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当代《红楼梦》:箜篌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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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娑婆世界·火中栽莲(2)

这日,墨历所在的课堂里一如既往,又被爆满。里面除去本校的正式学生之外,还有诸多是慕名而来的各界人士。此际,讲台下一片肃穆,人人都凝神专注地听讲。墨历讲课从不用课本,脸上始终是笑意盈盈,娓娓道来。他那熟稔精深的国学功底,深入浅出、行云流水心的讲课方式,让学生们由衷叹服敬慕。他才思敏捷,面对学生们的各种提问,总是很快便给以圆满精彩的解答。同学们无不震惊于这位年轻先生的博学多才。尤其是他那给人以如沐春风的微笑,留给同学们的印象最为深刻。现在,他已经彻底度过了初始期的一切障难——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学校,更应该把对学生的人格和道德情操的培养放在首位,而不只是教给他们一些技术和常识,仅仅以分数衡量一个学生的优秀与否。学院最初成立时,真是遇到了诸多障难。不过,现在,一切,都很自然地迎刃而解了。

尤其可叹的是,竟然还有一位来自社会上的放荡子,在接连听了几堂课下来,竟被墨历影响感化,遂在自己的生日那天,同时将自己的十七位情人召集在一起,向她们真诚摊牌忏悔。结果,以每人愤起甩给一记耳光告终。而他本人,从此也总算与过去乌烟瘴气的日子彻底道别,过上了一种新的生活。

今天的讲台下,坐着一位特殊的听众。她那一双东海秀影的眼睛里蕴藏、交织着无限深情,既有其他同学们的叹服景仰之情,又有一种从心底里直骄傲到面容上来的喜色。台上的墨历已经几次撞到了那双澄明热烈的眸子,那种柔软温馨的感觉,紧紧裹住了他的心。

卧佛寺位于植物园的寿安山麓,又名十方普觉寺。寺内古树参天,花木扶疏。墨历、穆蘖罗穿过琉璃牌坊,山门殿,天王殿,三世佛殿,一径儿来到卧佛殿。看见一尊大铜佛,有十五尺多长,重约五十余吨,右手托腮,安详闭目静卧。铜佛周围,环立着十二圆觉。蘖罗望着那尊大佛若有所思许久,转而,将目光落在了墨历的脸上。刚才,他二人一同去旁边的碧云寺罗汉堂求签,那里求签的方式很是新奇特别。堂内罗汉共五百零八尊,求签者完全以自己的喜好做出决定,觉得自己和哪尊罗汉有缘,便从哪尊开始数起,以自己的虚岁年龄为准。比如墨历虚岁正好二十八,便一气走过二十八尊,这时,把第二十八尊罗汉名和编号记住,便可到堂内工作人员处领取示签。刚才墨历抽到的是第三百七十二无垢藏尊者无垢藏尊者:据《大宝积经》卷二十九记载,有一佛国世界,名遍清净行世界,其佛各为普花如来,无垢藏尊者是普花如来佛前上首菩萨。佛陀在摩竭陀国菩提树下初成道时,无垢藏菩萨率领九万二千诸菩萨众前来听法。,题记:

跋山涉水求佛道,

佛法栋梁掌权衡。

为度众生常说法,

六根门头放光明。

蘖罗抽到的是第八十三三昧甘露尊者甘露尊者:为五大明王之一,行使佛的教令,他威武尊严,善恶分明,博爱贤善,英勇果敢,题记:

镇慑魑魅真威严,

甘露福水洒人间。

人者当以善为本,

见义勇为美名扬。

蘖罗觉得那签很有些意思,便禁不住一再的回味。正想得出神,可巧,那边走来了妙空师、褚晋枫和秦芙。略寒暄几句,几人走出殿门,相约着望西北方的樱桃沟而去。

樱桃沟是一条外广内狭的娴静峡谷。两侧山峦风姿俊秀,一袭清泉顺沟而下,清澈见底。幽静的秋水上倒映着西山的薄影。沟内的红叶如梦幻般地扮靓着游人的心情。漫沟的红果,点点布满其间。木桥栈道穿溪而过,蜿蜒曲折。水源头泠然出现:两山相夹,小径如线,乱水淙淙……几个华丽悦人的身影同时出现在这曼妙之地,更是为此间增添着无限韵致。一路行来,回头率真是达到了百分之二百。不少的游人在惊讶叹息之后,竟也纷纷学着他们的样子,不时拾捡些完整美丽的银杏叶,效仿古人相赠,惠而不费,暗香残留。这时,一边听着潺潺水声,一边对着自己心头萦念之人,何为人生,何为梦也,早已浑然不知。

此际,褚晋枫正不错眼珠儿地望着蘖罗,深深感叹着造物者的神奇:她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女孩啊!她之美丽,不仅仅在于她的外表,更在于她的内质。论理,我也并不是一个十分好色之人。只是,每次一见到她,就打从心眼里觉得,世上有这样的女孩儿,真是一件可喜美妙的事。只是平时又不易见面,也只好依赖于墨历,和他相好亲近,见她自然也就容易得多。咳,真不知墨历这个平常的寒士,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能引起她这样纯洁的爱……

而蘖罗此刻也正凝神注视着墨历:时间似乎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印记,他依旧丰神俊雅,一派天仪。一双眼睛凝神端望,居然夺魂摄魄。生活的磨难也不曾对他有丝毫的影响,他依旧那么纯净、不染杂质,宛若一泓清泉……

不知不觉,就来在了樱桃沟著名的景观“木石前盟”处——一个陡斜的崖壁上,一株仙柏,于一个巨大的石头里袅娜而出。旁边的不远处,还有一块状似元宝的巨石。由于那元宝石是倾斜耸立于崖上,人站在下面观望,就不免担心它随时会滚落下来砸到自己。据说,当年居住在附近黄叶村的曹雪芹,就是受到这处景致的启发,遂有了《红楼梦》里的“木石前盟”的诞生。这时,墨历正望着那块巨大的“元宝石”由衷感叹:“形体倒也是个灵物了,只是没有实在的好处!”

众人便轰然笑了起来。

蘖罗说:“是啊,它若真有实在的好处,当年,曹雪芹也不用‘日望西山餐暮霞’,‘举家食粥酒常赊’,了!”

褚晋枫一路都在留心她畅游山水之间的闲情逸态,这时,便也忍不住内心的兴致,连连点头笑叹:“可叹可叹,那么一个文坛巨星,竟然落魄潦倒一生。当年,是怎样寄幻想于这块没有半点好处的顽石的?想必,没饭吃的时候,常常踱步于此,暗抚空怀,仰天嗟叹:‘宝贝宝贝,你要真有些实在的好处该多好啊,文学巨星也是要吃饭生活的呀!’”

直说得墨历、蘖罗二人笑也不是,感伤也不是。秦芙则一直静默无语,凝神细听,不时的抿嘴。妙空师则笑微微地说:“其实,整部《红楼梦》里,一开始的那首《好了歌》,便是点题了——要想好,就要了;若要了,就是好啊!”

这时,不知由哪里横冲直撞出来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不顾一切地望着那“元宝石”扑过去,顿足大嚷大叫道:“雪芹兄!我来迟了!我来迟了啊!”

引发下面一班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女生们的轰然大笑,他却浑不在意。少时,愈发跌足叫嚷起来:“我要是早来一步,你老兄的《红楼梦》何以会只写到八十回?我要是早来一步,早得和你结交,也不枉生了这一世!我要是早来一步,这满身的锦绣绫罗也不会空裹了我这枯株朽木;每天的玉食美味也不会空填了我这粪窟泥沟……”

下面的男女生群中顿时爆笑如雷,那小伙子亦翻身笑瘫在那石头下面。

墨历原本望着那小伙子的背影就感觉有些眼熟,这时见他翻身笑跌过来,才一眼认出,他是萨向东的大公子萨迦。

那萨迦自鸣得意地大笑一阵之后,猛抬头,一眼看见了这边不远处的几个熟悉的身影,不觉一怔。片刻之后,甚是难为情地翻身跃起,招呼也来不及和他那班同学们打一声,自顾一径儿向前飞也似的奔去了。也就那么巧,迎面竟又碰上了意气风发而来的穆丹和秦婳并小豆蔻。萨迦正跑得收不住脚,一见着秦婳和可爱的小妹妹,这才使出最大努力,哧哧溜溜地停下来。缘分之奇妙,是难以说清的。小豆蔻开口说话时,第一声叫出的,竟然是“哥哥”。而就是这一声“哥哥”,令萨迦大惊之余,前嫌尽释。小豆蔻那双幽黑的圆眼睛更是裹住了他的心,让他越看越爱……现在,他挟风带火地在妹妹红扑扑的小脸上亲了一口之后,又继续向前飞奔而去。

穆丹在后面喊了几声:“别跑那么快,当心摔倒!”却没能将他叫住,只好任由其便。

此时,众人已经纷纷走上前来,和穆丹打招呼了。

如今的穆丹已非昔日可比。她现在是一家鼎鼎盛名的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说来话长,几年前,萨向东因为老情人马伊兰的别嫁他人,当众言不由衷地表示出恋恋好感:“她这一嫁,不知会有多少男人黯然神伤啊!”,致使穆丹大受刺激,觉得颜面尽失。发誓从此后再不在任何公开场所和丈夫一起出现。至此,夫妻间裂隙愈深。穆丹在气愤难禁时,几次都动过离婚的念头。后来,被婆婆看出瞄头,语重心长地一再劝导,将那些“天道忌满,人生在世,本就苦短,就算再怎么敞开了活,跳着脚活,也不可能尽如人意,也不可能活出一朵花来”,“夫妻不可彼此相仇恨,但是过于情笃也会遭到天嫉……孩子啊,责任啊”的话举扬得如天普盖,似地普擎!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身心煎熬和深思熟虑之后,穆丹自己下海创办了一家公司。起初,身边所有的人们都当做笑话看。大家认为她那么古板正统的一个人,居然有胆量开公司,实在太好笑了。都准备看她发发脾气后,草草收场。却不料,令众人都大跌眼镜的却是,经过初始期的一段低迷之后,她的生意竟呈现出奇的红火态势。一次聚餐其间,殷嫒那位“太子档”的丈夫,欲借机轻薄,拿着自己刚吃过东西的筷子,夹菜给她吃,她一脸的凛然不肯俯就。幸而秦艽及时挺身上前,在一旁插科打诨,引开注意力,又将那“太子档”递来的菜接在自己的口中,将恭维的好话说了无数,才算替她解围。那“太子档”起初见穆丹这副不开化的样子还十分生气,后来经过几次的试验接触,觉得她确实是一枝独秀。再加上,自己弟弟从中的梳理调和、明称暗赏,不禁越发肃然起敬,洞开心意。从此不再设难,总是尽心尽力帮助于她,使她的事业如鱼得水,如日中天。直步昔日萨红杏的辉煌。

如今,大家各忙各的,平时已很难聚在一起。

没曾想,今天的一个偶然的郊游,竟把他们重又聚集在了一处。

谈话间,大家很自然地便聊到了展昙。不免异口同声地感叹起来:“哎呀,至少有将近半年的时间,再也没有见到过展昙了!”

穆丹说:“这展昙也是,招呼也不和大家打一声,就悄悄搬家了。现在,很可能又是躲在哪个‘万劫不复’的‘远古深渊’里,埋头搞她的创作去了。”

秦婳则说:“有一次舅妈带我去参加一个‘海外联谊品酒会’,我就看见过展姨!”

蘖罗便问穆丹:“真的吗?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她没给你留下新家的地址吗?”

穆丹在秦婳的身后直摆手。少时,拣了一个时机,压低声音说:“哪里,她那次一定是看错了。那次的联谊会即将结束之时,她忽然指着一个十分华丽悦人的女人,说那是展昙。我连忙顺势看去,那是个极其妩媚惹人的女人,虽然,我只看了个侧影。可是,那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展昙?再说了,那种场合,她怎么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