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说来,胶东人的交际圈是比较大的,这与商业传统、开埠甚早都有关系,最早走京闯卫,乃至远涉重洋的人,无论在何地的“人缘”都很好,他们热心公益,勇于负责,往往成为当地社会团体的中坚和骨干,例如哈尔滨、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大连青岛的商会会长,京城的鲁籍学生联谊会主席,多由胶东人担任。然而,与陌生人共事仅仅疾恶如仇是远远不够的,胶东人重仁义,讲礼教同时又随和,并不把自己的处世准则强加于人,形成了一种“外圆心方”的处世哲学。比方那最有权对他人颐指气使的吴佩孚,他一生对纳妾深恶痛绝,可是并不妨碍他与妻妾成群的杨森有很深的私谊。后来吴流落入川,得杨森庇护才可以苟延残喘,吴死后杨为其立传扬名,应当说都是出于对吴人格的敬佩。
降及现代,胶东人在各个行业、各个地区也是很受欢迎的。笔者曾与著名军旅作家赛时礼为写《胶东最后一战》访问过许世友将军。问:“你为什么喜欢胶东兵?”答:“不藏奸,不耍滑,不怕死。这样的兵,哪个带兵的不喜欢?”曾任全国总工会主席的老革命家刘宁一曾说:“50年代的华东英模大会,胶东籍的代表特别多。”和平年代的胶东人,在各个单位当模范、做骨干的也很多,他们的敬业精神、吃苦耐劳,很为人们所赏识。
附:名宦举例
王基(?~261年),字伯行,东莱曲城人(今招远西部一带)。《三国志》卷二十七《王基传》记载,王基少孤,由叔父抚养成人。王基以孝著称,魏文帝时举为“孝廉”,先在青州刺史王凌手下任别驾,后召为秘书郎(六品官),再后擢为中书侍郎(五品官)。王基为官刚正不阿,直言敢谏。魏明帝时,“盛修宫室,百姓劳瘁”,王基上书谏曰:“臣闻古人以水喻民,曰‘水所以载舟,亦所以覆舟’。故在民上者,不可以不戒惧。……今事役劳苦,男女离旷,愿陛下深察东野之弊,留意舟水之喻,息奔驷于未尽,节力役于未困。……若子孙不竞,社稷之忧也。”王基言语激烈,迫使明帝收敛。任安丰太守时为官清廉,百姓安宁,“为政清严有威惠,明设防备,敌不敢犯”。当时曹爽专柄,王基“著《时要论》以切世事”。后,王基为尚书,又任荆州刺史,加扬烈将军,任内“明制度,整军农,兼修学校,南方称之”,得到了百姓的拥戴和朝廷的肯定。当时朝廷急欲伐吴,魏明帝征询王基的意见,王基说:“夫兵动而无功,而威名折于外,财用穷于内,故必全而后用也。若不资通川聚粮水战之备,则虽积兵江内,无必渡之势矣。”王基认为,粮草没有准备好不能出战,朝廷最终采纳了王基的意见。这虽然讲的是用兵之道,但从王基重民务实的一贯作风看,王基也是为百姓着想,粮草没准备好就急于出战,必然要征用当地的军粮,伤害的是当地百姓。
王基还经常上书朝廷要勤政务实,为民着想。司马景王实行新政,王基曾上书日:“天下至广,万机至狎,诚不可不矜矜业业,坐而待旦也。夫志正则众邪不生,心静则众事不躁,思虑审定则教令不烦,亲用忠良则远近协服。”景王纳其言。后,王基任“镇南将军,都督豫州诸军事,领豫州刺史,进封安乐乡侯”,“甘露四年(259年),转为征南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这期间,王基曾上书劝戒朝廷:“嘉平(249年)以来,曾有内难,当今之急,在于镇安社稷,绥宁百姓,未宜动众以求外利。”要朝廷凡事多为百姓着想。去世后,朝廷曾下诏曰:“故司空王基既著德立勋,又治身清素,不营产业,久在重任,家无私积,可谓身没行显,足用励俗者也。”《三国志》为其作传,评日:“王基学行坚白,掌统方任,垂称著绩。可谓国之良臣,时之彦士矣。”对王基清正廉洁、为国为民作了充分肯定。
刘毅,字仲雄,东莱郡掖县(今烟台莱州市)人,“毅幼有孝行,少厉清节,然好藏否人物,王公贵人望风惮之”。说明了刘毅从少年时就具备了至孝节俭、正直敢言的优良品德,连王公贵族都怕他。刘毅侨居平阳时,太守杜恕请他做“功曹”,负责对官吏监察和考核。在官官相护的衙门里,刘毅不徇私情,淘汰了不称职的“郡吏百余人”,震惊了当时的魏国朝野,得到了广泛的好评,魏国到处流行“但闻刘功曹,不闻杜府君”的话,可见当时此事影响之大。晋武帝司马炎受禅后,刘毅为尚书郎、驸马都尉,迁散骑常侍、国子祭酒。晋武帝“以毅忠耿正直,使掌谏官”,刘毅竭尽职守,不畏权贵,“纤正豪右,京师肃然”。刘毅不仅对不遵礼法的皇太子敢于“止之于门外”,而且敢于直面批评皇上。有一次,晋武帝问刘毅:“你把我比作汉朝的哪个皇帝?”晋武帝满以为刘毅会像别人一样讨好他,奉承他,会把他比作赢得天下的汉高祖,比作使天下盛世、国家富庶的汉文帝、汉景帝,至少也会把他比作有一代武功的汉武帝。但刘毅的回答让他很失望,很生气。刘毅说:“你可以和东汉时期的汉桓帝、汉灵帝相比。”听了刘毅的回答,周围的大臣们都吓得“莫不变色”,晋武帝更是不满,责问刘毅,我“克己为政”辛辛苦苦治理国家,又统一了全国,你为什么把我和这两个平庸的皇帝作比?刘毅正言道:“桓、灵卖官,钱入官库;陛下卖官,钱入私门。以次言之,殆不如也。”晋武帝也算是英明之主,不仅没有再责备刘毅,反而大笑曰:“桓、灵之世,不闻此言。今有直臣,故不同也。”刘毅为官勤勉正直,为朝野敬仰,史称“夙夜在公,坐而待旦,言议切直,无所曲挠,为朝野之所式瞻。”刘毅做了大官,又得皇帝信任,可不沾不贪,一生清贫,晋武帝“以毅清贫,赐钱三十万,日给米肉。年七十,告老”,“以光禄大夫归第,门施行写,复赐钱百万”。敢于当面严厉批评皇帝的忠直之臣,能像刘毅这样光宗耀祖者,可谓凤毛麟角。后来许多做官的胶东人,其刚直不阿带来的多是另一种结局。
刘毅的儿子刘暾也见于正史,《晋书·列传》第十五记载,刘暾,字长升,“正直有文风”。太康(280年)初年为博士时,就因直言朝政,惹得“武帝大怒”,被廷尉收监,免官。后来晋武帝觉得错了,又安排刘暾作了“酸枣令,转侍御史”。做侍御史时,刘暾就弹劾过当朝司徒王浑等权吏,说司徒王浑一伙“既兴刑狱,怨怼而退,举动轻速,无大臣之节,请免浑官。右长史、杨丘亭侯刘肇,便辟善柔,苟于阿顺,请大鸿胪削爵土。”刘暾弹劾当朝司徒的举动,得到了大家的赞美,“诸闻(刘)暾此奏者,皆叹美之”。有一次武库失火,“尚书郭彰率百人而不救火”,刘暾当场就指责郭彰的私利行为,郭彰恼羞成怒地说:“我可以马上撤了你的职。”刘暾正色对郭彰说:“你恃宠作威作福,天子王法不容。”马上就“求纸笔奏之”,吓得郭彰“伏不敢言”。以前“(郭)彰文贵豪侈,每出辄众百余人”,“自此之后,务从简素”。后刘暾又任太原内史、右丞等职,“正色立朝,三台清肃”,刘暾做官不能不说是受到了其父刘毅的教诲和熏陶。
《晋书·列传》第十五还记载了与刘毅同时的另一位东莱郡籍官员,掖县(今烟台莱州市)人侯史光,其刚正廉洁也受到了史书褒奖。侯史光,字孝明,东莱掖人也。幼有才悟,“举孝廉”,初为州“别驾(州刺史之下的官员)”,后“为洛阳典农中郎将,封关中侯,拜散骑常侍,寻兼侍中”,再后“转城门校尉,进爵临海侯”。任职期间,曾得到晋武帝司马炎的表彰:“光(指侯史光)忠亮笃素,又居正执意之心,历职内外,恪勤在公,其以光为御史中丞。虽屈其列授之位,亦所以伸其司直之才。”说侯史光任职廉正勤政,尤其敢于伸张正义。任御史中丞(四品官)时,侯史光还不顾皇帝颜面,上奏要求罢免皇帝亲近的重臣上公太保王祥,“王祥久疾废朝,光奏请免之”。结果,晋武帝司马炎“昭优祥而寝光奏”,下诏仍然优待照顾王祥,对侯史光的上奏不予采纳。由此,也可见出侯史光为官敢于直言,不避权贵。侯史光去世后,因其为官清正廉洁,再次得到皇帝嘉奖:“昭赐朝服一具、衣一袋、钱三十万、布百匹。”及葬,又诏:“光(侯史光)厉志守约,有清忠之节。家极贫俭,其赐钱五十万。”史书也称“光(侯史光)儒学博古,历官著绩,文笔奏议皆有条理”。
唐朝时期,也出现了一位清正廉洁的胶东籍好官蒋允。《旧唐书·列传》第一百三十五记载:
蒋允,莱州胶水人,吏部侍郎蒋钦绪之子。蒋钦绪,唐中宗时任太常博士(从七品上)。景龙三年(709年),举行祀天大典,国子监祭酒祝钦明为取媚韦后,曲解经典礼仪,宰相们也都曲意迎合。而官位不高的蒋钦绪却站出来,据“礼”力争,写文章揭露祝钦明的卑鄙,他的忠言赢得了朝野一致的赞佩。其事迹及所写文章,后被载入《旧唐书》《资治通鉴》《文献通考》等重要史籍中,史称“清廉自守”的一代名臣。这样的父亲和良好的家教,对蒋允成长及为官带来积极的影响。
蒋允“以孝廉累授洛阳尉、监察御史。与兄演、溶,弟清,具以干局吏事擅能名于天宝(742~756年)中”。乾元(758年)后,授陆浑、咸阳、高陵等四县令。安史之乱后,蒋允任职的成阳等县饱受战乱之苦,“疮痍未平,允竭心绥抚,所至安辑”。治理战乱后患做得很有成效,百姓生活安定。蒋允很有清廉之名,就连当时副元帅郭子仪每次统兵经过蒋允所在县时都“必诫军吏日:‘蒋允令清而严干,供亿故当有素,士众得蔬饭见馈则是,无挠清政”’。蒋允一个小小的县令,其清廉敢为之风,连手中握有重兵、皇帝也惧让三分的统兵元帅郭子仪都敬畏,由此可见,当时的蒋允名气之大。
因蒋允政绩突出,不久就“迁长安令、刑部郎中、兼侍御史,领渭桥河运出纳使”。任职期间仍有清正廉洁之名,“时元载秉政,廉洁守道者多部更职,(蒋)允以故滞于郎位,久不徙官”,说蒋允因廉洁守道,在郎中的位子上任职很久。
大历十二年(777年),因蒋允在郎中的职位上表现出众,朝廷“擢拜御史中丞、东都副留守。寻迁刑部侍郎、删定副使。拜大理卿,持法明审,号为称职”。后“拜右散骑常侍。寻以疾终,年七十四,追赠工部尚书”。
毛纪(1463~1545年),字维之,莱州府掖县(今烟台莱州市)城里人。明宪宗成化二十三年(1487年)放榜解元,翌年中进士后授翰林。孝宗弘治初为检讨、侍读,后任侍学士(从五品)、学士(正五品)、户部侍郎(正三品)。正德十年(1515年),由吏部左侍郎升任礼部尚书(正二品),后“晋少保(从一品)、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辅佐皇帝处理军国要务。毛纪任礼部尚书时,“乌思藏入贡,其使言有活佛能前知祸福”,明武宗“遣中官刘允迎之。携锦衣官百三十,卫卒及私仆隶数千人,走粮、舟车费以百万计”。毛纪上言批评:“自京师至乌思藏二万余里,公私烦费,不可胜言。且自四川雅州出境,过长河西行数月而后至。无有邮驿、村市。一切资费,取办四川。四川连岁用兵,流寇甫平,蛮寇复起。困竭之余,
重加此累,恐生意外变。”
武宗不听,毛纪“疏再上”。明武宗还多次以到民间寻访为名,扰害百姓,毛纪和大学士杨廷和每每上疏劝阻。正德十四年宁王宸濠反于江西,武宗以亲征为借口,率江彬等前往江西,弄得沿途百姓鸡犬不宁。十六年武宗还京,二月病死,毛纪、杨廷和等人奏请皇太后把江彬收监。世宗继位后,“纪为首辅”,世宗欲以生父兴献王为“皇考”,而毛纪等大臣力主以孝宗为“皇考”。嘉靖元年(1522年)世宗依众议,三年又决意改回,群臣力谏,下狱者l00余人,当廷杖死者l7人,首辅杨廷和、蒋冕辞官,毛纪仍持前见,世宗“召见平台,委曲谕意,纪终不从”,虽多次召见、个别地恳求他,可毛纪亦不改变己见,遂遭世宗“要结朋奸,背君报私”的谴责。皇帝给扣了这样的大帽子,胆小的早就给吓趴下了,可胶东人那“较真儿”的犟脾气上来,硬的软的都不吃,认准了的理,至死也不回头。毛纪依然坚持已见,并再次上疏,批评了世宗动辄笞罚廷臣的做法,劝谏他“尤望陛下法祖典学,任贤纳谏,审是非,辨忠奸,以养和平之福”,并“乞赐骸骨归乡里,以全终始”,世宗正求之不得,立即批准。毛纪去职还乡后,晚年遍游家乡山水,察访风土人情,总结一生仕途的坎坷经历,对官场的腐朽黑暗有所揭露。有《鳌峰类稿》文18卷、诗8卷、《海庙集》4卷、《密勿稿》1卷、《辞荣录》1卷、《归田杂识》1卷,并修成第一部《莱州府志》8卷,嘉靖十四年(1535年)刻印发行。他还倡导改进化石雕刻工艺,使传统的莱州玉雕有了较大的发展,刻章上品“毛公石”因以得名。年届八旬,世宗又想起他,曾派官员看望他。毛纪病逝后,朝廷“赠太保,谥文简”。史称“纪有学识,居官廉静简重”,“正色立朝,并为缙绅所倚赖”。民间也对毛纪多有褒奖,流传着许多毛阁老的传说。蒲松龄的《姊妹易嫁》便是其中之一,但历史上毛纪以官氏为妻,与蒲松龄笔下的张氏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