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陆垒也就是临时下楼买了包烟,和熟人说笑打趣了几句话的工夫,再返回来,就不见了那瓶“灭敌杰作”。又不敢声张,只管埋头将家里翻了个鸡飞狗跳。后来,实在撑持不住了,便问了妻子一句,妻子的回答简直将他活活吓死!可是,还没等他从那场惊吓中完全回过神来,便已经传来了安茜香丈夫的死讯。为此,他着实心惊胆战、魂飞魄散了好一段时间。后来,见展昙红肿着眼睛回来说,是死于“突发性疾病”。再后来,闻听死者已被顺理成章地火化并安葬,也就略略地放松下来……又捱了些时日,几经风波斡旋,那件棘手之事,也在他的一番巧舌如簧的创造之下,得以被重获天光的嫂夫人大包大揽地出面解决了。现在,他真是“去患释难解纷乱,春风得意马蹄轻”!这一得意忘形,不免故态复萌,便再次去找秦菉鬼混。事后,他无限感慨又无限陶醉地说,自己有生以来,所见过的真正堪称绝色的美女分别是:穆蘖罗、秦芙和蓝媚黛。那才真正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旷古绝今,国色天香”!只是,那穆小妹一股子千年不化冰山的气概,不免让人望而生畏;而秦妹妹又太过矜贵内敛,让人欲近不敢,欲舍不忍,也是块烫手难吃的山芋;只有那蓝美眉是个天生来的尤物,让人看一眼就心痒难禁,欲火焚身……
秦菉听了,妒火中烧。对穆蘖罗和秦芙不好说什么,就将那蓝美人一通狂风骤雨的辱嗔痛骂。
陆垒大不以为然,半觑着眼反唇相讥:“你要是真能赶得上人家的十万分之一,也不至于放着那么亲近大好的关系,数次自告奋勇却连个小配角都无缘问津了!”
秦菉气的干咽。好一阵之后,恼羞成怒地愤起还击:“那个由渣滓组成的演出阵容,从建立之初,就鬼影重重,乌烟瘴气!你还少拿它来说事!”
“哦?真的吗?” 陆垒的不屑之情显而易见,“那原著,可正是你大小姐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墨大才子!什么时候,他竟也被纳为‘渣滓’之列了?还有啊,我可是听说,把蓝媚黛换上去顶替秦芙,并最终为蓝美人赢得主唱的机会,全都有赖他这个‘风流都占却,不费一文钱’的人物在幕后的操纵之功呢!没听说嘛,那《塞外哀鸿》的主题歌,可是他亲自为蓝美人量身打造的呢!你本事那么大,怎么就使出了浑身解数,连个墨点儿都还没捞着呢?”
秦菉听了,真是万箭攒心。想和他分证,想了一回又忍住了。少时,将前些时日于墨历处悄悄溜来的那篇《剥玉米@新娘的衣服被单身汉们剥得精光》的诗稿,扔在他面前,以为自己的魅力加以充分证实。
陆垒将那诗稿拿起来看了一回,没看懂。少不得酸言醋语,嘲笑贬低一阵。话音未落,吕豆银给他打来了电话,说是要拿着他的“霸王枪”,到蓝美人的住处去会那“江浙淫娘”苍耳姑娘……陆垒一听这话,顿时激情万丈,三言五语之后,便匆匆赶去与之汇合。
一路之上,两个登徒子说的尽是些绮糜香艳之事。这便越发使得他们欲火万丈,急不可禁。待到蓝美人的楼下,陆垒故意举重若轻地挑逗那吕豆银:“放着蓝小姐那么个绝色大美人你不动心,却为什么跟一个狗尾巴草一样的保姆浪精费力呢?”
吕豆银听了,红涨着脸,局促地笑道:“咳,谁说不是呢!只是那蓝小姐是咱伯父大人的掌中宝,心头肉,咱可哪里敢碰她半下?”
陆垒听了,不免冷笑着跟他如此这般耳语一番。
二人臭味相投,很快达成一致。待到蓝美人的家中,不过一时半刻就将那苍耳支了出去(其他两位保姆眼下都回老家去了),由吕豆银开车,送去了几十里之外的花卉市场。待谑浪子激情勃发地赶回来之际,那陆垒果然已经顺利得手——将一个人事不醒,软绵绵的睡美人交给了他……
谑浪子贼鼠般不堪地从美人身上爬起之后,才猛然发现,美人已然变成了一个长眠不醒的“冰人”了!立即轰了魂魄一般,将坐镇门外车子里把风的陆垒电话招了进来。陆垒听了他的一番结结巴巴、言不达意的表白,先是故作惊慌地查看一番,确定人确实已经没了气息,不免后悔不迭地直擂脑袋:“肯定是刚才药量放得太重了!”
正是无计可施的关头,忽然触到了自己口袋里忙乱中于秦菉那里带来的墨历的那篇诗稿,顿时灵感涌现,将其胡乱塞在了美人的指间。又与谑浪子如此这般耳语一阵,让他重振精神,再次赶去花卉市场接那苍耳去了……可是,不巧的却是,那日,谑浪子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家楼下之际,正一眼撞见墨历和殷肃与鱼老总一起匆匆而去的背影……后来,也是在万般无奈之下,谑浪子只得垂头丧气,仗着胆子向“伯父”说出了实情。殷肃知道消息后,虽然又急又痛,切齿咬牙,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是为了保全儿子的小命,还是和那鱼老总沆瀣一气,共同上演了一出瞒天过海的大串供……
这真是一波三折,险象环生,让人眼花缭乱,惊心动魄。可是,这悉昙里的“示警”,只有小人儿一个才能看得见,旁人是根本无法从中得知深情底里的。如此重大惊险之事,从一个丁点儿大的小人儿的嘴里说出来,又有谁能相信,谁敢相信呢?
穆蘖罗得到这消息时,真是犹如五雷轰顶,再无片刻的安宁。甚至索性就从学校里逃课出来,失魂落魄地四处打探消息。百般托人求情,只求能和墨历见一面。
萨向东、穆丹二人此际也是手慌脚忙,苦上加乱。从早到晚,打着转儿地忙碌奔波,顾首不顾尾。此时,一个原本富贵煊赫的名流府邸,早已完全陷入了一片混乱、惶惑的深渊,到处都是愁云惨雾。
这时的展昙也是神思焦虑、坐卧不宁,从早到晚一刻不闲,四处打听着消息。偶然一个机会里,意外打听到那负责蓝媚黛案件的大队长正是自己一位老同学的亲哥哥,便不顾一切,设法找到那位老同学,向他百般求助。那老同学猛然相见之下,见她已是这副尊容,一惊非小。又见她如此不顾尊严,向他千般恭维,万般恳求,更觉伤心惨目。因不忍她这个昔日的梦中情人,太过失态,索性爽快答应下来:“好好好,你大可不必跟我这样客气,你大概还不知道,当年,你可是我的梦中情人呢!你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
展昙这时也顾不得脸红心跳,连忙顺势追问:“那,我们现在就去找你哥哥,问问情况如何?”
那位老同学笑呵呵地说:“好好好,这就去。不过,我得先给他家里打个电话,看他在不在,直接去单位找,总有很多不便。”说着话,拨起电话来。这间隙,他又抬起头来问,“那人和你是什么关系,这么不顾一切的?忙来忙去,我别再给自己忙个情敌出来吧?”
展昙一脸严肃地:“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
这时电话已经接通,对方那端传出一个女声。
展昙那位老同学连忙郑重其事地叫了声:“嫂子,是我,啊……我哥在家呢吗?……噢噢,是,我找他有点事。噢?他这两天都不会回去呀……好的,好的。”他摊了摊手,挂上电话,又向展昙安慰道,“不要着急,实在不行,我就带你到他单位去找。”
结果,二人一起去了那大队长的所在单位。展昙还固执得买了很多贵重礼品,放在了车里。见到那大队长,说明来意,又将好话说了无数。可人家无论如何都不肯通融,说什么都不肯让她和墨历相见。
后来,还是萨母亲自出面,求动了她那位在政界任重职的亲弟弟,也就是安茜香的父亲,加上赶巧而回的妙空师在一旁极力相助,穆丹、穆蘖罗姐妹才得以通融,可以与墨历见一面。
见面之后,穆蘖罗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穆丹也红着眼圈,向墨历安慰道:“放宽心,好好和警察同志们配合工作。我们大家都相信你。更加相信,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墨历默然地点点头。蘖罗骨瘦形销的样子真是令他伤心惨目,更觉惭愧无言。许久之后,他才颤动着嘴唇,对穆丹说出一句:“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还要赶来看我,为我担心,真是太过意不去了。请相信,事情一定会被调查清楚,我一定没事的!”
穆丹面色沉重地点点头,说:“我们都相信,你一定没事的。妙空师不便到这种地方来,他拜托我转告,‘牵挂,思念,为君祈福!’,还说,‘一切磨难,都是考验;都是助你成就的阶梯,望不要随境而转……’”
随之,便是一片沉寂。谁都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