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武林外传》的成功,得益于语言的独特运用,通过人物方言化了的语言,融古代与现代、历史与现实为一体,满足了当代文化消费主义环境下特定人群的收视快感。剧中引用了名人名言、改版的流行歌曲、英语、古俗语、现代歌词、方言、广告语言符号、港台经典喜剧台词等,在古时代的背景下掺人了大量的现代元素,让人得到轻松、娱乐。这种独特的创作方式得到了大众的认可,从理论上讲也是符合人的认知规律的。语域理论告诉我们,任何语言符号的生成,都会受到社会历史中来自经济的、政治的、文化的和心理等的影响。换言之,任何语言符号都需要在特定的环境和条件之中才能产生特定的意义与大众认同。方言化、语汇杂糅式的影视作品之所以受到大众的追捧,除了社会化的因素之外,还有就是社会语言已形成了一个开放的、为人共知的语境。社会的交流和语言接触,直接促成了方言(词汇、语音等)、语汇突破其固有的语域,并在大众传媒中表现出语言的反域化倾向。
在全球化背景下,国际之间的竞争愈发激烈,文化殖民现象日益突出。西方影视文化产品大量涌人中国,不但造成对本土传统文化的巨大冲击,而且还逐步改变着国人的价值体系和信仰追求。基于此,"方言版"语言文学创作的社会认同还来自于一种在全球化语境中试图强调民族最独特的文化基因,从而建立自我文化身份的一种努力。一方面,地域通过方言说话,地域在语言里传达自身,呈现风土人情;另一方面,方言诉说着土地和地方文化,而且每一次都以不同的方式诉说着。民间"方言版"文学创作的主题和灵魂因为方言的介入而受到重大影响,地域文化决定了故事的讲述方式和叙事格调,它全面渗入到人物的行为、生存方式和精神状态之中。也就是说,方言在这里不仅仅是一种艺术元素,而且是决定整个文本的核心。因此,以方言为中介的由地域文化和历史书写的语言文本作品,里面就沉淀着民族的根性。
民间"方言版"文学作品的出现和复兴,是创作者获取艺术审美快感的一种重要方式,具有绵延的持续性和伟大的同化力,从本质上看,民间"方言版"文学作品只是同一文化母体的不同表达方式而已。其文化消费不但未阻碍民族的内聚力,反而在某种程度上消解了因为一体化所造成的潜在文化冲突的可能性,释放了郁积在人们心中的情感力量,从而有利于形成一种多元共存的文化生态格局。
对民间语言的社会运用及发展出路的思考
我国幅员辽阔,民族众多,民间留存的方言语料丰富多姿,很多年来,劳动人民用他们的方音歌唱着他们幸福的生活,述说着他们的思想情感,用表达丰富的民间语言创作了诸多异彩纷呈的形式,传达了一个又一个独特地域下的灿烂文化,可以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培育了一方文化。但民间语言的社会运用却不尽人意,很多优秀的独特的民间语言形式和语料尚未得到有效开发,有些民间语言被人为篡改,沦为低劣之作,有些民间语言因未形成一定的社会语境而晦涩难懂""因此,民间语言的社会运用及发展出路问题就摆在了每一个研究者面前,成为一个沉重的话题。面对川北(青川)地区形式各异且丰富多彩的民间语汇(何止是这一地区),我们思考着整个四川方言大环境下的民间语言的出路问题,我们在这方面还做得很不好,而历史和现实都有可供我们借鉴和学习的地方。一以优质的文学作品绽放方言之精髓要谈民间语言的出路,首先不要想到的是为"语言"而"语言",要通过创作优秀的文学作品,将民间语料中的精华充分地展示出来,才能在社会上形成较大的影响。而历史上人们对方音和民间语汇无一不是通过优秀的文学作品来认识和了解的。
历史上的优秀文学作品,从《诗经》开始就已渗入了方言语汇,人们认同作品,首先是因为作品能艺术地反映生活的规律、主题,艺术形象鲜明。而作为文学载体的语言总是为中心服务的,后者对前者而言,总是起辅助作用的,不能超越。人们从文学作品里感受到艺术的魅力,并从中受到熏陶和感染,据此认识、了解地域方言和文化。好的文学作品总是将两者很好地结合在一起,相得益彰,共同完成艺术形象的塑造。因此,要谈地域方言的出路,一定要将特定背景下的民间语汇融人深刻、凝练的作品中,完成再现。从历时的角度看,从古至今的文学作品都推广了地域方言和民间语汇。如《西游记》里的淮安方言,《水浒传》里的山东方言,《儒林外史》里的安徽方言,《死水微澜》里的四川方言,《平凡的世界》里的陕北方言等等,很多方言语汇因作品而为人所知,并流入社会。而要成为好的文学作品,其要义是:题材优秀,注重原创性;深入开掘生活,挖掘生活本质;吸收普通话元素,并有效整合地方语言等。所谓"题材优秀,注重原创性",是指要选择能代表地方特色与文化,具有文化品牌意义的题材,要让方言文化的资源优势有效地转化为方言文化资本,打造出原创、独一无二的作品。所谓"深入开掘生活,挖掘生活本质",是指作品要敢于反映现实,大胆干预生活,暴露生活中的阴暗面。所谓"吸收普通话元素,有效整合地方语言",是指作品要尽力打破语言障碍,注意人们对方言土语的接受程度,最好的办法就是地方话带上普通话。
方言语汇在艺术创作中是一个相对的概念,用方言创作出成功的艺术品,其前提是方言必须服务于人物塑造与作品主题,并在审美通道中拢到契合点,使审美评判忽略方言性因素。这在方言影视作品的创作实践中已经得到了验证。如戏剧《抓壮丁》、《金子》等;如电影《秋菊打官司》、《美丽的大脚》等;如电视剧《凌汤圆》、《山城棒棒军》、《刘老根》、《傻儿师长》等等。这些作品的成功,不是简单的方言的成功,而是"剧"的成功。人们看到的是搭建"剧"的平台所叙述的故事,通过故事去感受时代缩影与人物精神。比如重庆方言作品《山城棒棒军》,依托山城描写了在改革开放、发展经济背景下,城市经济和文明与自给自足、休养生息的农村经济的对碰,揭示出"棒棒军"们在城市文明的熏陶下,重构自己的价值观念以及固守自己勤劳、朴实、奉献和善良的传统美德。通过作品,可看出一个特殊社会群体在一个时代的投影。正是因此,人们为之而感动并产生审美的愉悦,也才注意到"棒棒军"们的语言背景。方言的运用,还原了人物的本质特性,使人物更具有社会真实感。与之相反的是,有些文学作品忽略了艺术创作的本质,一味靠方言语汇堆积和出彩,从而造成了顾此失彼的效果,其结果只能是昙花一现。时下流行的一些方言"情景剧"作品,要么是生活积累贫乏,要么是搞随意化的创作,昭显了艺术的薄弱,以此推广方言语汇实为下下之策。
赵本山等的小品之所以深受人们喜爱,是因为其创作作品时不断吸收普通话的元素,并将东北特有的方言意蕴融会贯通,这就是成功之道。一些文学作品也在这个方面进行了尝试,如《孽债》里就用了带着上海味的普通话,余华《许三观卖血记》也有将南方语言夹杂在北方语言之中的情况,《王保长新篇》用的是典型的"川普"语言。最典型的要数曹雪芹的《红楼梦》,从表面看,作者是用北方方言写成,但仍然看得出早期的吴语和南京话成分。所以,如何在作品中克服方言语汇带来的语言障碍,让方言语汇明白无误地呈现在众人面前,仍是一个颇具研究价值的话题。二深入挖掘民间语言的生动形式,以语言托载地域文化每一种民间语言的形成,都有其特殊的地域文化背景。语言是构成地域文化风格的最重要的成分。民众既是民间语言的讲述者,也是民间语言的创造者。著名的语言学家索绪尔曾说:"一个民族的风俗习惯常会在它的语言中有所反映,另一方面,在很大程度上,构成民族的也正是语言。"民间语言深深地植根于民间,通过本地域富有文化积淀意味的不同语言形式和内容,再现了浓郁的地域文化色彩以及自然景观、文化景观和民情民俗等,其中不乏生动的形式。民间语言的社会运用及其发展正是要求在作品创作中深入地挖掘其生动形式,以语言去托载地域文化。
很多文学家、诗人对民间语言及其作用的认识可谓深刻。如刘半农先生曾说:"我们作文作诗,我们所摆脱不了,而且是能运用到最高等最真挚的一步的,便是我们抱在我们母亲膝上所学的语言;同时能使我们受最深切的感动,觉得比一切别种语言分外的亲切有味的,也就是这种我们的母语。这种语言,因为传布的区域很小(可以严格的收缩在一个最小的地域以内),而又不能独立,我们叫它为方言。"他在谈到民间的歌谣时说:"它的好处,在于能用最自然的言词,最自然的声调,把最自然的情感抒发出来。""而这有意无意之间的情感的抒发,正的的确确是文学上最重要的一个元素。""唱歌的人,目的既不在于求名,更不在于求利",因此在歌谣中"往往可以见到情致很绵厚,风神很灵活,说话也恰到好处的歌词"。刘半农在此主要是从审美的意义上强调民间语言的意义和价值的。
刘半农之所以从审美的角度对民间语言倾注了巨大的热情,其原因就在于"中国内地的歌谣中,在情意方面或在词句方面,都还很丰富"。也就是说他在民间的方言词以及歌谣中发现了诗美的重要因素,从而使他在新诗创作中直接取法于民歌、民谣,借助于民间语言重塑现代诗歌的美。现存的民间语言,它们通俗雅致、质朴清新、活泼快乐、幽默诙谐、富有韵律,不仅语言形象生动,而且表情达意独到细腻。因此,深入挖掘民间语言的生动形式,并融人作品之中,便能捕捉传递地域文化气息和神韵的整体性语言质感,从而创造出不同地域色彩的文化语境,让人们在特定的语调、语态、语意之中,感受到不同地域那独特的、整体的文化氛围,作品也就有了特定的价值。
很多作家在创作实践中也极力地身体力行,以独到的视觉,细致的描摹,展现着民间语言的魅力,开创了一条民间语言运用的有效路径。也可以说,民间的语言文化反过来制约和影响着作家,同时也制约和影响着作品的语调、节奏和叙事方式。如陆文夫的小说语言,这个以写苏州市井小巷生活闻名于世的老作家,其语言运用方式同姑苏地区文化神韵紧密而不可分。在他的作品里,为刻画人物和烘托情节,就有意识地选用了民间语言的生动形式,搭载在文学作品里,使作品具有了深刻的地域文化内涵。如《美食家》中朱鸿兴面店跑堂的吆喝声:"来哉,清炒虾仁一碗,要宽汤、重青,重交要过桥,硬点!"这些语句,就突显了鲜明的地方饮食文化特色。又如高晓声的小说,大量使用了民间口语、俗语和俚语,甚至有来自老百姓创作的、合辙押韵、嘻笑怒骂的"口头文学"等,且都用得贴切自然,为作品增色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