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当代《红楼梦》:箜篌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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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迷情·燃着火焰的鬼

袁拓的乖戾怪异和他女儿袁葭的豪横跋扈交相辉映,令黄芪头大如斗,目不暇接。

这天,就因为有人当面夸了句秦芙实在漂亮得少有,便遭到袁拓的一番信口诽谤:“漂亮有什么用,私底下还不照样是破鞋一个!听说,早就让人把她和褚晋枫捉奸在床了!”

黄芪对他这信口雌黄很是忍无可忍,于是便责问:“你怎么好象天生就和好女孩儿有仇似的,为什么竟和一个素无往来的姑娘都这么过不去?”

袁拓不仅不肯承认错误,还百般为自己辩解。过了一会儿,又心血来潮,说自己冥思苦想多时,已为自己筹划好一个可以“一夜成名,一夜暴起”妙方。黄芪听了,直念“阿弥陀佛”,再三再四地“谢天谢地”。他随即眼冒金光,伸手就向黄芪要三百万。黄芪吓得脸青筋麻,问他:“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他说:“当然有用,这就叫做‘自我炒作’法。现在很多著名的书画家都是这么运作的——开画展的当天,让提前找好的‘托儿’,当着各路高人名士,高价或者天价买走自己的一幅作品,一经媒体报道,自己的身价自然而然就跟着炒作上去了!而结果,不过也就损失一点点‘税’费而已……”

黄芪立时大摇其头,一口否决。

他一见如此,竟把自己脱得赤条条,去阳台晒太阳。家里的阿姨们都躲着不敢出来,身边的人都难以忍受。他却毫不在意,谓之“率真”。到了晚上,又因为酗酒发疯,被黄芪责骂。大概想引她发笑,就钻到椅子下,把椅子顶翻。黄芪当场摔成重伤。

深夜,袁拓酒醒后大为惭恨。为表示歉意,他揪下一根装饰床帷的结实非常的绳子,绾了个圈,套在自己的脖子上,接着就将绳子的一头递给黄芪,另一头递给他那个好不容易才回家来一次的女儿袁葭,让她们向着反方向使劲拉,以示对他的惩罚——打算以死来消除黄芪心中的怒火和女儿对他的不满。

袁葭大骂了句:“神经病!”走过去把站在一边儿战战兢兢的阿姨们每人痛打了一个耳光之后,便又无影无踪了。

黄芪被这对父女吓得如傻如痴,知道袁葭这个时候是无论如何也喊不回来了。只好先顾眼前,急忙忍痛拉住袁拓的手,勉强笑道:“你那是喝醉了,难道我还会和一个喝醉了的人记恨、认真吗?”连忙去解那绳索。怎奈,却被他死死箍着不放。黄芪只好叹着气说了句,“好,好,有关你办画展所需要的款项,我这就着人去办理。”这样,才总算将那绳索从他的脖子上拿了下来。

这消息被穆丹知道后,半认真半开玩笑地给黄芪打来了电话说:“实在不行的话,我看,不如我们约个日子,一起把婚离了算了!”

黄芪苦着脸,哀叹连声:“丹丹,我实在折腾不起了,也懒得再去折腾了!”

穆丹听了这话,很是放心不下,便驱车前来看她。谁知,才刚坐定,未及详谈,那袁拓便挟风带火地走了进来。

穆丹尽管很是不愿意见到他,礼貌也要表示一下。就礼貌性地和他打了声招呼,问他:“这是从哪里回来?”

大概是想给穆丹留个好印象,他居然脸不红,心不跳地给自己大造起了神话:“噢,刚才我在小区门口捡到了四十万现金,等失主来着,这不,才把钱物归原主,就回来了。”说着话,又颠儿颠儿地往外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嘱咐黄芪,“一会儿要是有陌生人来家里找我,提什么拾金不昧和感谢的事,你千万别应承啊!”

穆丹一直望着他走出门外,眼睛瞪的圆滚滚:“这块料!他有幻想症吧?天天这是没完没了的装什么神?一分钱恨不能掰成八瓣儿,他会那么……”最后“咳”了一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秦菉的突然出现,让秦艽简直吓得发呆。

她已经瘦得只剩一副骨头架子了。两只深陷进去的眼睛,发出迷离、晦暗的光:“姐,你身上有吃的吗?我饿得…满眼冒金星,快支撑不住了!”

秦艽一听,顿时满眼泪涌,也顾不得多加询问,一把将她拉在怀里,又怜又恨地带去转弯即到的胡同口,给她买东西吃。

来到胡同口的第一家烤肉店,秦菉一眼看到那些半熟的,正在烘烤着的肉串时,竟再也支持不住,劈手就抢过一把来,也顾不得上面还带有斑斑血迹和摊主的连声呼号阻止,只管没命饕餮起来。

秦艽在一旁心疼得泪水直流。对于自己这唯一的亲妹妹,她真是又恨又怜——她天性放荡,行为诡诞,男人征服世界,她征服男人!为了能有一刻不在痛苦的泥淖中挣扎踯躅,敢于向生活做出任何大胆的承诺。婚后依旧恶习不改的她,两年前,为赚大钱,禁不住坏人的诱惑,背着丈夫,扔下不满周岁的孩子就跟人家跑到南方世界里狠捞钞票去了。万没想到,如今,竟是这样的落魄而归。

后来,秦艽使尽浑身解数,问她这两年出去到底是干什么去了,她总也不肯说。

秦菉有家不能回。

她的丈夫无论如何都不肯再接受她,所以只好硬挤在秦艽的家里。

秦艽的婆婆本就对秦艽娘家人意见重重,一见到秦菉,更是天天尖言刺语,指桑骂槐的乱骂起来。弄得一家子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慢慢地,甚至,就连秦艽也开始嫌弃妹妹的碍手碍脚。因为不好明言,便总是无故寻隙。

有一次,秦菉因为实在想自己的孩子,却因为没有多余的钱,给孩子买些小小的玩具一起带过去,本想开口先跟姐姐借一些,又怕惹她发怒。无奈之下,只好跑到胡同口,向一个摆烟摊的老太太悄悄借了二百块钱。这消息后来让秦艽知道了,当着全家人的面,把她好一通的逼责羞辱:“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二百块钱你也跟人借,而且还是个摆烟摊的老太太,你倒好意思!你还有什么比这更恶心下作的招数?!”

秦菉被骂得狗血喷头,心如刀绞。奈何人在屋檐下,也只好忍着。还有一次,她因为禁不住媒体对墨历那近乎神话般的宣传,慕名前去听讲。几堂课下来,她被折服得五体投地,浑身热血沸腾。看着墨历这般年轻,就有如此的成就,看着他依旧是那么的英俊非凡,一派天仪,她简直又嫉妒,又痛恨,又懊恼。她咬牙切齿,磨刀霍霍,为什么,她穆蘖罗就如此走运?从小,她们一起长大,为什么她就处处占尽风光,什么好事都让她赶上了?

秦艽知道了,当即又是一通劈头盖脸的训斥:“你这种人!老大一把年纪,就从来没有自知之明!一天到晚不务正业,自己又烂得没边儿,还什么都敢想!人家那样的,你也敢想!人家能看上你啊,你能贴得上边儿啊?你也不去照照镜子,实在想找,找个差不多的赶快走人就得了,也省得老给别人添麻烦,老是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这天,秦艽在她那辆新买的轿车里,冲着秦菉大叫大嚷:“我的那些化妆品哪去了?你到底看见了没有?!那可是穆丹刚刚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五千多块钱呢!”

秦菉一脸无辜,且有些气哼哼地说:“我没看见!”

秦艽便越发疯魔鬼嚷起来:“这真是见鬼了!你没看见,这个家里难道还有别人会用得着吗?”

秦菉极力忍着气愤说:“你好好想想,可能是自己放在别的什么地方了吧?”

秦艽哪里听得进去,越发扯着嗓门大嚷大叫起来。闹了半日,竟学着她婆婆的口吻,接二连三、牵三挂四的肆行海骂起来:“嘴馋心浪的玩意儿!上梁不正下梁歪!只会偷嘴吃腥,坐享其成,谁对她越好就越会去祸害谁!眼皮子就这么浅,现在,干脆就算计到自己人的头上来了!不要脸的东西!”正是怒不可遏,难止难歇,随着猛然一个急煞车,那一大袋子被她掖在副驾驶座位底下的化妆品,“哗啦”一声现了出来。

秦艽一看,顿时傻了眼,这才让一张泼天大嘴止歇下来。

再看秦菉,早已是忍无可忍。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泼声恨气大骂起来:“你这母猪现在还有什么话说!啊?是我拿了你的吗?你继续发疯啊!你王八蛋看我现在混得不好,就和你那母猪婆婆一起,这么下黑手往死里欺侮我!在人家穆丹姐妹面前,看看你那孙子样!”之后,一连大骂了多少令人头皮发麻的粗话,愤然打开车门,甩手踏步一径儿去了。

褚晋枫喝得醉醺醺地来找秦芙,两眼喷火、含混不清地说:“我现在正式向你这个‘实在是非常难得的好女孩儿’求婚,请你嫁给我吧!怎么样,我未来的小娘子?”

秦芙立时红了眼圈,也不说话,只管埋头绣自己的花样。

褚晋枫一见如此,顿时发起狂来:“你不理我!连你也不理我!哈哈,我知道这是为什么!你们都在内心里悄悄爱着那墨历!是不是?!哈哈,好他一个墨大才子!好一个旷古绝今、神宝旷世的墨大才子,他可真是风流都占尽,不费一文钱啊!”

秦芙顿时气怔在一旁,泪水流了满脸,却一句话也回不上来。

褚晋枫那里却依旧不依不饶,上前来一把搂住秦芙的腰,一手托起她的俏脸,忍不住啧啧叹道:“好美丽的一张脸蛋儿,好一个美人儿!跟我说说,为什么哭?是不是因为我的话说到你心坎里去了?”又一脸急促的、悲愤的、一连声的惋叹起气来,“只是可惜得很,就算你再怎么惦记着人家,也是徒劳而已。人家早就有自己的心上人了!就算你自恃你的这张小脸蛋可以跟那穆蘖罗有得一拼,又能如何?你以为他墨历真的就已经超尘拔俗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了吗?你以为他可能会为了你,而放弃那个他时时处处都要依赖的穆蘖罗吗?你以为,他能离得开穆蘖罗那个经济雄厚的家庭做支撑吗?你以为他现在已经可以真正独立,完全靠自己就能站起来了吗?别做梦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到时候,你充其量也就只能做一个地下情人而已!”

秦芙又惊又怒,又羞又痛。使劲挣扎,奈何被他的铁臂紧紧箍住,根本无济于事。直哭得泪如雨下:“你别以为所有的人都和你一样!”顿了顿,又急促的、悲凄的、一连串的呜咽道,“我虽然是小地方来的,但是!——也不能容忍别人太把我看得轻了!也,也绝不会去嫁给一个心里只想着别人的男人!”

褚晋枫顿时大受震撼,酒意全消。他怔怔地望着满脸泪雨的美人,忍不住一阵心潮激荡。很快的,他的唇便热辣辣地烫在了那张花瓣似的樱唇上。

秦菉因不能忍受姐姐的指摘刁难而愤然离去。走投无路的她,最终再次投靠在鱼老总的旗下——原来,她两年前的那次突然失踪,就是被那老鱼怂恿着和一帮妙龄女郎到各地大跳脱衣舞去了。后来,在贵州的一次演出中,被当地公安机关以“有伤风化”而统统收容,并处以巨额罚款。她和那些年轻姐妹们不分昼夜东摇西摆回来的钱,全部都被没收了。被释之后,因为心有不甘,索性伙同几个年轻姐妹,于各地游走起来。每到一处地方,她们都苍蝇一样密切注视着当地那些灯红酒绿的场所。整日过着癫狂无状的生活。终于,有一天,她被一个貌似忠厚的男人骗走了自己所有的靠着“东嫁西卖”回来的积蓄,所以,才落得个惨败而归。

很快的,秦菉便被那鱼老总并他的好搭档殷肃,教唆影响得重操贱业。与他二人也是各求所需,无所不至。情之所衷,虽丑不嫌。大家沆瀣一气,无法无天,凡世上所无之事,都做了出来。时过不久,随着交往日深,竟又在殷夫人的操纵摆布之下,冒胆从事起了人体毒品交易,几乎不顾性命。

香山脚下,墨历所在国学院附近的植物园里。

秦婳忽然指着一个妩媚悦人的俊俏身影,直喊:“展姨!”

身边的墨历和穆蘖罗都惊异万分,而那个被喊之人,竟然笑盈盈的向他们走了过来。

来至近前,那个美丽的女人俯身将秦婳搂在了怀里:“宝贝儿,都长这么高了!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又抬起脸来,对面前的两个惊呆了的俊男美女连声问好。

墨历和穆蘖罗好长时间都被震惊在这种如梦如幻的氛围里。

一番促膝畅谈,二人才幡然醒悟。

当晚,依旧沉浸在惊叹之中的穆蘖罗,一字三叹地向穆丹描述:“原来,展昙竟是一个大美人。因为一次车祸,毁颜破相。现在,她不过是借助高科技的整容手段,让原本的容貌得以重新恢复罢了。以前,我总是不屑于这些美容行业。总觉得,那种通身造假、雕饰满眼的东西,让人厌烦。现在看来,也并不是真的一无是处。”

穆丹拍手叹道:“看我这记性,其实,我早就已经在她家里,看见过她的那些没出车祸前的照片了。还别说,真不愧是一个‘肤若凝脂,领如蝤蛴’的‘硕人’。可是那次,在那个‘海外联谊品酒会’上,秦婳叫她,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正是感叹得一腔激切,又连声否定道,“不过,那次也未必就真的是她,她平时哪会去那种场合?你们今天在一起,秦婳一定问到她这件事了吧?她怎么说?”

穆蘖罗闪烁着眼睛说:“她说那次应该是她。并问,是不是在朝阳区政府附近的一座星级酒店里?因为秦婳并没有记住当天的具体地址,所以说不上来……”

穆丹顿时惊喜的说:“是的是的!没错的,就是在那里!她有没有说那天是和谁一起去的呢?”

“说了,是和殷肃夫人。还听她说,她现在和那殷夫人关系走得很近。她的整容手术,就是在殷夫人的美容店里由殷夫人亲自操刀给做的。还说,那殷夫人在全国开了几十家的美容连锁店,生意非常好。那殷夫人给人做手术,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如果哪位顾客经她整容之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必须要无条件陪她出席一些大型的社交场合,以把自己的‘成果’展示于人。”

穆丹直听得一惊三叹:“这么说,她的这次手术相当成功,她又完全回到原来的样子了?你们真应该把她带到我这里来的。”

蘖罗点了点头,又轻轻叹了口气说:“应该是。不过她说有事在身,我们不好挽留。今天,她本来是到香山附近的一家印刷厂,去看自己那些新书的。所以,才顺便到植物园里走走的。不想就很巧的遇到了我们,”正说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不觉忧上心头,“墨历听说她现在竟跟那殷肃和那个文坛混子鱼某人也交往密切,很是担心,劝了她很多的话。她点着头说,她知道那些人的为人,会小心的。并解释说,她只是借助那老鱼的发行渠道,往外推销自己的那些书罢了。其他,并没有什么的。可是,墨历却很担心她会深陷泥潭……”

展昙这天为了新书发行事宜,又一次来到鱼老总的午夜文化公司。

刚坐定,才喝了半杯茶的工夫,殷肃给那老鱼打来了电话。他接起电话听了三五句之后,顿时颜色大变,拿起电话到外边接听去了。

展昙起先隐约听到什么“出事了”,又是什么“墨历的学生”和“安茜香的父亲”的,便感觉有些不妙。现在,一见鱼老总竟是这副模样,便猜想,墨历这次很可能又要被什么事情牵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