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著名作家林语堂说:“向来中国人的文集取名,都很雅致,如同书斋的取名一样,可以耐人寻味。”中国的文人,著述之余,往往还有一雅趣,即为自己的书房、寓所起一个或数个室名(或称“斋名”),自得其乐。现代人承其遗绪,斋室之名依然古风。
著名哲学家冯友兰有“三松堂”,因所居燕南园中有三棵松树而得名。作家胡风解放初亦曾亲手在自家院中栽种四棵树,随即在新写成的文章末尾署上“四树斋”。文章送给邵荃麟看时,邵见“四树斋”后惊呼:“什么‘四树斋’?你要四面树敌吗?”立即将之涂掉。
同样较喜欢起斋名的有著名作家孙犁。近年来,从其文章中可读到的斋名有“耕堂”、“芸斋”、“幻华室”、“善暗室”、“风烛庵”、“澹定室”等,颇为别致。
鲁迅的书斋名曰:“绿林书屋”。鲁迅在黑暗的时代为中国的革命事业奔走鼓吹。一些反动文人就诬贬他是“学匪”,他就把书屋取名“绿林”以示嘲讽。鲁迅又有室名曰“俟堂”,乃古人的待死堂之意,并请陈师曾刻有印章。据周作人在《鲁迅的故家》中解释,“洪宪发作以前,北京空气恶劣,知识阶级多已预感危险,鲁迅那时自号‘俟堂’,本来也就是古人的待死堂的意思,或者要引经传,说出于‘君子居易以俟命’亦无不可,实在却没有那曲折,只是说‘我等着,任凭什么都请来吧’。”这种解释倒是较符合鲁迅一贯的大无畏精神。
也有起得十分雅致且令人印象深刻的,如语言学家王力的“龙虫并雕斋”和青年作家贾平凹的“静虚村”。前者表明一位大学者既写鸿篇巨著也写报刊短文的做法,后者显现出一位出色的、有修养的作家所追求的生活、艺术的意境。梁启超的书房叫“饮冰室”,语出《庄子·人间世》:“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我其内热舆。”形容内心忧愁焦灼,室主以此表达对祖国前途的忧虑。周作人是一位追求个性解放的教授、散文学家、翻译家。他的“苦雨庵”、“苦茶庵”、“知堂”等斋名的更换,正好表现他在历史巨变中的双重性格。
此外,还有许多斋堂雅号值得鉴赏。梁实秋在西南联大的住室叫“雅斋”。姚雪垠的叫“无止境斋”。杨树达有“积微居”,丰子恺有“缘缘堂”,梅兰芳有“梅花诗屋”,阮章竞是“苦噪楼”。周瘦鹃的斋名多达17个。启功先生捐献150万元成立了“励耘堂奖励基金会”,“励耘堂”是陈垣(北师大前校长、历史学家)的斋名,表示不忘恩师,擢拔后进之意。
毛泽东的“菊香书屋”,彭湃的“得趣书室”,梁漱溟的“勉仁斋”,梁实秋“雅舍”,叶圣陶的“未厌舍”,等等,从中可见一斑。雅致的室名,固然可以耐人寻味,而奇特的室名,读来更别有一番兴味。
当代作家聂绀弩,对我国古典文学颇有造诣,尤其对古典名著《三国演义》、《水浒》、《红楼梦》、《聊斋》的研究更甚,写过不少论文,深得文坛好评。1964年,书画家黄苗子乃给他的书房题写了斋额:“三(国)红(楼)金(瓶)水(浒)之斋”。最奇的是十年动乱中,有个知识分子被隔离审查,他曾把关押他的一个草间,暗暗命名为“一兔戴帽,两狗对话斋”。“一兔戴帽”者,“冤”也;“两狗对话”者,狱也。据《中国近现代人物名号大辞典》编纂者上海社科院副研究员陈玉堂称,在其入编的万余近现代著名人物中,“其中有斋名者,估计总在上千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