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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峰回路转(4)

石慧叱道:“这种不济事的蠢才也出来现世,快回去跟师娘多学几年吧。”

白非拍了拍手掌,低声道:“慧妹,我们回去吧。”

石慧望了蹲在地上的两个道人一眼,轻蔑地啐了一口,和白非挤出了人群,逛街的兴趣也没有了,两人回到店里,店伙计却跑上来道:“方才有位道爷留下封信,说是要交给两位客官。”

白非一怔,接过来一看,双眉不禁皱了起来。

石慧问道:“什么事呀?”

白非皱眉道:“果然麻烦来了。”他将手中纸条,交给石慧,又道:“我真糊涂,竟未想到这平凉城邻近崆峒山,满街的道士,想必是崆峒门下呢?”

石慧哦了一声,接过来一看,却见那杏黄色的纸符上,写着一笔柳字:

小徒承蒙两位教训,不胜感激,两位身手不凡,必定系出名门,我崆峒僻处陇东,久未领教中原豪士身手,两位如不吝赐教,贫道于后日清晨在崆峒山白云下院恭候两位大驾。

下面具名,是浮云子。石慧边看边走回房中,往椅上一坐,笑道:“想不到那几个脓包居然还是崆峒门下。”

白非却皱着眉道:“崆峒为中原五大剑派之一,怎么出些这种不成材的徒弟?看样子,这浮云子也未见得是什么高明人物,只是我们有急事要办,这一来,却又要耽误些日子了。”

石慧立刻接口道:“可是我们非去不可,不去他们还以为我们怕了他们呢!”

这两个心豪气傲的年轻人,竟未将称雄武林垂数百年的一大剑术宗派看在眼里。

他们却不知道,近年来崆峒派教规虽然不振,但却仍未可轻视哩。

由平凉出城,西行数十里,便是道家崆峒派的发源地--崆峒山。

此时正值秋深,木叶飘落,群雁南渡,晨露未干的时候,道上就缓缓驰来两匹马,走前的是个少女,穿着一身翠绿色的短衫,披着翠绿色的风篷,更显得肤色如玉,两只眼睛清澈而明媚,一闪一闪的,却又露出太多的娇俏。

那少女望着前面寂静的山峦,回头向身后的人一笑,道:“到了。”

身后的那人剑眉星目,雪白的长衫随着秋风飘飘而舞,神态显得极为潇洒而英挺,呆呆地望前面那少女的回眸一笑,眼光中充满了柔情蜜意,低低说道:“慧妹,你真美。”

前面那少女嘤咛一声,娇声道:“我不来了,你最坏了。”放马向前跑去。

那少年放声而笑,笑声清越而洪亮,在这静寂的秋山中,散布出老远。

这沉于幸福之中的一对男女,自然就是白非和石慧了。

山脚有些结庐而居的樵子山夫,白非将马寄存了,施然上山行来,秋风萧索,他们却丝毫也没有觉到有什么寒意,年轻的男女当他们互相爱着的时候,他们是永远不会觉得寒冷的。

石慧轻轻倚在白非身侧,悄语道:“以后我们也要找个这样的深山,造几间小小的房子,春天,我们可以看花开,听鸟语,夏天的晚上,我们可以躺在草地上数天上的星星。”她幸福地一笑,又道:“秋天我们可以沿着铺满落叶的山径散步--”

白非幸福地一笑,接口道:“冬天,我们可以关起窗子,躲在家里吃火锅。”

石慧扑哧一笑,撒娇道:“你就会吃。”

白非如醉如痴,伸手捉住了她的手,两个人几乎都忘了他们此来是为着什么的。

沿着山道蜿蜒而上,两人一行到半山,石慧问道:“那个白云下院在哪里?”轻轻一皱眉,又道:“他们也不派个人来接我们,这么大的崆峒山,叫我们到哪里去找白云下院去?”

白非也奇怪,暗忖道:“这浮云子既寄柬叫我们上山,也该叫个人来接引呀!”游目四顾,群山寂寂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秋风吹处,给这个道家名山平添了几许萧索之意。

蓦然,随着秋风送来几声钟鸣,白非朝那边一指,道:“我们过去看看,也许那边就是白云下院。”他哼了一声,又道:“这崆峒派武功虽不高,架子却不小,叫了人来,就这样待客吗?”

道侧的树林里,突然人影一晃,白非眼角动处,已自瞥见,方想喝问,哪知那人影却掠了出来,单掌打着问讯,道:“贫道接待来迟,倒教两位施主久候,尚祈恕罪。”

这道人身法快极,一晃而出,站在山路之中,白非忖道:“难道他在示威?”却听得人家话说得颇为客气,再一看那道人,羽衣星冠,丰神冲天,年龄虽只有三十上下,但两眼神光满足,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眼而知,内功已具火候,而且态度安详,像是个有道之士,遂也朗声道:“道长太谦了。”

那道人笑道:“白云下院就在前面不远,两位施主请随贫道进去吧。”却不施展轻功,在山道上缓步而行。

白非更对他起了好感,笑问道:“小可白非,敢请问道长法号。”

那道人微微一笑,似乎并未听到过白非的名字,说道:“贫道知机,浮云子就是贫道的二师兄,两位施主朗如玉树,神采照人,想必是高人子弟,少停见了二师兄,贫道必定代为美言几句。”他微喟又道:“二师兄素来性暴,二位如能稍微容忍,化干戈为玉帛,岂不大佳?”

白非随口应了,却听到石慧轻轻哼了一声,知道她对这知机子的话颇为不满,悄悄将她的手拉了一下意思叫她不要如此,无论如何,这知机子的话总是一番好意呀。

转过两处山坡,前面一条小径笔直地通向一处道观,白非见那道观红瓦白墙,林木相映中钟声未绝,使这道观染上了一种安详平静的气氛,他暗暗忖道:“这大概就是白云下院了。”

知机道人道:“容贫道去通报一声,两位施主在此稍候。”一跨步,人已出去丈余,身形极为潇洒。

白非笑道:“这知机道人的武功,倒的确比那三个蠢道士要高明多了。”

石慧冷笑道:“这崆峒山的排场倒大得紧。”

白非笑道:“人家也是武林一大宗派,当然有人家的规矩,慧妹,等会你可得老实些,不要犯孩子脾气。”

石慧一撇嘴,道:“我偏要。”

两人笑语间,观中已走出十余个道人来,一色蓝布道袍,手里却都倒提着长剑,寒光闪闪。

石慧冷笑道:“这种名门大派是什么东西,手里拿着剑,欺负我们没有见过吗?”

白非也是勃然作色,哪知那群道人却只看了他们一眼,沿着树林一转,向另一个方向去了,白非展颜一笑,忖道:“原来人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向石慧笑道:“看样子我们真是走运,走到哪里,都碰上有热闹好看。”

说声完了,那观门中又走出五六个道人来,其中一人掠前几步,高声道:“两位施主请到观中待茶如何?”却正是知机子。

白非走前两步,和石慧走到观门前面,横额四个泥金大字,正是白云下院。

白非心里有些弄不清楚这崆峒派到底对自己是安着什么心意,按说那浮云子留柬定期,当然是隐隐含着要比划的意思,可是这知机道人却又客气得很,并且请自己入观待茶,难道这堂堂的崆峒派会把自己骗进观里去,以多凌少吗?

他向知机道人看了一眼,知机道人面上微微带着笑容,白非暗忖:“无论如何先进去看看才说。”他自忖身手,向石慧低低说道:“慧妹,我们进去瞻仰瞻仰这名刹大观的风采。”

石慧一笑,刚跨上一步台阶,突然眼前剑光一闪,两柄青钢利剑交叉在她面前,竟挡着了她的去路。

石慧既惊且怒,白非也不禁面目变色道:“道长此举是什么意思?”缓步走上前去,突然出手如风,伸出右手两指在那两柄青钢剑的剑脊上各自敲了一下,左掌一挥一带,那两柄剑竟齐断了。

这一来随着知机道人同时出来的几个道士都发出一声惊呼,方才拔剑拦着石慧去路的两个道人,此时手里捧着柄断剑,愕在那里,竟作声不得,石慧冷笑道:“我说道长们,你们到底是安着什么心?叫我们来的也是你们,现在却又抽出剑来吓唬我们,不准我们进去,我们可没有得疯病呀!”

言下之意,却是我们没有得疯病,得疯病的当然是你们。知机子怎会听不出她的话中的酸辣之意,暗忖道:“这女子好利的口,这男子年纪轻轻武功却不弱,方才那一手弹指神通,竟已有了八分火候,看来必有来路,倒不可轻视了。”

于是他心中虽然不悦,口中却笑道:“两位这倒误会了,此举并非贫道故意刁难,只是这白云下院,数十年来从未曾有过女子进去。”

石慧冷笑接口道:“那么道长方才又要我们进去,这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

她话尚未说完,突地,一个极为生冷寒冽的口音打断了她的话,道:“意思就是叫你站在门外面。”

石慧神色大变,闪目望去,却见观内负手走出一人来,穿着青缎长袍,两只眼皮往上直翻,神情之倨傲,简直无与伦比。

石慧不禁怒道:“你是谁?”

那人鼻孔里冷冷哼了一声,眼睛看着天,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石慧不禁更是气往上撞,哪知知机道人却接口道:“这就是我二师兄浮云。”

白非看到浮云子的这种神情举止,心里也不禁有气,遂也故意装着没有听见他的话的样子,连眼角都不再向浮云子翻一下,一拉石慧的手,说道:“慧妹,人家不让我们进去,我们还不走等什么?”

他用力地在鼻孔里哼了一声,使得浮云子无法听不到他哼声中的轻蔑。

浮云子向上翻着的眼皮朝白非一瞪,方待答话,哪知石慧却已冷笑道:“非哥,我们偏不走。”她手朝浮云子一指,又道,“这老道士不让我们进去,姑娘我倒偏要进去看看,这崆峒山的道士庙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就不许女子进去,难道女子就瞻仰不得吕祖吗?女子做道士的还多得是哩,神仙里也有女子,何仙姑不就是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