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周末,又有数十家媒体记者前来采访墨历。就“文学真能救得了日渐败坏的世道人心吗?”向他请教。墨历的从容自信、渊博优雅,使他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不可抗拒的,迷人魅力。而他那妙语如珠、深入浅出的引经据典和讲解,更是让所有的人都惊慕得发痴。
不料,正讲到妙处,竟有几名公安人员破门而入。一脸肃然地向人群中问:“谁是墨历?”
众人顿时一片慌乱四顾,人人都诧异得说不出话来。
仔细一问,真是震耳欲聋。原来竟有一宗涉嫌指使、包庇他人进行人体毒品交易的案件,跟墨历惹上了干系,所以要被调查。
四下里顿时一片哗然。有些个媒体记者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了片刻之后,深怕遭到波及,竟走的走,溜的溜,一会儿工夫就散去了大半。与之相反的,闻讯而来的学生倒是越聚越多。很快的,学生群中就群情沸腾起来。
几天里,墨历被反反复复请去配合调查了多少次。他母亲呜呜的哭:“早不出事,晚不出事,看我来住了两天,他偏偏就出事了!”众人谁也劝不住,竟在墨历情况最危急的时候,哀惨惨地打点行囊赌气回老家去了。
最后一次被请去协助调查,墨历就再也没有回来。
这样突如其来的异变,真是轰人魂魄。穆蘖罗得到消息后,像是被一个闪电击中。
展昙得到消息,更是如坐针毡。正是一筹莫展之际,猛然醒转过来——她忽然记起,有一次,她应邀到殷夫人的别墅做客,就在推开她家的房门时,竟一眼看见那如打谷场一般大小的客厅里,七横八倒地躺满了人。她当时被吓了一大跳,那殷夫人却一脸轻风拂面地,笑呵呵地迎上前来说:“你也过来试试?这可是有钱人才能享的福……”
她假意应承着,敷衍着试了一回。后来,还和其中的一个小年轻交上了朋友。听那人隐约透露,他是那老鱼的远房亲戚。他们之所以能活得如此洒脱,过着这般如诗如梦的生活,那是付出了相当的代价的——平日里,他们是提着脑袋,为殷夫人从事人体毒品交易生意……
想到此处,条理似乎清晰了许多。展昙立刻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那个小年轻,说不定,能从他那里找到一些线索。
苍天不负有心人。
几经使心设计,展昙终于在那鱼老总的一次醉酒之后,于他的口中得知并找到了那小年轻的目前所在之处。
因是熟人,那小年轻对她也并不设防。三杯两盏淡酒下肚之后,声称已经厌倦了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朝不保夕的生活。眼下,正准备金盆洗手,逃往国外。在拿到了展昙付给他的一大笔酬金之后,他向她吐露了墨历被无辜牵连的内幕:原来,这次从事人体贩毒交易,被警方抓获的那名罪犯,曾经是被墨历感化的一位纨绔学生的十七位情人中的一个,她因一腔真情被无端践踏,又无力挽回,怨怒之下,不顾性命,从事起了这行。案发之后,她因气不过,想到自己会落到这步田地,全是被前男友所害。因而在警方审问之时,就不假思索,说是受她前男友所指使。后来,一见事情弄得重大而不可收拾了,想要改口,已经无法挽回了——这时,殷肃和他夫人得知了此事。想尽一切办法和手段,悄悄托人给她捎进话去,让她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死死咬住,因为这次的毒品交易量已经够上了枪毙的罪过。如果没有一个相当够分量的人物在幕后给活动,那么,一定就是死路一条!那些警察如果再追问,就往墨历的身上推,说她前男友也是受墨历的指使。因为,墨历的上面有大人物罩着,他学校那位女校长的老爸是个相当有分量的大人物。就算是为了起码的面子和名誉,他也会亲自出面,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然而,事实却狠狠地给了殷肃和他夫人一记耳光。那安茜香的父亲,为人耿直清正,这样的事情,他根本不会徇情、插手。而那位被墨历感化的、曾经的纨绔子,前两天于外地旅游回来,得知墨历竟被自己带累的消息,忿忿地怒骂了一声之后,便准备前去公安机关与自己的前女友对质,以澄清事实。不料,竟被一辆呼啸而至的车子,撞出去十几米。听说,后来被几个好心的过路人发现救起,刚送到医院,就断气了……
展昙听了,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知道,眼下,如果不能设法将此人留住,那么,墨历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这个时候,离墨历的案子公开审理已经只剩下几天的时间了。
负责审理该案的一位同志,多少和萨家有些旧交情。据他带过来的可靠消息,目前的情况对墨历极其不利。那个犯案一口咬定,她是受自己男友的指使。而她的男友则是受了墨历的指使。更为不妙的是,她的男友前些日子竟然因为一场车祸而丧命,眼下,真是死无对证。
穆蘖罗眼见得情况对墨历越来越不利。便再次求动安茜香,与她一起向她的父亲求助。不料,好话说尽,那位正直的老人家却始终不肯动摇,劝她们一定要相信法律的公正。
穆蘖罗一见再无盼头,真是心如刀碎。过后,她在安茜香的说服之下,与她一起返回了国学院。她们希望能在其他学生那里找到和了解一些有利的线索和实情。
这件事情现在已经逐渐在社会上传播开来。可谓见仁见智,影响重大。说什么的都有。而在墨历的这所国学院,则更是如同烈焰腾空。所有的同学和老师们,都不能相信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墨历的身上。他们群情激愤,正在集体商量、策划着,将如何为墨历洗刷冤情。
穆蘖罗和安茜香刚走进校长办公室,便有数十名记者蜂拥上前,将安茜香团团围住,让她就墨历之案谈谈自己的看法。
安茜香一迭声说着:“无可奉告。”请他们尽快离开,不要耽误她的正常工作。
记者们哪里肯听从。各种凌厉的问题更是如同雪片般地纷至沓来。
正是不可开交之际,那鱼老总竟如同幽灵一般,从人群里闪现出来。不怀好意地说:“我认为,伪善的面孔是最为可怕的!本来嘛,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是什么样就该是什么样子!为什么就不肯脚踏实地的做人?为什么非要踮起脚尖走路?为什么非得把自己装扮成大圣大贤的样子呢?现在,事情败露,原形毕露,只能让人觉得可恶。”
穆蘖罗一听他竟是这样的落井下石,信口雌黄,不禁大为恼怒:“只有神圣才相信神圣!像你这种无恶不作,一贯善于讪谤圣贤、欺凌道德之徒,这辈子算是没这个希望和造化了。就连装装样子你也不配。至于可恶,你还是到镜子前,去照照,那样,你才会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可恶。”
鱼老总听了这话,竟然如同定海神针一般。接下来,越发以一副坦荡君子的模样和口吻说道:“穆小姐你这样激动,我本人是完全能理解地。相信这里的各位也都知道,你和那墨历非同寻常的关系吧?呵呵,既然这样,我也就不用再费事给你们挑明了。不过呢,让我略有些不能明白的是,你们这些成天里满口仁义道德、崇高伟大、玉洁冰清的人,怎么竟然不知道,做人,就要勇于承担,就要勇于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呢?面对自己的错误,就一心想着如何开脱、隐瞒和强词夺理,这样对吗?又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而来利用和带累像安校长这样有名望,被人尊重的社会名人,和这么多广大无辜的学生们呢?”
穆蘖罗见他这般阴险恶赖,便也愈加犀利起来:“你这个包贮险心,嫁祸卖恶的无耻奸商!我劝你还是回家好好学习一些正常的做人之道,多读点有用的书,那样,你就会明白,什么是‘心存不善,祸虽未至,福已远离’,就会知道什么是‘君子乐得做君子,小人冤枉为小人’的道理。就不会在这里出乖露丑,贻笑大方了!如果不信,你尽管上前来问问,看看这里所有的老师和同学们,他们有一个人肯相信你的鬼话连篇吗?”
学生群中已经群情沸腾起来。纷纷对着那鱼老总振臂高呼:“我们相信墨老师是清白的,我们这里不欢迎你这个不速之客!请你滚出去!滚出去!”
那鱼老总哪里甘心就此作罢、认输?当下抚怀长叹一声:“学生们年轻心热,好冲动,甘心被人利用,却拿着我的一片好心当驴肝肺,我又能说什么呢?”
穆蘖罗和几个义愤填膺的学生,忍不住气愤,与之对垒了几个回合。那鱼老总终因理屈词穷、才疏学浅,而惨败告终。
穆蘖罗虽然赢了口角之争,可是,面对接下来的社会各界越来越多的反面舆论,她还是禁不住心惊魂栗。
何况,在那场口角之战的当天下午,就有许多学生家长,纷纷找到学校,汹汹然声讨:“你们这是什么破学校?这样没有道德底限的老师你们都聘任,怎么能教出好学生?真是害人不浅!”便纷纷要求退学。
许多学生在情急之下,竟与他们的父母公然对峙起来。
关键时刻,那鱼老总又一次幽灵一般,突然出现。趁势发挥:“看看,这就是你们的所谓‘以德兴国’的学校里教出来的好学生,对自己的家长都是这样的大不敬,真是知行脱节!”
这件事情尚在一团乱麻中,安茜香亲自为墨历找的那位非常有声望的律师也来了。一脸凝重的对她们说,目前的情形对墨历十分不利,请她们做好思想准备。
这时的殷肃也在暗处分秒必争,抓住一切有利时机,支使各路人马,四处传播墨历的一些令人咋舌的事情:他好大喜功,心高气傲,浅薄寡德而又专好矜美才智。他的某篇诗歌,已被某大报纸披露,有抄袭某西方大师的嫌疑。他虚伪贪婪,笔下写的,口里说的,全是仁义道德,实际一肚子男盗女娼,功名利禄。他曾经和一位女明星有染,引发人命案,几乎被送进监狱。同时又在勾引和利用着几个女生和一位已婚妇女……
这样的传闻,很快便见诸报端。加上人们的渲染和想象,一个神宝旷世的青年奇俊,就霍然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穆蘖罗在展转忧戚、投告无门的情况下,不得不寸心欲碎地找到梅问鹤,说:“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只要能保证墨历这次平安无事,重获自由,我就和你一起到国外去深造!”
那贵公子顿时喜得心花顿发,当下蹦了起来:“好,穆蘖罗,这可是你亲口说出来的!你就静候佳音吧!”
展昙绞尽脑汁,欲把那小年轻留住。于是便声称,为了让他从此永远安心地藏匿起来,准备再多帮助他一些钱。那小年轻一时感激得无以为报。
就在展昙安顿好那小青年,转身出来准备报案之时,几个一脸横肉的彪形大汉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展昙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她认出了那个为首的,正是那殷夫人的贴身保镖。吓得转身就跑。那些人随后招呼一声,众人纷纷转身走上一辆黑色的车子,照着她就横冲直撞过来。展昙拼尽全身的力气,左闪右避,嘴里不停祈祷:“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眼看就要被那辆车子撞上来之际,随着眼前一阵强烈的白光闪烁,她又被前面呼啸而来的一辆车子救起。那辆车子刚把她救走,后面的一辆车子又向着这群凶神恶煞之徒的车子横冲直撞过来。一群恶人当场被撞得人仰马翻。原来,这辆车子里坐着的,正是梅问鹤。他之所以能得到消息,及时赶来相救,也是拜那殷夫人手下的一个和自己要好的“哥们儿”所赐。
那群凶汉一见到他的出现,也就纷纷变得束手无策了。再加上,后面那辆车子里,紧接着冲下了他那位身手矫健、勇猛无比的司机,众恶徒更是心虚胆怯起来,最终,只有选择放弃,狼狈而去。
那个准备出逃的小年轻当场便被闻迅而来的公安人员捕获。
审讯室里,他面色苍白,一言不发。直到公安人员将展昙带上来与他对质,他才恍然大悟,自己竟是被这个女人给出卖了!他顿时满脸充血地跳起脚来大咒大骂:“展昙!你这个臭女人,我跟你无冤无仇,你竟敢这么害我!你他妈的不得好死!”
事后,穆蘖罗终于得知梅问鹤为了她的一句话,而和那群恶人拼命的事,便去找他。
梅问鹤此时因为腕部受伤,正在医院接受包扎、治疗。
见到穆蘖罗,他一脸喜上眉梢地跳下地来,说:“穆蘖罗,我已经把事情给你办好了!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穆蘖罗见到他这副样子,一时不知所然。许久之后,才问了句:“你怎么能采取那么冲动、不顾一切的方式呢?要是出了事情怎么办?”
对方却毫无遗憾,一脸斩钉截铁地说:“这算什么,为了你,我可以去死!”,顿了顿,又有些难为情地望着一言不发的穆蘖罗说,“你心里一定在笑我没出息是不是?
穆蘖罗深抽了口气,沙哑着喉咙说:“笑什么?五十步笑一百步吗?”她的眼里已全是泪水。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各大新闻媒体纷纷报道着一则“文化骗子实为大毒枭”的消息。那殷肃和他的铁秆儿搭档老鱼,终因涉足人体毒品交易之丑行败露,而先后锒铛入狱了。真是善恶之报,眨眼分明!而殷夫人因为事先得到了消息,这时不知藏匿到哪里去了。
这消息很快被传得沸沸扬扬。听说,秦菉这次也被牵涉其中。只是由于她也提前得到了消息,所以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秦艽得到消息后,急得火燎肝肠、呼天忏罪,悔不该当初那么绝情地对待自己惟一的亲妹妹。
这日,殷嫒的那位纨绔丈夫也因看了报纸,得知老岳父入狱的消息。再加上,想起自己的弟弟昨夜向他吐露的一席私话,正是一头怒火,见殷嫒落魂失魄地一脚迈进门来。愈发煞不住怒气,也顾不得还有朋友在场,指着她的鼻头便骂起来:“看看你们家那个老不是东西的办出的这些个畜生事,真他妈的丧尽天良!”说到愤处,竟然上前,扬手甩给她两个大耳光。
殷嫒被打得眼冒金星,眼耳轰鸣。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麻痛的嘴角,摸到的是一把殷红的鲜血。顿时浑身乱颤起来,眼睛瞪得圆滚滚,怒声咆哮道:“你再敢这么混蛋无情,随意拿我出气,煞性子,我就杀了你!”
那纨绔公子顿时嗤笑连声地把脑袋伸了过去:“来来来,把脑袋给你,要杀要剐赶快动手!”一边冷笑着,一边眼皮也不抬一下地又说,“不是我看不起你,真想干,就别说出来。说出来了,还怎么干呀?哪天,你拿着手枪来顶着我的脑袋,那才算你狠,我也算高看你一回!”说着话,自顾甩手一径儿去了。
直把那殷嫒气得如醉如瘫。
秦艽因为坐立难安,便索性开车直接来北京找穆丹姐妹来了解情况了。因为,不久前,她从穆丹的口中得到消息,听那展昙说过,她后来私下里和秦菉有过一些接触。
当她赶到穆丹的公司之时,穆丹正一脸严肃地跟她的一位女职员说:“你可得回去好好劝劝你妈妈,千万打消这个念头!人家新婚在即,连丈夫都没了,都不幸成这样了,那么点儿钱财算得了什么呢?”
那女职员喏喏地直点头。
此时的秦菉已近癫狂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