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建飞
清朝乾隆年间,江南武林中论起剑术,孙家“蜒龙十八招”曾让许多高手心惊胆战。这十八招出手剑如游龙,退防进击,招招藏着杀机,让人防不胜防。可惜孙家丁口不旺,传到孙七,氏族里已无人为继。为此,孙七常常郁郁不乐。
却说孙七有位好友,名叫陈三甫,是个读书人。性情豪爽,和孙七脾气十分相投。有一年三甫不知怎么得罪了省城一个豪绅,被害得家破人亡。只一个十二岁的儿子,小名亮儿,总算逃脱剩了一条性命。
孙七是个重义气的人,帮着料理了老友后事之后,就认了亮儿为干儿,领到自己家里,让他一面读书一面练功习武。时光倏忽,没几年亮儿就出落成一个端正的小伙子了,孙七看着心里暗暗思忖,自己没儿子,眼看孙家剑“蜒龙十八招”到自己这一代就要失传,现在既已螟蛉了亮儿,又是看他长大的,清楚他的品性,何不就此传了他,了却了自己一份挂心?一时想定,第二天起就开始把“蜒龙十八招”逐招传给亮儿。
却说亮儿无时不记住自家的血海深仇,现在义父把这蜒龙十八招教了自己,十分吃苦,不分日夜习学这“蜒龙十八招”,又用草把扎成仇家豪绅的形象,每一进招招招都对准了草把上的要害去处,蜒龙十八招毕竟只有十八句招数,没出一年亮儿已经出手无不能击中要害。这天就向孙三道出要报仇的心思,说着说着声泪俱下。孙三没说不行却也没说可以。
亮儿报仇心切,第二天就向孙三道别,背起剑囊准备出门。屋外微雨,孙三撑了伞默默送他出来。爷俩出了城外,过三里高桥,前面便是去省城的一条官道,这时孙三却突然说:“亮儿,你身上藏了血海深仇,这报仇的事我不好挡你。不过我家这套蜒龙剑虽看来只十八招,我学时二年才熟架式,又五年才领悟每句招数的要旨,再每天练习,三年过后才觉得心应手,敢和同行较量。你习此剑才只一年,纵然自觉熟练,但现在去和仇家争斗,是性命相搏的事,山外青山天外有天,如果有个闪失,我岂能对得住你父亲?这样罢,现在我手无寸刃,只要你能赢我,你就一径前去。好,来招!”
亮儿把义父看看,也不言语,倏然抽出腰间的宝剑来,对着孙七就是一句“亢龙摇首”,他知道师父本领,这一出手是用了十分十的本事的,凶猛异常,以为义父一定猝不及防,而且手里撑着布伞,如何赢得自己?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孙三身子一缩,手中布伞猛已收拢挡来,但只听见“嚓”的一声,一把伞已经被削剩成光光一根伞柄,亮儿神情一松,第二招又出,谁知容不得他思考,猛觉得自己胁下着了一下,连“哎哟”一声没叫出来就倒了下去,孙七一步跳过去点住穴道把亮儿救了过来。
亮儿醒过之后抱住孙三大哭:“义父我何时能够报得大仇?”
孙三抚着他的脑袋轻声但斩钉截铁说:“再练!”。
“义父学剑十年,孩儿以义父双倍的刻苦须得多少时候学成?”亮儿止住悲泣问孙三。
“那或许两个十年。”
亮儿以为自己听错,看义父脸色极其认真,不知道什么意思,暗忖怕是义父在试探自己心志,就看着孙三决绝地说:“亮儿当更废寝忘餐、夜以继日习练,以求尽早学成报仇雪恨。”
孙三听着呆呆地把亮儿看了半天,叹了口气说:“如此说来你断乎不能学剑了——须知这学剑第一要长三只眼,你却是没长眼啊!”
亮儿听孙三说自己没长眼,一时犯傻,只呆瞪瞪盯了孙三看。
孙三就说:“习武之人除两眼两耳观六路,听八方,还得比常人心里多长一只眼睛,而且此眼专门用来审视自己是否摒弃杂念,这样方能全身心投入在剑道,体味领悟切磋,使剑术精进。就说我教你这蜒龙十八招,这十八招招点斫刺劈不同,各有化着,岂能一蹴而成?你现在心思全扑在报仇二字上头,心情浮躁,急于求成,哪看得到自己?因此我现在已不想让你学下去,断了你报仇的念头,省得枉送了性命。”
亮儿听着似有所悟,一个人只是出神不说话。
孙三见了暗暗点头,进而又说:“一柄剑其实就是一个人生,如果单只为报一己之仇,你的人生终不会开阔到那里。或许会因此带来祸害。你懂得了吗?”
亮儿这时不觉浑身大汗淋漓,从此把报仇的念头暂时放下,全身心习练功夫,终成孙氏蜒龙十八招一代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