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那地方建了一幢木结构的简陋的“雁馆”,介绍雁的种类、习性、“集体观念”等等一切关于雁的趣事和知识。在“雁馆”不怎么显眼的地方,摆着几只用铁丝编成的漏斗形状的东西。
如今,那儿已成了一片景点。去赏雁的人渐多。
每当有人参观“雁馆”,最后他总会将人们引到那几只铁丝编成的漏斗形状的东西前,并且怀着几分罪过感坦率地告诉人们——他当年就是用那几种东西逮雁的。他说,他当年观察到,雁和别的野禽有些不同。大多数野禽,降落以后,翅膀还要张开着片刻才缓缓收拢雁却不是那样。雁双掌降落和翅膀收拢几乎是同时的。结果,雁的身体就很容易整个儿落入经过伪装的铁丝“漏斗”里。因为没有什么伤痛感,所以中计的雁一般不至于惶扑,雁群也不会受惊,飞了一天精疲力竭的雁,往往将头朝翅下一插,怀着几分奇怪大意地睡去。但它第二天可就伸展不开翅膀了,只能被雁群忽视地遗弃,继而乖乖就擒……
在四月或十月,在清晨或傍晚,在北方大地上这处景色苍野透着旖旎的地方,常有同一个身影久久伫立天地之间,仰望长空,看雁队飞来翔去,听雁鸣阵阵入耳,并情不自禁地吟他所喜欢的两句诗:风翻白浪花千片,雁点青天字一行。
便是当年那个孩子了。
人们都传说——他将会一辈子驻守那地方的……
意林札记。
让扭曲的生命重新比值的生长是难能可贵的。迷途难返,但即使一次回首,也是一次救赎,只要有赎罪的心,灵魂也就有朝向圣洁的希望(何敦文)
人鹿断肠缘
孙秀利
长白山林海深处住着一个叫德忠的老汉,一辈子没结婚。德忠老汉靠打猎采药为生,在长期的实践中摸索掌握了一套懂得兽语的本事。后来国家禁猎,老汉就扔了土枪摸起锄头,在山脚下开了一块撂荒地种包米、大豆什么的糊口,农闲的时候就背着小竹篓进山采药。
这天,德忠老汉正在一个叫老虎顶子的老林子里采药,就听到前面传来梅花鹿凄惨的叫声。懂兽语的老汉知道梅花鹿是遇上了猛兽的袭击。他紧跑几步,拨开茂密的树丛一看,一头肥硕的大熊瞎子正把一只母梅花鹿坐在腚下,母梅花鹿徒劳地乱蹬着腿,鼻口已经迸出鲜红的血来。熊身后不远处一只鹿崽子望着徒劳挣扎的母亲,呦呦地哀叫着。德忠老汉知道熊瞎子坐死母鹿后就会收拾小鹿了,他躲着黑瞎子悄悄地绕到小鹿身后,猛地抱起小鹿撒丫子就跑,没等熊瞎子反应过来早跑得无影无踪了。
抱回的小鹿连惊带吓,趴在德忠老汉的炕头上耷拉着眼皮不吃不喝。
老汉几次把羊奶送到小鹿嘴边,小鹿只是睁开双眼看看,就又把眼皮合上了。
这样一连熬了两天两宿,小鹿还是没吃一口食,瘦得皮包骨头,只剩一口气了。情急之下,德忠老汉想起过去打猎时经常披着鹿皮戴着鹿头面具,然后学母鹿发情时的叫声引诱公鹿的招法,老汉就从箱子底里翻出一张陈年鹿皮,披到自己的身上,然后把刚挤的热乎乎的羊奶用塑料袋装好,只留一个小口,放进自己胸前的鹿皮里。
德忠老汉打扮好就趴到小鹿的身旁,学着母鹿发出呼唤孩子的叫声,一声声急切而充满亲情的呼唤,终于使小鹿睁开了眼睛,耷拉着的耳朵也左右抖动起来,头左右摆动着寻找自己的母亲。德忠老汉见状急忙把鹿皮包裹的羊奶送到小鹿嘴边,小鹿闻着鹿皮上发出的同类气息,一头钻进德忠老汉的怀里,一口接一口地吸吮起“母亲”的乳汁来。小鹿终于吃食了,德忠老汉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转眼,小母鹿已跟德忠老汉生活了三个年头,小鹿也长成了大鹿,它简直就成了德忠老汉的影子,跟在老汉的身边前后打磨磨。村子里的人都说这回老汉领回个“好闺女”。
可是有一天,这只母鹿突然奇怪地离开老汉,跑出去一整天没露面。
晚上跑回来老汉发现它的外生殖器潮红肿胀,老汉知道它是发情出去寻找配偶。老汉于是就领着母鹿跑到山上学母鹿寻偶时发出的叫声,可叫遍了方圆几十里,也没寻找到一只公鹿。绝望的老汉抚摸着这只梅花鹿,狠狠心,终于领着它进了长白山,然后闭上眼睛用棍子硬赶着梅花鹿离开自己。
开始梅花鹿围着老汉转,怎么赶也不走。后来老汉急眼了,咬着牙瞧准梅花鹿皮糙肉厚的地方狠劲打了两棍子,疼得梅花鹿跳了两跳,浑身哆嗦着竟前腿一屈给老汉跪下了,温顺的眼睛流出晶莹的泪珠。老汉见状扔掉棍子抱着梅花鹿的头哭着说:“不是我不养你,你长大了就得离开我了,懂吗?走吧,走吧!以后能回来看看我老汉就知足了!”
梅花鹿似乎听懂了老汉的话,伸出柔软湿润的舌头给德忠老汉舔干了眼泪,跪着用头在老汉的怀里蹭了又蹭,最后站起身来,慢慢地走了。梅花鹿一步一回头,直到不见了踪影,留恋悲伤的鹿鸣声还传出很远很远。
与德忠老汉相依为命的梅花鹿被老汉撵走后,老汉的精神和身体一下子就垮了。梅花鹿走后的第二年春天,精神恍惚的德忠老汉上山采药时,踩翻了石头,滚坡摔昏了过去。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德忠老汉迷迷糊糊醒过来,就感觉有个柔软的东西在自己的脸上轻柔地一下下舔着。老汉费力地睁眼一看,正是自己救过的那只梅花鹿,它趴在自己的身边用舌头慢慢地舔着自己脸上结的血痂,他伸手再摸头上伤口,竟被梅花鹿用找来的草药嚼碎敷上了。老人算了一下,按鹿的寿命它已进入老年期了,牙齿应该掉得差不多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嚼这么大一团草药实在不易。老汉抠下头上药泥一看,里面果然掺着丝丝血迹,原来是梅花鹿嚼得急,连牙床都磨破了。
毕竟岁数不饶人,老汉经此一摔,雪上加霜,苦熬苦撑了一个多月,搂着趴在他身边儿的梅花鹿的脖子,睁着眼死去了。在德忠老汉弥留的几天里,梅花鹿不吃不喝,一直陪在他身边。老汉出殡时,梅花鹿耷拉着头,摇晃着虚弱的身子一直跟在送殡队伍的后面。老汉下葬后,梅花鹿围着老汉的坟团团乱转,一会儿用嘴拱土,一会儿用蹄子扒土,发出绝望悲惨的叫声,最后趴在老汉的坟上不动了,任凭人们怎么拉它也不起来了。
第二天,去德忠老汉坟前的人发现,德忠老汉救过的那只梅花鹿趴在他的坟上随他去了,嘴前吐着一大堆它救德忠老汉时涂伤口的那种草药末子。
意林札记。
关于人和鹿的神话传说已经很多了,它往往是人们美好愿望的反映。
鹿是长寿的象征,兽性已经被人性化了,温和仁慈的性格中上演着现实生活中的真实戏剧,那份人鹿救死之情也让人类掬一把感伤的泪。(黄方)
再被狐狸骗一次
沈石溪
我从上海下放到西双版纳当知青的第三天,就被狐狸骗了一次。
那天,我到勐混镇赶集,买了只七斤重的大阉鸡,准备晚上熬鸡汤喝。
黄昏,我独自提着鸡,踏着落日的余晖,沿着布满野兽足迹的古河道回曼广弄寨子。古河道冷僻清静,看不到人影。拐过一道湾,突然,我看见前面十几步远的一块乱石滩上有一只狐狸正在垂死挣扎:它口吐白沫,绒毛恣张,肩胛抽搐,似乎中了毒;看到我,它惊慌地站起来想逃命,但刚站起来又虚弱地摔倒了。那摔倒的姿势逼真的无懈可击,直挺挺栽倒在地,“咕咚”一声响,后脑勺重重砸在鹅卵石上。它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眉眼间那块蝴蝶状白斑痛苦地扭曲着,绝望地望着我。我看得很清楚,那是只成年公狐,体毛厚密,色泽艳丽,像块大红色的金缎子。我情不自禁地产生一种前去擒捉的欲望和冲动,那张珍贵的狐皮实在让我眼馋,不捡白不捡,贪小便宜的心理人人都有。再说,空手活捉一只狐狸,也能使我将来有了儿子后在儿子面前假充英雄有了吹嘘的资本,何乐而不为?
我将手中的大阉鸡搁在身旁一棵野芭蕉树下,阉鸡用细麻绳绑着腿和翅膀,跑不动飞不掉的。然后,我解下裤带绾成圈,朝那只还在苟延残喘的狐狸走去。捉一只奄奄一息的狐狸等于瓮中捉鳖,太容易了,我想。
我走到乱石滩,举起裤带圈刚要往狐狸的脖颈套去,突然,狐狸“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