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狱警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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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不死囚徒(3)

“她用手嗯着一把菜刀。便劲嗯个不停。她说在上网聊QQ。”

我突然感觉后怕起来,浑身上下直冒冷汗。

马干妈继续说,“从小到大,马干一直在受苦,没吃过好的,也没穿过好的,他善良,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他这个人就是太倔了,像他爸,宁折不弯。我会好好料理他的后事。你们监狱有什么打算?”

“这个,我还不太清楚。我是新来的。”

马干妈有点失望。

我起身去卫生间。

回来时,我看到小刘坐在另一个座位上,玩着手机。

马师去哪儿了呢?

这时,广播响了,“各位旅客请注意,三车厢有一位女性乘客突发疾病,请家属马上到三车厢。”

我和小刘迅速跑到了三车厢。

眼前的一幕,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马师竟然脱掉了上衣,只剩下里面的内衣,她坐在窗前,用手指点着车窗玻璃。

嘴里还念叨着:“我加你,你为什么不加我,我加你,你为什么不加我?”

乘务员给她穿衣服,她也不干,大喊大叫。

我走到她的面前,不声不响地坐了下来,我也用手指点起了车窗玻璃。

她看了看我,宛尔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看她心情好,我给她穿上了衣服,还把木头手机递给了她。

她很高兴,她小声告诉我,说:“你知道吗?我们一行是五个人。”

“五个人,还有谁?”

“还有马干,他就坐在你后面,是他让我脱衣服的。嘿嘿!”

她煞有介事地向我身后摆了摆手,我转过身,发现身上竟然是小刘。

他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这时,他突然冲了过来,扇了马师一个耳光。

她愣住了,然后,抱住我,哭了起来。

我转过身,看到座椅的凹陷部分,看样子,那里刚刚有人坐过。

我有种预感,马家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马师的话有时也可以信一些,但是装神弄鬼就算了。

后来,我问小刘为什么打她。

小刘说,他家有个亲戚就是精神病,发病时打一耳光就好了。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们要离开时,一个身材高挑,气质优雅,十分漂亮的女乘务员走了过来,她递给我一张纸,她说:“你是她的家属吧?这是刚才她手里一直攥着的东西!”

我接过那张纸,发现那是一个黄纸钱,圆圆的,专门烧给死人用的。

马师突然把纸条抢了过来,塞进了嘴里。

我用手去抠马师的嘴,却没把纸抠出来,她把纸咽了下去。

我累得满头大汗。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又是一个QQ小喇叭,我点开一看,一个对话框:“我是马干,加我,我们聊聊。”

七、又一次意外死亡

我拒绝所谓马干的加好友请求,我想,一定有人在背后搞鬼。

下午,火车到站了,监狱领导亲自来接站,我们一行人上了车,直接去了医院。

看到马干遗体时。马干妈哭得差点背过气去,马师只是静静地抽泣。

我发现,她根本就没有眼泪。

之后的事情依程序办理,签订协议、火化、赔偿,这些完事后,我和小刘把马家母女送上了火车。

事情就算到此完毕。

我和小刘也回到了监狱,继续着枯燥无味的值班生活。

我的手机依然锁在了监狱看守大队的手机箱内。

有时,我还会想到马师,想起那个如梦如幻,令我心醉神迷的夜晚,直觉告诉我,那其实是一场梦,不是真的,绝对不是真的,尽管这个想法有点自欺欺人。

我忽然担心起小刘来,那天晚上我和马师的事,他是否知晓?既然知道,他为什么不说,还是想去领导那里告我的秘呢?我想到这里,不禁浑身发怵,惴惴不安。

这天,晚上六点,我站在监门口,监督犯人打扫卫生。

“队长,我身体不舒服,我想去医院。”一个叫顾明达的犯人嚷嚷着胃难受,表情痛苦,双手捂着肚子。

于是,我带他去了监狱医院,他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我们相隔两米左右。在监狱里,民警和犯人走在一起,一定要走在犯人后面,这样,既有利于监管犯人,又可以很好地保护自己。否则,如果你走在前面,或者和犯人并排走在一起,他袭击你的可能性就非常高。

回来的路上,他主动和我搭讪,他问我:“队长,你知道马干的胳膊是怎么没有的吗?”

我摇了摇头。

“他和别人搞同志,被他情敌发现,那个情敌纠集几个犯人,把他胳膊给打折的。”

“鬼才信。”

“你不信?总有一天,你会相信的。”他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

“别罗嗦了,现在,你背监规给我听听!”我有点生气。

“背监规没有问题,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平时要提高警惕啊!”顾犯接着说,“我说的是事实,几年前,有个狱警在值班的时候,和犯人争吵,结果两个人撕打在一起,犯人失手,民警的头撞到了墙上。送到医院,没几天就死了,我是亲眼所见。就在你的值班室。”

“啊?想吓我啊?”我说。

“这事没人和你说起过?”

“其实我早就知道。”我说。

“那就好。”他拿出一支烟,吸了起来,“有的时候,人要适应环境,无论是什么环境,既来之,则安之。”

“如果你不犯罪,如果你守法,你就不会进监狱了。”我说。

“可惜啊!就在我入狱那年,一批价值几百万元的海洛因神秘失踪,如果那东西是我的,就是让我再服刑十年,我也愿意。”

“那时是失踪,也许现在早已被警方找到。”

“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找到,你知道,最后毒品消失的地点的在哪儿吗?”

“在哪儿?”

“土阴县!”

“马干家也在土阴县。”

“就是那里。”他又是一本正经。

“这件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不是,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当然,监狱里还有一人知道这件事。”

“他是谁?”我问他。

“下次告诉你吧!”他诡秘地笑了笑。

我想,他这次又是在扯淡。

这时,我的对讲机响了,是副监区长:“快上楼,出事了。”

我和顾犯一起跑上楼,楼上围了一群人,小刘正被一个犯人用刀子架着脖子,刀子实质是铁刀自制的。

那个犯人就是我刚上班那天,要我套近乎的大胡子。

他丧心病狂,“给我准备车,准备钱,送我安全离开,否则,我就杀了他。”

他已经被包围,他无路可逃。

他身后还站了一个犯人,那是他的同伙,他很年轻,满脸通红,浑身发抖,手足无措。

小刘在喋喋不休地做着犯人的思想工作,“你们是跑不了的,你们这样做是执迷不悟,监狱为你们提供这么好的改造环境,你们不去珍惜,却要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们对得起等你们回家的家人和孩子吗?他们忍心看到你们再加刑吗?你们这样做,只有死路一条,你们现在悔悟,还来得及……”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情况下。

他身后那个年轻犯人,被小刘的言语所感化,瞬间,他决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年轻犯人快步上前,夺下了大胡子手中的刀,民警们一拥而上,制服了大胡子。

小刘被大胡子的刀划破了一点皮。

后来,我才知道,大胡子是预谋已久的。

我记得有个老民警曾经告诉过我一句话,那就是在监狱里,犯人的话,百分之九十都是谎言。

……

这天下班,我拿出放在手机柜中的手机,发现里面有很多未接电话。

我一个一个回拔过去,有我妈,我爸,还有以前的同学……等我回到第七个电话的时候,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是我,我等你三天了。”

是马师。

我放下电话,就打车去找她。

她在一个旅店里等我。

我看到她时,她还在摁着木头。

她看见我,很高兴,“你来了!我等了你三天。”

“是吗?你怎么没和你妈走?”

“我想你,她不是我妈妈,我们分完钱,就各奔他乡了。”马师说得很决绝。

“哦,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跟你好。”马师晃动着马尾,开心地笑了起来,“我可以出去找工作。”

“你?”

“当然。”她还在摁着木头手机。

“跟我回家吧。”

“好的。”

我带他回到我租住的房子,她好像很累,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开始收拾屋子,这时,电话响了。

是监区长,“小齐,小刘死了,出了车祸。”

八、木头手机

小刘是在回家的路上被车撞的,肇事司机逃逸了。

小刘当场死亡,出事地点是一个城乡结合部,没有监控录像,没有目击证人,究竟是什么车撞的他,都未可知……我想起小刘之前和我说的话,他说马干对他说过自己出狱后要做什么,小刘说那是个秘密,那个秘密究竟是什么呢?

小刘为什么在这个关键时刻出意外呢?

难道这也和马干有关?

还有马师,她的神秘来访,又是什么目的呢?

为什么,她刚见到我不久,小刘就出了意外呢?

我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无底洞,那里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没有真相。

在医院的太平间走廓里,小刘父母哭得死去活来,监区长面如死灰,满脸泪痕。

我站在走廓里,回想过去的一切,我发现很多事情都很诡异,自从我和小刘从黑雾村回来,怪事就不断发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监区长把我拉到楼梯上,小声对我说:“马干死后,家属情绪怎么样?”

“很稳定。”

“哦?今天,我接到了马干家公安机关的电话,他们说马干的母亲和妹妹出事了!”

“啊?出了什么事?”我很紧张。

“他们在回家的途中,也遭遇了车祸,全都死了。”

“怎么可能,我今天还见到马师了,她现在就在我的家里,我想公安机关一定是搞错了。”

“车祸发生在地处偏僻的乡村公路上,汽车撞到了大树,之后起火,母女两人全都烧死了,尸体已经无法辨认,司机去向不明。但是,他们的身份是公安机关已经证实的。”

“怎么证实的?”

“DNA,两具尸体和马干是血缘关系。”

“不会的,这绝对不可能的,马师怎么会死?她现在就在我家里。”

“好,那我们去你家看看。”

……

我打房门,屋子里一片寂静。

我喊了一声:“马师!”

没人答应我。

屋子里根本就没有人,在方厅里的茶几上,放着她那个木头手机。

我拿起手机说:“这是她的手机。今天下午,我们一起回的家。我是从旅店把她接回来了。”

刑警满脸质疑地望着我手中的木头手机,都无语了,我们又去了旅店,本以为可以监控器找出线索,结果旅店监控器已经坏了一个星期,一直没找人来修。

至于马师,老板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我又亲自去了土阴县存放马家母女遗体的医院。

马干妈和马师被烧得变了形。

我想事情越来越离谱了。

村主任林风来了,他说他是代表村委会来负责处理后事的。

我有种预感,这两具烧得像烤鸡一样的尸体可能不是马师母女。

公安机关却是充分肯定,他们相信科学,不相信我的武断猜测。

对于遗物方面,他们一无所有,全部化为灰烬。

他们所领到的赔偿款也早已化为灰烬。

更没有看到马师的那个木头手机,我坚信,我家里的木头手机就是马师的。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又是一个小喇叭。

对话框:“我是马干,我们应该聊聊。”

我加了他。

他的头像晃动了一下,一个对话框弹了出来。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写道:“我说了你可能不信,我还活着。”

“你到底是谁?”我问他。

“我是马干,我没死。”他说。

“滚!”我关掉手机,并立即把这个QQ号码交给了公安机关。

我说这个人自称是马干,有人在搞鬼。

警察没有理我,他们认为我说的话毫无根据,也许只是个恶作剧。

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

我只好又回到了监狱。

我脑海中始终浮现出马师的音容笑貌,想起我把她从旅店带回家的经过。

在家里时,我似乎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存在。

还有那个木头手机,我把它带在身上,每次值班的时候,我都会把木头手机拿出来仔细端详,在那块破旧的木头中,似乎隐藏着天大的秘密一样;有一点,我感觉很奇怪,这个木头手机很重,根本就不像一块木头,那他会是什么呢?

在监狱,监区长又重新给我排了班,我与狱警小赵一个班。

小赵比小刘年龄大,34岁,微胖,性格内向,做事细致,不太与犯人接触。

这天晚上,我隔着监门给病犯发药,监督他们吃药,并做好记录。

小赵坐在我对面,督促犯人们排队,他凑近我,问道:“当狱警感觉如何?”

“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队长,我吃护肝片,你发错了。”一个老头对我说。

我又给他换了药,他身后是二十几个排队的犯人。

“刘哥的案子破了吗?”我说。

“没有。”小赵摇了摇头。

“真没想到,和他出去一次,竟然是最后的旅行。”

“你和他去哪儿了。”

“马干死后,我和他去找马干的家属。”

小赵略有所思,“有件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什么事?”

“后楼冰柜里的两具尸体失踪了一具,就在小刘死的第二天。”

“啊?这是真的吗?”

“当然,排查了两天都没找到。”小赵收起药箱,“锁完监门,我带你去看看。”

我点了点头。

锁完监门,八点时,我和小赵去后楼,他拿出钥匙,打开冰柜。

我向里面望去,里面仍然是两具尸体。

“尸体没有失踪啊!”我问小赵。

小赵看了看冰柜,说:“明明是少了一具,怎么还是两具呢?难道他自己跑回来了?”

小赵表情严肃,不过,我能感受到,他是在强作镇静。

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赵哥,你逗我的吧?”我问他。

“这都被你看穿了,哈哈。”小赵边锁门,边回头不好意思地说。

会走的尸体,怎么可能呢?

九、惊魂旅程

我们两个从楼里出来时,天又下起了雪。

四周武警岗楼的灯亮着,数栋监舍大楼灯火通明,透过一个一个铁窗,可以看到犯人们晃动的身影。

“你知道吗?从前,我们监狱晚上是不让睡觉的。”小赵说,“那时,大家都是整夜整夜地熬着。不过,有时可以把手机偷偷地带进来,我和我老婆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听说我们值班室曾经死过人,是吗?”

“哦,是有这么回事。”小赵有点犹豫。“那是多年前的事了,当时,监狱警察工资没有纳入全额财政拨款,发工资都成问题;导致警力严重不足,都是值单班。那个民警平时身体不好,恰好,监区里有个犯人会按摩,于是,那个犯人就天天给他按摩。犯人很年轻,是过失杀人。他希望可以通过给队长按摩得到有效奖分。虽然狱警给了他一些分数,但是,他仍然没有够减刑资格。就在减刑大会召开的那天晚上,这个犯人就问起减刑的事。狱警有点不耐烦,于是,犯人就开始殴打狱警,狱警的头撞了墙,之后,没几天,狱警就死了。那件事出了以后,这个值班室一度停用了几天。后来,实在没有睡觉的地方,还是用了。”小赵说着说着,瞪大了眼睛,“其实,他就是在你的床上和犯人搏斗的。”

我现在有点相信曾经和我说起这事的顾贩了。

小赵的眼睛湿润了。

“你怎么哭了?”我问他。

“他是我表叔。”小赵擦了一把眼泪。

“那个摔死的家伙是自杀吗?”

“是的,当时,有几个犯人,还在拉他呢。”

我点了点头,回到监舍,我没有睡觉。我找出了那个摔死的犯人档案。

有一行字让我大吃惊:家庭住址:土阴县黑雾村,故意伤害罪。

土阴县黑雾村,这不是马干家的那个村子吗?

怎么什么事情都与那个村子有关呢?

如果马师没死,她有可能回到黑雾村,既使她不回去,也可以通过别人了解到她的线索。

我决定再去那个村子走一趟,查出事情真相。

我上了两个白班一个夜班后,我休班一天。

利用这一天时间,我踏上了开往土阴县的火车。

没想到,我刚在卧铺躺下,就听到广播在喊:“三车厢有一位乘客突发疾病,请家属马上到三车厢……”

又是这节车厢,又是突发疾病的家属,难道是她?

我从卧铺上坐了起来,急忙跑向三车厢,事情是重复还是巧合呢?我真的希望可能看到马师。

我没想到,我又看到了那类似的一幕。一个女的脱得只剩内衣,背对着我,在车厢里张牙舞爪。我走到她的前面,我发现她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眼神迷离。

我想,我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妙。

我转身要走,她突然安静下来,转过身拉住了我,她说:“哥哥。”

“啊?”我晕,我打下她的手,“谁是你哥,你搞错了。”

她一把抱住了我的胳膊:“哥,我找你找得好苦啊!哥……”

我真是没招了,怎么什么悲催的事情都让我遇上。

这时,我的身后聚集了一些人,他们挤得我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