来了。事实证明这样的准备工作是成功的。

现在,这六次采访已被制作成录像带,BBC也把它在世界范围内的版权交给了我。

我的采访者是玛丽安·福斯特,她是乔迪人,这意味着她来自英格兰东北部的泰恩赛德,同时也意味着她的采访既一针见血又富有同情心。谢谢,玛丽安。

对于我从前的病人安妮来说,让她与我一同上电视出现在数百万同胞面前,对她来说需要过人的勇气。然而她是如此渴望帮助那些正遭受她曾经历过的痛苦的病人,所以欣然优先考虑他人的需求,而不是自己的安逸。安妮的故事听来简单、诚恳而又充满智慧,令成千上万的人受益匪浅。在此也感谢你,安妮。

我曾以为我会怀着一种轻松、平静的心情去接受那六次采访,可事实上我没能做到这一点。对我来说,这六次访谈对我的一生有着非常重大的意义。

访谈一模式

玛丽安·福斯特的开场白:

每天,世界上成千上万的人的生活被神经性疾病所摧毁。

这种疾病的表现也许只是人感觉到“不太适应生活”,但最严重的时候它会使人不能正常生活,甚至摧毁患者,而且,无论他怎样努力也无法摆脱焦虑的症状,使爱他的家人也痛苦不已。

许多患者和他们的家人就这样长年承受着疾病带来的痛苦,直到有一天他们从一位医生的指导中得到了帮助。我说的这位医生因其对神经疾病的深刻理解和卓有成效的治疗而获得国际性的认可,她就是克莱尔·威克斯医生。通过出版著作和发行磁带,威克斯医生以其对神经疾病根源的深刻探索和对简单康复疗法的积极研究而给予全世界数千名患者以极大的帮助。

在过去几年,我曾在不同场合采访过威克斯医生,就她一生治疗神经性疾病的工作进行探寻。这些谈话汇集起来表达了她独特的思考,记载了威克斯医生在治疗焦虑状态,包括抑郁症、强迫症和恐惧症方面所使用的方法。

现在,首先让我们请上安妮——我们的患者。她的疾病起因并不复杂,但后来却失去了控制,发展成了令人痛苦不堪的强迫焦虑症。

患者

强迫症患者无法通过呆在家里或走出门去的方法来消除其强迫念头,这与某些恐惧症的情况不同。如果你得了恐惧症,只要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与其抗争,你的症状就会得到某种程度的缓解,但强迫症却不行,因为那些想法就烙印在你脑子里,不论你走到哪里都带着它们,不管是睡觉还是走路,它们都跟着。它们不同于生活,比生活还突出十倍,而且非常可怕。它们固执地存在着,直到最后你都觉得它们该消失了,可它们还在那儿。

玛丽安

安妮是得益于克莱尔·威克斯医生的指导而从神经崩溃中完全恢复过来的数千名病人中的一个。我曾问过威克斯医生她早期的专业兴趣是怎样形成和发展的。

威克斯医生

开始,我是一名内科医生,就是普通医生。但我很快认识到要帮助人们——那些我喜欢的人们,你就得尽快地让他们感受到尽可能多的内心平静。如果你送走病人时他心境平和,那么你的成功就有了一半的把握。所以渐渐地,我就被人们看成了一个对病人的神经反应感兴趣的医生。

玛丽安

请问您所有的著作和方法是来自于您作为一个医生的经验呢,还是您曾接受过作为精神病医生都要进行的专业培训?

威克斯医生

我在学医时接受的是精神病学方面的一般培训,但后来我自己陷入了极度的神经疲劳,而我依靠自己的力量从中恢复过来的经历让我学到了许多。因此我了解那种神经疲劳的感觉,也知道如何在没有他人帮助的情况下恢复过来。你知道,我开始学医时已经三十七岁了,在此之前我学的是自然科学。所以与大部分从十九岁开始学医的人相比,我的经历可能为我的医学实践注入了一种更为成熟的理念。我已懂得该怎样去了解一个人并去关爱他,我想这一切都有助于我作为一个医生的实践。我不光是那种仅照料病人感冒咳嗽的普通医生,我还力图去关怀他的整个身心,也包括任何特殊的神经性痛苦。

玛丽安

那么您给病人的建议和精神病医生给出的建议有哪些不同呢?您是有一种非常特别的方法呢,还是您的理论与众不同?

威克斯医生

我的方法确实是与众不同。事实上,在我出版第一本书之后,我的方法就被悉尼(当时我在那里工作)的一位精神病医生称作是“家庭纺织哲学”,而在我看来它就是最基本的常识。我要见到成效,因为作为一名普通医生,我的病人不是在有了神经上的问题之后才到我这儿来的,他们会因为咳嗽、感冒或者头痛而长年累月地在我这里看病,这使我有机会观察我的方法是否有效。我想我在行医前作为一名科学工作者的研究实践对我分析病人身上所发生的情况,并去发现隐藏在各种症状背后的事实真相有很大的帮助。先做科学家后当医生的经历让我受益匪浅,因为我不会受细枝末节的干扰而错过了事物的本质。我能敏锐地抓住某种疾病及病人反应的最重要的部分。

玛丽安

在未来几周,您将就如何照顾我们的神经系统及如何克服神经紧张的问题给我们提出许多极好的如家庭纺织一般普通的常识性建议。此外,我们还将见到一位女士,一位您曾经帮助过的病人。您当时是直接与她交流呢,还是与她的医生一起合作?

威克斯医生

由于我已经退休,不再给人看病了,病人们现在主要是通过电话或信件的方式与我联系,现在用这两种联络方式的人数也不算多,我希望能与他们的医生经常保持联系,因为我发现有时能跟他们的医生进行很好的合作,尤其是这位我们即将看到的病人的医生。在给这位病人拍摄前,我拨通了她医生的电话,问他是否同意我这么做,他回答说:“你知道,如果是几年前我可能会犹豫,但现在不会……”这位患者非常出色,我想应该把她介绍给其他人,以便能对他们有所帮助。

玛丽安

我们来听听这位女士早先与我们进行的一段谈话,从中我们也可以了解到她以前的状况是多么糟糕。

患者

我接受过脱敏和放松治疗,有一些效果。我甚至还尝试过催眠术,但并不成功,因为我进入不了催眠状态(有些人可以,有些人则不行)……我是说,我尝试了所有的方法,但没有一个管用。所以,当他们开始谈论脑白质切除术(一种脑部手术)的时候,我对自己说:“够了,我绝不做这种手术!”因为在十来岁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人做过这种手术,但很不成功,从那以后我就认定了自己宁死也不能做这种手术。后来,当他们跟我谈到脑白质切除术的时候,我就想:“得了,我受够了,我不想治了!”

玛丽安

好了,这就是一个绝望病人的例子,您当时是怎样帮助她的?

威克斯医生

其他曾经非常努力地尝试对她进行治疗的医生把事情搞复杂了:他们说她具有攻击性;并对她的表现做出各种晦涩的解释。我给了一个简单的解释:我对她说,那些令她非常不安的强迫观念不过是在疲劳的头脑中反复出现的令人苦恼的想法而已。之后,她意识到了这一点,而这一点正是事实的真相,也是全部问题的根源所在。我教她如何绕过强迫观念的表象看到问题的本质,每天都练习一小会儿。这就是她所学习的方法,并且她通过这种方法已经痊愈了。

玛丽安

她恢复过来用了多长时间?

威克斯医生

哦,这可记不太清了,因为我只是通过电话和她联系。你知道,我只见过安妮一面,其余的治疗全都是通过录音和电话进行的。我想安妮大约用了十二个月的时间才再次感受到了生活的快乐和平静。她为自己获得重生而高兴。这大概用了十二个月的时间。

玛丽安

这就是您工作的独特之处吗?我是指您的这种拨开迷雾、寻找简单途径的治疗方法?

威克斯医生

我想是的。我力图让病人明白病因是简单的,然后给他们制定康复计划,让他们遵循简单的做法恢复到正常的情绪和思维。

玛丽安

这就是您在未来几周内将要向我们展示的东西吗?

威克斯医生

是的,玛丽安。我这样做不光是为了使患者们意识到疾病本身和康复计划并不复杂,同时也是为了使那些从来都没有患过神经性疾病的人们不再对它感到神秘,不再害怕谈论、读到或听到我在这里谈论神经性疾病。千万不要让人们觉得神经疾病很神秘,因为实际上它毫无神秘可言。当然,我在这里专指的是焦虑状态,它只不过是一种心理发展的简单模式,一种几乎不可避免的发展模式,所以恢复自然健康的状态就是要将这一模式逆向扭转过来。

访谈二焦虑状态

玛丽安

我们今天要讨论的是焦虑状态。威克斯医生,请问焦虑是神经性疾病全部问题的症结所在吗?

威克斯医生

焦虑状态是最常见的一种神经疾病,玛丽安。它事实上是指一个人陷入焦虑而不能自拔,而这种焦虑又会进一步转化为恐惧。根据我的经验,焦虑病人主要分为两类:第一类是,病人的焦虑源自某些特定的情况,可能是悲伤、内疚或是令他感到羞耻的事情。患者知道是什么原因最初引发了他的焦虑并试图与其进行抗争。

第二类则是,病人曾经受过暂时压力,原因可能是突发的身体损伤,例如严重的出血、事故或是来自生活的压力,等等,但这些原因在事情过后就不再重要了。作为医生,我发现我的大部分病人都属于这种情况,他们没有特别的问题,他们更害怕的是当前所处的状态,而不是最初的问题。

要理解这一点,首先我们要知道神经系统由两个主要部分组成:一部分被称作自主神经系统,我们可以用它来自主地活动肌肉;另一部分则被称作非自主神经系统,它控制着器官的活动和情绪的表露。

当一个人处于压力之下时,他的情绪最初可能只是简单地以一种正常的强度表达出来,然而随着压力的逐渐增大,情绪的表露可能会变得过分强烈,此时我们说神经被“唤起”。这可能会是一种非常痛苦的过程,它意味着一般的害怕会演变成严重恐慌,一般心跳也会变成“砰砰”作响的下意识感受,或者就像某位病人说的,他感受到了平常没有感受到的那种心跳,胃肠翻腾,吞咽困难,呼吸无力,感觉虚弱,几欲昏厥。这些症状让人感到不安且难以承受,而这正是压力的表现。

这样,患者就会因为担心这些症状而额外又增加了更多压力;更糟糕的是,他不清楚这些症状是怎么回事,于是又进一步增加了新的压力。他陷入了一个怪圈:先是出血、事故或其它的事情导致压力,然后对症状的恐惧带来了更多的压力;再后来,更多的压力引发了更多的症状。就这样,随着怪圈不断循环,就产生了被我称作不是“唤起”(那是科学术语)而是“神经敏感”的结果。为了帮助病人,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扭转这一恶性循环。它产生的原因很简单,其发展变化也很简单,治疗方法也同样简单。我没说“容易”,我说的是“简单”。首先,要扭转这一恶性循环,病人需要了解这些症状是怎么回事。

玛丽安

这样的了解有多大的成效?它能很快对患者产生作用吗?

威克斯医生

有些人是这样的,有些人则不是。一位女士曾经害怕出门,如果没有人陪同,她甚至不愿上街购物。然而在向我进行了一次咨询后她就被彻底治愈了。她对我说:“我的病好了,现在不管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惊慌。我甚至在登上了望塔(14层)顶层后也不会再感到惊慌。”一次对病情有全新了解的咨询就使她得以康复。

然而对于大多数病人来说,他们在理解的同时还需要康复计划的帮助。让我给你解释一下压力所产生的某些症状表面上看是多么的复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