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外语课外英语——人生加油站(双语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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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奋斗一生(5)

I have taken to heart what Epicurus wrote to Menoeceus: “Become accustomed to the belief that death is nothing to us. For all good and evil consists in sensation, but death is deprivation of sensation. And therefore a right understanding that death is nothing to us makes the mortality of life enjoyable, not because it adds to it an infinite span of time, but because it takes away the craving for immortality. For there is nothing terrible in life for the man who has truly comprehended that there is nothing terrible in not living.”

中年,老年

我想我一向是比多数人都更加意识到自己的年龄的。我的青年时期已经不知不觉地在我的身边溜走,而过去经常压在我心头的却是我一天天变老的感 觉。就我的年龄而论,我已经阅历不少,也到过很多地方,又因我曾经相当广泛地阅读过许多书籍,我的脑子常常考虑一些超过我年龄的事情,我似乎总 比我的同龄人更老一些,但是我真的体会到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年轻人,那还是1914年战争爆发以后的事。当时我十分惊讶地发现,一个四十岁的人就已 经老了。可我还安慰自己,说这只是对一个军事人员而言。但是不久以后,我又经历了一件事,使我对这个问题再无可怀疑了。我一直在同一位我认识了 多年的妇女和她的十七岁的侄女一起吃午饭。吃完饭以后,我们雇了一辆出租汽车到什么地方去。那位妇女先上车,然后她的侄女上去。可是这位侄女却 坐在一张折叠椅上,把后面她阿姨旁边的空位子留给我坐。这是出于青年人对于一个不复年轻的绅士的礼貌(这是和妇女的优先权利相对立的)。我意识 到了她是把我当作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而加以尊敬的。

认识到你对青年人来说已经不是他们同辈中人,这是很不愉快的。你已经属于另一代人了。在他们看来,你的赛跑已经完结,他们可以尊敬你,钦佩 你,但你已经和他们分开来;最终他们总会觉得跟他们的同龄人在一起,比跟你在一起更加愉快,更有意思。

但是中年也有它的补偿。青年的手和脚都被公众舆论束缚桎梏。中年却享受到了自由。我记得我在离开中学时曾对自己说过:“从今以后,我可以高 兴什么时候起来就什么时候起来,高兴什么时候上床睡觉就什么时候上床睡觉了。”这当然有些夸大,很快我就发现,在文明人的拘束生活中,只允许有 限制的独立自由。每当你有了一个固定的目标,你就必须牺牲一些自由去实现这个目标。但当你到了中年,你就会发现,为了实现你心目中的目标,究竟 值得牺牲多少自由。当我还是青少年时,我深为我的羞怯所苦,但中年却在很大程度上使我在这方面得到解脱。我在体格上从来不很强壮,走路太多使我 感到疲乏,但我还是走过来了,因为我不好意思承认我的弱点。我现在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也免去了很多不愉快。我一向不喜欢冷水,但是多少年来我都 洗冷水澡,到冰冷的海水里洗浴,只是因为我要跟别人一样。我从前还常常从使我神经紧张的高台跳水。因为我打牌、下棋、玩球不如别人而感到很难过 。当我对事情什么也不知道时,我也不好意思承认我的无知。直到我的年纪相当大了,我才发现,说个“我不知道”原来是多么容易。我觉得到了中年, 没有人期望我步行二十五英里,或是打一局临时迎战的高尔夫球,或是从三十英尺高处跳水。这一切都很好,使得生活愉快。但我已经不在乎这些了。而 正是这些使得青年不快活,急切地要去跟别人一样。这样也使得中年还可以忍受,它已经跟自己取得和解了。

昨天我年满七十了。每当一个人进入下一个十年期的时候,很自然他要把它当作一件很重要的事来看待,尽管这也许不尽合理。我三十岁的时候,我 哥哥对我说:“现在你已经不再是一个孩子了,你是一个成年人了,你也得像一个成年人。”我四十岁的时候,曾经对自己说:“这是青年时期的结束。 ”在我五十岁生日那天我又说过:“欺骗我自己是没有什么好处的,中年已经到来,我最好还是承认这一事实。”六十岁时我说:“现在该把我的东西加 以整理,是时候了,因为这已经是老年的门槛,我也该清点一下我的账目了。”我决定从戏剧写作退下来,写了《总结》,在书里试图为了自娱把我从生 活、从文学学习到的东西,我的所作所为和这些东西给我带来的快慰,一一加以回顾。但是在所有过去这些生日纪念当中,我想最为重要的要算七十岁生 日了。一个人活到七十,也就是到了通常认为是人生寿命的定数,剩下来的有生之年,只能看作是一个极不稳定的未知数,只是趁手持镰刀的时光老人的 头冲向别的方向时偷来的。到了七十岁,一个人不再是只站在老年的门槛上。他就是一个老人了。

在欧洲大陆,当一个有相当成就的人到了七十岁时,他们有一个很亲切的风俗习惯,这就是他的朋友,他的同事,以及他的弟子们(要是他有的话) ,大家联合起来共同撰写一本论文集为他祝贺。在英国,我们对我们的名人却没有这样的表示尊敬、赞扬的做法。我们最多也不过举行一次祝寿的宴会, 而且这也得那个人真得很有名气……我自己的生日是在没有任何礼节仪式的情况下度过的。我上午照常工作,下午则到我的房子后面的孤寂树林里散步。……后来我回到屋里,自己烧了 一杯茶,一直砍树砍到吃晚饭。晚饭后我继续阅读,一个人玩了一会儿纸牌游戏,听了收音机的新闻报道,拿了一本侦探小说上床。我看完了小说就睡觉 了。除了跟我的几个黑人女佣说过几句话之外,我整天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

我就这样过了我的七十岁生日,我本来也就想这样过的。我沉思了。

两三年前,有一次我正同赖莎一块儿散步,不知怎么,她谈到老年的念头使她充满了恐惧。

“别忘了,”我告诉她,“将来你老了,你就不会有欲望去做那些现在使你生活愉快的各种各样的事了,老年有它自己的补偿。”

“什么补偿?”她问。

“你再也用不着去做你不想做的任何事了,你可以欣赏音乐、艺术和文学,和你年轻时有所不同,但也一样敏锐。你可以冷眼观察一些和你不再密切 相关的事态发展,从中得到乐趣。也许你的快乐不是那么强烈了,但你的痛苦也失掉了刺痛。”

我可以看出我这些话似乎只是些空洞的安慰,甚至就在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自己也感觉到这只不过提供了一种相当灰暗的前景。当我后来再把这件 事考虑了一遍,我想到老年的最大补偿是精神上的自由。我看这是由于人们在成年时认为是很重要的很多事情现在已不那么在乎了。另外一个补偿就是老 年使你从嫉妒、怨恨和恶意中解放出来。我不相信我嫉妒任何人。我与生俱来的那些天赋我都已充分利用,我不嫉妒别人比我更多的天赋。我已经取得很 多成功,我不嫉妒别人的成功。我完全愿意把我已经占据了这么久的一隅之地让出来,让另外一个人站进去。我已经不在乎别人对我怎么想。他们可以欢 迎我,也可以不理我。要是他们看来还喜欢我,我有一定的高兴;要是我知道他们不喜欢我,我也不以为忤。我早就知道,在我身上有某种东西使得某些 人对我敌视。我想这是很自然的,没有人能够什么人都喜欢。某些人的恶意,只会引起我的兴趣,不会搅扰我的安宁。我只想知道是我身上的什么东西引 起他们的反感,我也不在乎他们对我作为一个作家有些什么想法。

总的说来,我原来打算要做的都已经做了,此外我无所萦怀。我从来不很在乎围绕在一个成功作家身边的名气。这种名气,在我们当中有很多比较天真的 人却把它错认为是美名。我常常希望我从前写作时用了笔名就好了,那我就可以在这个世界走过而不会为人所注意。我的第一部小说确实用了笔名,后来 只是因为我的出版商警告我说,这本书可能会受到猛烈的攻击,而我又不愿意躲在一个假名字背后,这才用了我自己的真名。我想很少有作家不会私下抱 着希望:当他们离开人世时,(他们)不会完全被人忘却。而我自己有时也不禁在私自忖度并以此自娱--在我死后短期内有多大可能还不会被人遗忘。

有时曾经有人问我,是否愿意把我过去的生活重新再过一次。总的说来,我这一生还是挺不错的,也许比多数人更好些,但是要再来过一次,我看那 就没有意思了。这就像把你以前读过的一本侦探小说拿来再读一遍那样没有意思。但假设真有再生转世之说(现在人类的四分之三都公开相信此说),一 个人能自由选择他是否愿意在世上再投入一次新生的话。我过去有时的确曾经想过,我倒愿意来试一下,也许我会欣赏一些从前由于具体环境以及我的精 神上和身体上的特殊之处使我未能享受到的经验,或者学习到从前我没有时间或机会去学习的很多东西。可现在我不愿意这样做了。我已经够了。我不相 信永生,也不想要永生。我倒愿意死得快,死得没痛苦。我也高兴得知随着我的最后一息,我的灵魂和它的希望与弱点都化为乌有。

我把伊壁鸠鲁写给默纳塞斯的话认真记在心上了,他说:“要习惯于这一信念:死亡对我们算不了什么。因为一切善和恶都存在于感觉,可是死亡使一切 感觉都没有了。所以正确理解了死亡对我们算不了什么,就使得生命的灭亡可以是愉快的了。这并不是因为它增加了一段无限的时间,而是因为它消除了 对永生的渴求。对于一个真正理解了不活着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人来说,生活中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