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警把我带回了食堂,继续洗菜,有萝卜、白菜、土豆,戚军也和我一起洗。
他看了看我,说:“家里来人了?”
“是的,我的妹妹。”
戚军没有说话,继续洗菜,又过了几天,我和戚军、横肉男、小海、独眼龙又被莫名其妙地调回了原监区。
戚军说:“每天起得太早,我受不了。”
于是,我们每天继续在电焊车间劳动,我还是帮戚军计件,抄写。
我每天观察戚军的动向,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他喜欢抽烟,而且很讲卫生,每次都把烟头仍到垃圾筒里。
一天下午,我和戚军被队长安排出去打水,我们一行九个罪犯,由一个民警负责;打水也是一项很不错的工作,既可以到生产区外放放风,又可以接触到其他监区的犯人,因为水龙头那里总是聚着排队打水的犯人,他们交头接耳,吹牛扯谈;有的人还利用这个机会“谈情说爱”。
戚军走到那里时,仍然把烟头仍进了垃圾筒,而且把手伸得很深。
连续三天,他都重复着这样一个动作,我感觉很奇怪。
第四天,我也抽完烟,把烟头扔进垃圾筒。
我也把手伸了进去。
结果我什么都没找到。
这时,有人从背后拍了我一下。
是个青年男犯,我不认识他。
他说,他认错人了。
他走了,他嘴里嚼着东西。
但仔细看又不像。
我想到了,他是在嚼自己的舌头。
十、垃圾筒的秘密
天气越来越冷了,冷得让人感觉世界末日即将来临。
我脚上穿的还是单鞋,我想我应该换双棉鞋了。
虽然监狱配发了鞋,但仍然不合我意。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小海,并告诉他我有一双运动鞋。
小海点了点头,告诉我等他消息。
一天后的晚上,我们监区收工的时候,我走在大排的侧面。
队伍在与另一个监区擦肩而过去,一个矮个黑脸的罪犯迅速地把一双棉鞋塞给了我,同时,我也把运动鞋给了他。
就这样,我有了一双棉鞋。
小海说,监狱里,这样做生意的有很多。
只要你有东西,你就可以换到你想要的东西——女人除外。
我依然每天关注戚军。
很奇怪的是,他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没有密切来往的犯人。
我弄不明白白他是如何与外界联系的呢?
我想到了那个垃圾筒,我猜戚军把烟头放进去的时候,一定也把什么东西放进去了,他究竟放进去什么了呢?
于是,我在出工、收工、打水、购物的过程中,利用一切机会去摸那些绿色的垃圾筒。
我始终是一无所获。
清垃圾的车,每天进监狱一次,收走当天的垃圾。
这天,我看到垃圾车进院的时候,从垃圾堆收走垃圾后,他们又把监院内的其他个垃圾筒,逐个倒进垃圾车。
这个动作没有任何的不同。
我发现倒垃圾的人,手总是向垃圾筒里面掏来掏去。
我相信垃圾筒肯定有问题。
一天傍晚,我随民警去水房打水,我打完水,我乘着自己扔烟头的机会,把手伸进了垃圾筒,里面竟然有一个东西。
那是一盒烟,贴在垃圾筒的壁上,我拿下来放进兜里。
回到监舍后,我在上厕所时,把那个烟盒打开,里面竟然写着一张纸,上面是我的姓名、籍贯和住址。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他在调查我。
我想局长既然让我来这里,我的一切,他应该都能做得妥当。
万一戚军发现这东西是假的,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我又把那个烟盒放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两天后,我又去那个垃圾筒,再次把手伸了进去,依然发现那个烟盒,里面仍然有一张纸,上面只写了四个字:情况属实。
我这才放下心来,没过几天,戚军对我态度大为改观。
一个令我始料不及的事情发生了,我的购物卡不见了。
十一、苫布里的人
我平时把购物卡带在身上,那天,监狱组织犯人篮球赛,我也参加了。因为要穿全套的运动服,所以,我就把卡放在衣服时,扔在座位上。打完比赛后,我发现卡不见了。
我向民警报告了卡丢失的情况,他们说帮我去找,但始终没找到——我报了挂失。
我不知道那个女孩什么时候来看我,现在只能慢慢等待了。
夜里,我仍然不太敢睡觉,戚军仍然按部就班,每晚出去游荡。
这天,我正在睡觉,睁开眼睛,发现戚军不见了。
我想,他又去“梦游”了!
我从床上坐起来,寝室里的人都睡着了,发出一阵阵鼾声。
我打开门,走廓里静悄悄的,两个值星员都快睡着了,我走进厕所,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我呆了一会儿,又出来了,正好迎面碰上了戚军。
他直直地看着我,说:“你跟踪我!”
“没有,我只是要上厕所!”
“你撒谎,你一直在跟踪我。”
“怎么会?我对你忠心耿耿!”
“那你为什么总去翻那些垃圾筒?”
“我只是扔烟头而已。”
他不看我,眼睛半睁半闭,自己去上厕所了。
上完厕所,他不理我,自己回了寝室。
我心跳加快,他差点把我的心脏都吓出来了,好在,他在梦游。
不过,这说明,他知道我看垃圾筒的事。
第二天,在生产区,小海问我:“去超市吗?”
“不去,我的卡丢了!”
小海说:“没关系,你想吃什么,我去买给你。”
“谢谢,不用了。”
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肉了,身上有点没劲。
这时,一个民警叫我的名字:“韩在天,下楼搬东西。”
我和小海一起下楼,还有小眼睛、独眼龙、纹身控,楼下停了一辆货车。
那是一车羽绒服加工的原料,我们搬货也只是帮工而已。
货上面被一层厚厚的苫布盖着,掀开苫布,大家开始卸贷,纹身控和小眼睛跳上了车。
我站在车下,他们从车上往下递,我们往下堆。
一辆车的货卸完后,第二辆车又开了进来,我们接着卸。
之后,第三辆车又来了,我们继续卸,纹身控和小眼睛依然在上面,他们已经累得不行,我也累得满头大汗,有种眩晕的感觉。
值班民警也被这种长时间的卸货搞烦,他很不耐烦,站在一边和另一个民警聊天。
最后一辆货车开走的时候,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民警开始点名,我们报数,1、2、3、4、5、6、7、8、9……我们一共是十个人,可是,却少了一个。
民警又点了一遍,依然少了一个。
我扫视一下四周,我发现纹身控不见了。
民警拿出对讲机:“看守队,我们这里少了一个犯人,拦住出狱的车辆。”
“收到!”
此时,那辆货车已经进入了监狱大门。
监狱大门分为内外两道,两个大门不会同时开的,两个大门之间的区域是检查用的。
此时,货车就在两个大门之间。
看守队的民警围住了货车,扯开那一堆苫布,民警看到了蜷缩在里面的纹身控……
十二、我替大哥挨刀子
据说,纹身控已经预谋已久,只是没有胆量付诸实施,这次,他铤而走险,几乎快成功了。他越狱失败后,被关了小号,换到了别的监区,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周末,监区不用出工,监狱实行的是五天工作、一天休息、一天学习的制度。
休息,主要是洗洗衣服、看看电视、写写信一类的。
学习,主要是学习文化知识,监狱设置扫盲及小学课程,有女子施教中心的女民警负责讲课。
周六,我们监区在教改综合楼上课,上午十点多,我有点饥肠辘辘,没有卡的日子真是难挨,我想加餐,我想吃肉。
小海似乎看出我的想法,递给我一根火腿肠,“吃吧!”
我拿过火腿肠大口吃了起来。
我想起了那个女孩曾经留给我的电话,于是,在“亲情电话”期间,我给她打了电话。
周日,在监舍,队长喊我:“韩在天,有人接见!”
我喜出望外,恨不得马上飞到会见室。
会见室里,仍然是那个大眼睛女孩,“哥,最近可好?”
“卡丢了!”
“没关系。”女孩说着,女孩从包里拿出一张新卡,让民警转交给我,“你怎么不早说,购物卡是实名制的。你卡里的钱已被人花去了大半;我又给你办了张新卡,余额都在里面。”
“谢谢你。”
“爸妈一直惦记着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明白。”
女孩走了,晚餐时,我给自己加了两个菜,总算饱餐一顿。
晚上,我躺在床上算了一下,我已进入监狱20天,离出狱还有40天的时间,希望在这40天里能取得戚军的信任。
令我没想到的是,机会很快就来了。
戚军最近很低调,也很紧张,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在“纹身控”越狱未遂的第三天,我们监区正在去往生产区的途中,事情发生了。
当时,我们正与迎面而来的六监区相遇,戚军走在我的旁边,两个队伍相遇时,戚军向我这边靠了一下,我感到他身体的颤抖。
六监区是暴力型监区,关押的基本上都是杀人、故意伤害。我看到那些犯人的眼神都和别人不一样,狼一样的眼睛,扫视着戚军和我们,我似乎可以感受到他们那隐藏在嘴里的长牙,还有那些隐藏在袖子中的利爪。
我想吸血鬼也不过如些,有时,人比鬼更恐怖。
当天中午,我们都在食堂吃饭,几百人同时拿着餐具,往嘴填东西,那声音很震憾,就像群狼在吃肉和血一样。
我们监区在食堂的阴面,十几张桌子,六监区在阳面,也有十几张桌子。
每张桌子周围站着十几个犯人,监狱犯人吃饭是没有凳子的。
我和戚军站在一起,他很着急地吃饭,他依然很紧张,我问他:“你怎么了?是不是昨夜没有睡好?”
“没有,我只是有点冷。”他说,“我总感觉有人要害我!”
“你得罪谁了?”
“也许吧,我要出狱了,在监狱这些年,仇人也很多。”戚军依然埋头吃饭。
因为六监区比我们去食堂的时间早,所以,他们很快就吃完饭了,开始陆陆续续地往出走。
一个个犯人从我和戚军身边走过,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始终死死地盯着这些人,突然,我看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高个子男人,眼神很惊恐,死死地盯着我,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搭在前面犯人的肩头。
这时,我突然听到身后“啪”地一声,接着就是一阵盆碗落地的脆响,我猛地回头一看——两个犯人打起来,场面变得乱糟糟,整个食堂的犯人都开始向那两个人聚集,民警开始上前维持秩序,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发现刚才那个高个子男人,正在向戚军靠近,我原来背在身后的左手正往前伸了出来,他的袖子好长啊!
此时,戚军正和其他犯人一样,伸长脖子看打架呢。
不过,打架很快就被民警制止了。
我感到事情有些不秒,一边大喊:“大哥,小心啊!”
另一边,我冲到了戚军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他。
一个坚硬而冰凉的物体从我的肚子左侧滑过……我低下头,看到上衣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那个家伙钻进了人群,不知谁又喊了一声:“着火了!”
顿时,场面稍有混乱,但在民警的维护下,食堂很快又恢复了秩序。
我倒在了血泊中,倒在了戚军的怀里……
刺中我的是一块磨得十分锋利的铁皮。
幸好没有刺到肚子,而是从我的左肋刺过,只是划出了一道口子,没有刺到骨头。
监狱医院给我包扎、缝合后,我就回了监区,戚军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在天,你这一刀是替我挨的啊!”
“大哥,这没什么的,我只是不希望别人伤害到你。”
“好兄弟。”戚军死死地抱住了我。
我不知道他是否真正的信任了我,总之,这一刀我是挨了。
兄弟都是替哥们挨刀,警察都是替人民挨刀。
现在,我到底是替兄弟挨刀,还是替人民挨刀呢?
我想,应该是替人民。
刺我的那个家伙被关了禁闭,民警问他为什么要刺戚军。
他只是说戚军以前曾经打过他,现在,戚军要出狱了,他就想报复戚军。
我感觉这个理由很牵强。
很多人都信以为真,没有证据证明他是针对我的。
戚军对我越来越好,简直是无话不谈,当然,他和我说过的很多话,我都是辩证地听,因为,我没有验证他说话的真伪,既使他吹牛,我也要当作革命事迹一样全神贯注地倾听。
我基本上不用卡了,因为每顿我都和戚军在一起吃。
他每天会吃五个菜,三个荤的,两个素的,他只吃素,不吃荤,肉都是留给我吃的。
半个月后,我的伤好了,监狱管理局组织全省服刑人员篮球赛,我代表省城第N监狱参赛,队里有横肉男,小眼睛、小海等人,比赛十分顺利,横肉男投篮很准,我们队得到了第二名。
那天比赛,全省唯独肖达克监狱没有参赛,我想,监狱局真是用心良苦,怕我被犯人或民警认出来。
在返回监狱的路上,我坐在大客车中差点睡着了,我把大客车的窗帘弄开一个小缝儿,终于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这是一条比较十分繁华的街道,街两边除了高档的社区,就是鳞次街比的饭店,我真看得入迷,一个熟悉的身影映了我的眼帘,林蓝正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有说有笑的从饭店而出,一起进入了她那辆SUV。
我的心好像被一根钢针深深地刺了一下,痛得不行,我拉上了窗帘,坐直身子,心里骂她水性扬花。
横肉男似乎看出我的心思,“兄弟,怎么了?想女人了?”
“都快出狱了,想什么女人?”
“就是你们这些快出狱的,想女人想得才疯呢!哈哈哈!”他哈哈大笑起来。
车上的民警大喊:“不要大声喧哗!”
我们立刻闭嘴,转头看着横肉男。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戚军遇刺那天,横肉男去哪儿了?他本应陪在戚军身边,他本应该替戚军挨刀子,怎么最后成了我呢?
这事有点怪,而且很怪、很怪……
十三、越狱罪犯又栽在我手里
我经过多方打听,终于得知,在这座监狱里,戚军最恨一个人,那就是八监区的林虎。
林虎,故意杀人罪,有期徒刑15年,余刑十年。
他刚进监狱时,就想挑衅戚军,虽然戚军在外面是老大,但在监狱里,他很低调。
他不怎么和这些犯人争高下,但是,林虎却一直和他做对。
有一天,监狱搞全狱大清监,全狱罪犯都坐在操场上,林虎和戚军挨着,林虎挑调戚军,戚军不理他,之后,林虎就去打戚军,把戚军打倒在地后,横肉男就冲了上去,把林虎一顿暴打,因为这事,横肉男被关了一个星期的禁闭,整月免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