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兰(1456~1523年),字廷秀,登州府文登县(今威海文登市)城关人,自幼聪明好学,经、史、兵、医、数无不精通。《明史·列传》第七十三记载,弘治三年(1490年)从兰中进士,任户部给事中,后改任兵科右给事中(从七品)。当时的大明王朝“官冗役繁,用度奢汰,盛极孽衰,国计坐绌”。朝廷奢侈腐化,百姓役繁困苦,国力空虚衰败。宦官汪直、梁芳等弄权,先后以排斥、拉拢手段胁迫从兰就范,他坚贞不屈,不为所动。弘治十一年(1498年),从兰上《清宁宫灾六事疏》,揭发梁芳、陈喜、汪直等奸党罪恶,使其被废。
后从兰“迁通政参议(正五品)”,“正德三年(1508年)进左通政(正四品)”,正德五年(1510年),被派往延绥等地规划边务,兼粮储、屯田、抽选军丁。他见边塞弊端很多,民不聊生,遂上谏《边塞军务十事疏》,但这得罪了权倾朝野、专横跋扈的宦官刘瑾,“刘瑾大恶之,矫旨严责。给事中张瓒、御史汪赐等遂希旨劾兰。谨方忧边事,置不问”。刘瑾假传圣旨对从兰严加斥责,给事中张瓒、御史汪赐等迎合刘瑾之意联合弹劾从兰,由于当时边防吃紧,刘瑾怕边防有失,需要从兰指挥,不敢轻易换人,此事就不了了之。数月后,刘瑾的问题终查实,被诛,从兰晋升为通政使(正三品),接着又改为户部右侍郎(正三品),“督理三边军饷”。正德七年(1512年)“进右都御史(正二品),总制宣、大、山东军务”。
正德十年(1515年),从兰任总督漕运兼巡抚江北,他力除漕运旧弊,建立新章则,著有《漕运录》。为了救济灾民,从兰上《再乞天恩给银两亟为拯救疏》,并取漕粮数万石赈济饥民。期间,治理水灾水漕主事王銮因亢直触犯上司入狱,从兰仗义上疏,使王銮获释。宦官刘允奉旨到乌思藏迎佛使(西藏中部僧人,号活佛),途经从兰所辖区域时要征调船只“五百余艘、役夫万余人”,百姓苦不堪言。从兰告诉属下对刘允征调要求不予应允,刘允要面见从兰,从兰闭门不见,并急奏《取回出使内臣刘允疏》。从兰在其上疏中“极陈其害”。痛斥搞劳民伤财的僧、佛活动无益,是误民之术,不利于国家安定。正德十五年(1520年)从兰进阶资德大夫,勋正治正卿。同年冬,任南京工部尚书(正二品),时年64岁。正德皇帝病故,世宗即位,嘉靖元年(1522年),御史陈克宅受检陈之使弹劾从兰依附江彬,但“帝以兰素清瑾,释勿问”。世宗皇帝以从兰平生清正谨慎,未予理睬。当年,从兰获准告老还乡,次年病故,葬于文登城东北隅。谥赠柱国太子少保,祀乡贤祠。史书称从兰“斤斤为国惜才,抵抗近幸,以求纡民。然涓滴之助,无补漏危”。
从兰生于明代中叶,当时政治腐败,内忧外患迭起。他从政30余年,刚正不阿,勇斗邪恶,以直言善疏、重民务实、敢斥权奸而闻名。共上疏谏300余篇,其中110篇辑为《丰山奏议》6卷。
《明史·列传》第九十七也记载了一位敢于坚持己见,虽经多次罢官,但信念不改,甚至敢于直面批评皇上的忠臣浦宏。浦宏,字汝器,文登人,明正德十二年(1517年)进士,授洪洞知县(正七品)。在任期间,“有异政”,因政绩突出,嘉靖初召为御史(正四品)。任御史期间,因弹劾“武定侯郭勋奸贪”,并因宦官当政,提议“宜罢其兵权”,惹得皇帝不高兴了,“夺俸三月,以养母归”。料理完母亲丧事才被起用,“掌河南道事”,在职期间,因“谈省署得失”,又被罢官还乡。这次在家一待就是七年,“家居七年,廷臣交荐,起故官”,被廷臣推荐,才官复原职,在巡按陕西时,连上四十余疏。清光绪七年(1881年)刻本《登州府志》卷三十九记载,浦宏巡按陕西期间“多惠政”,做了许多利国利民的好事。《明史》也记载:“总督杨守礼请破格超擢,未报。”但为国为民官员又多是忧国忧民的忠直之臣,浦宏因忠直敢言已两次被罢官回乡,但他为国为民而做官的信念始终未改,导致了他最终悲惨的结局。巡按陕西期间,浦宏得知御史“杨爵以直谏系诏狱”,随即上疏申救曰“臣惟天下治乱,在言路通塞。言路通,则忠谏进而伦理成;言路塞,则奸谀恣而治道隳。御史(杨)爵以言事下狱,……(杨)爵本以论郭勋获罪。今(郭)勋奸大露,陛下业致之理,则(杨)爵前言未悖妄。望弘覆载之量,垂日月之照,赐之矜释,使列朝端,(杨)爵必能尽忠补过,不负所学。”这样一份伸张正义的奏疏却激怒了心胸狭窄、目光短浅的皇上,“奏疏,帝大怒,趣缇骑逮之”,下令立即逮捕浦宏。而当地的老百姓对浦宏却是“秦(陕西一带)民远近奔送,舍车下者常万人,皆号哭日:‘愿还我使君”’。浦宏下狱时本已病重,但皇帝仍发淫威,“复杖之百,锢以铁柙”,使病中的浦宏“七日而卒”。临死前,(杨)“爵迎哭之,(浦)宏息已绝,徐张目曰:‘此吾职也,子无然’。”这样的忠臣,真是尽职到死仍初衷不改,皇帝听了不知作何感想。明穆宗即位后,觉得太对不住忠臣了,赠浦宏为光禄少卿,“谥忠烈,祀乡贤祠、忠孝祠”。神宗万历三十一年,又“敕建忠烈祠”,总算对浦宏的后人和乡亲父老有个交代。
郭宗皋(1499~1588年),子君弼,登州府福山县(今烟台福山区)城里人。明嘉靖八年(1529年)进士,选庶吉士,后出任刑部主事(正六品)。嘉靖十二年(1533年)十月,身为监察御史的郭宗皋上书“劝帝悖崇宽厚,察纳忠言,勿专以严明为治”。结果“帝大怒,下诏狱,杖四十释之”。尽管直言被杖,可郭宗皋“铁头御史”之风未改,有一次上书揭露保定巡抚刘燮“谄媚无行,不任风纪”,被朝廷“夺俸两月”,并下放至雁门任兵备副使。后来才又“转陕西参政,迁大理少卿”。嘉靖二十三年(1544年)十月,郭宗皋由右佥都御史(正四品)代理顺天巡抚,因上疏有不妥之处,被“夺俸一年”。后又因“请罢三军,以其犒军银充本镇募兵费”,皇帝怀疑其有冒领的嫌疑,又“令罢归听勘”,免职回京听候处理。“既而事得白,故起官”。多亏事情调查明白了,才又恢复了职务。后郭宗皋又升任兵部右侍郎(正三品),总督宣、大、山西军务。因战事不利,郭宗皋先是被“夺俸”,后又被“杖一百”,
“戍陕西靖虏卫”,发配边疆戍边。
穆宗即位后,觉得对郭宗皋这样的正直之臣太不公平了,又任郭宗皋“刑部右侍郎,改兵部,协理戎政。旋进南京右都御史(正二品),就改兵部尚书,参赞机务”。郭宗皋虽官居高位,但已无心仕途,隆庆二年(1568年),“以年老求去,诏许之”。郭宗皋以年老为由要求还乡,得到批准。隆庆十六年(1582年),郭宗皋卒年九十,赐葬,谥康介,赠太子少保,祀乡贤祠,并祀州名宦祠。郭宗皋的墓在福山县城东南芝阳山麓。
郭宗皋重民务实,出身农家,一向关心农作,无论在哪里做官,都非常留意农业生产。郭宗皋获准辞官后,带了制作水车的木工、善于水田耕作的老农各一人回家。隆庆二年(1568年),他在家乡柳行庄东的盐碱地里,参考王桢《农书》所载的方法亲自下地督导,建成水田40亩。初时以水车引水灌溉,后增高木栅,让水自流入田。当年每亩仅收水稻四五斗,次年收七八斗,个别地块亩产超过一石,第三年很多地块平均亩产超过一石,少数达到二石。郭宗皋实行水田耕作,目的在于“导民”,扩大影响。他于明隆庆五年(1571年)撰《柳行庄水田记》一文,并刻碑记之:“求自然之利于不耕之地,人弃我取。而为吾力之所能为耳,冀此业之不隳也。大抵水田者,南方之所以至殷富者也。其利数倍于陆田。……王氏农书载博之子言曰:陆田者,命悬于天,人力虽修,水旱不时,则一年功弃;水田者,制之田人,人力苟修,地利可尽,此陆田不如水田一明案也。”并指出这就是他不惜费用,不顾辛劳,年老仍致力于此,且务必使之成功,务必使之能持久、推广的原因。郭宗皋试种水稻成功,开创了胶东地区水田耕作的先例。他重农导民的思想和做法,在旧官吏中是不可多见的。
《明史·循吏传》还记载了胶东的两位爱民官员,其中之一是蓬莱人周荣。明太祖时,周荣任灵璧县县丞(正八品),因别人的官司受了牵连,被逮刑部,“耆老群赴辇下称其贤”,灵璧县的老人们集合起来为周荣鸣冤,并拦下皇帝乘坐的车,告诉皇帝周荣是个好官。明太祖查实后,“帝赐钞八十锭,绮罗衣各一袋。礼部宴荣与耆老而还之”。明太祖奖赏了周荣,礼部还宴请了周荣和为周荣鸣冤的老人们。不久,周荣就升任灵璧知县。明洪武二十九年(1396年),周荣等人又因别人的官司受了牵连,再次被逮接受质讯,百姓在皇宫门外再次为周荣等人鸣冤叫屈。明太祖再次查实后,得知周荣等人都是为社稷为百姓的好官,非常高兴,马上提拔周荣为河南知府(正四品)。“及知河南,亦有声。后建言称旨,擢河南左布政使”。周荣到任后,同样很得民心,声誉很好,又被提拔为河南左布政使(从二品)。受百姓拥戴的周荣虽两次被逮入狱,但碰上了刚当皇帝、还不糊涂的明太祖朱元璋,反而引起了皇帝的关注,仕途上的受挫反倒成了晋升的阶梯。在众多一心为民、为社稷的胶东籍封建官吏中,屡屡因祸得福的,周荣当属第一人了。
还有一位叫孙遇的,是当时登州府福山县(今烟台福山区)两甲庄人。“徽州知府孙遇秩满当迁,民诣阙乞留,英宗令进秩视事”。说孙遇在任徽州知府时,很受当地百姓拥戴,在任职期满调动时,当地百姓、官吏上书朝廷,要求孙遇继续留任,得到明英宗的批准。清《登州府志》卷三十九还记载,孙遇任徽州知府时,徽州遭灾,休宁等三县饥民骚动,御史来徽州视察,要调兵镇压,孙遇坚决反对,说:“此饥民耳。”“乃单骑直抵其境,喻以祸福”,饥民“感泣遂解散”。孙遇“更设方赈济,境内以安”,避免了百姓的伤亡,也帮助百姓度过了饥荒。孙遇因在徽州知府任上政绩突出,后升任河南布政使。在河南布政使任上仍然政绩有声,后因受到奸官诬陷,罢官回家。孙遇就没有周荣那样的福气了,只能老归故里。好在死后,还是得到了朝廷的褒奖,“赐祭,祀乡贤祠”。
李森先(?~l660年),字琳枝,号滟石,明末清初莱州平度人,后入籍掖县,少年时即以文章著名,是清代名御史。《清史稿·列传》三十一记载,明崇祯九年(1636年)中举,十三年中进士,官博士。顺治二年(1645年)由国子学博士选为江西道监察御史(从五品)。因“耿直敢言,不避权贵”,在御史任上被三次罢官,两次下狱。在弹劾原明魏阉党头面人物、清大学士冯铨一案中,李森先言辞最为激烈,被多尔衮以“结党谋害”罪名革职归里。顺治亲政后罢冯铨,李森先官复原职,斗智丝毫不减当年。顺治十三年(1656年)奉旨巡按江南,清刚端劲,坚决打击地方豪强势力,“弹劾罢贪吏淮安推官李子燮、苏州推官杨昌龄,论如律。巡苏州,杖杀不法僧三遮、并张榜,一时震悚”。因此触怒朝中多方势力,再次被罗织罪名罢官下狱。李森先被押送刑部时,吴中罢市,万民泪送,部属们也相顾挥涕,被王渔洋称为“近日廉吏之冠”的松江知府李正华最后赶到,携一酒瓢满满斟上捧给李森先说:“吾曹期不愧天日,不愧朝廷,不愧百姓耳。成败利钝造物司之。公今日之行,荣于登仙矣!诸君何至做楚囚相对耶!”李森先一饮而尽,掀鬓大笑,赴京服刑,有“可怜满袖吴民泪,难做直房供应钱”句传世。刑讯时被重打41棍,险些丧命,一年后真相大白,得再次复官。
顺治十五年(1658年),李森先结合自己在朝中诸多事项,希望朝廷能解决好耳目闭塞、下情不达的状况,上《请宽言官之罚疏》:“上孜孜图治,求言诏屡下;诸臣迟回观望者,皆以从前言事诸臣,一经罚创,则流徙永锢,相率以言为戒耳。臣以为欲开言路,宜先宽言官之罚”,“使天下昭然知上宽宥直臣,在远不遗。凡有言责者,有不洗心竭虑而兴起者乎?”请求皇帝重用直臣,下诏赦免被流放的言官,受株连者给以抚慰,使大臣们“洗心竭虑以陈言”。对这样一个希望广开言路、情真意切的上疏,皇上却认为是泄私情,李森先又一次被“夺官,下刑部议”。刑部更是对直臣下重手,要流放李森先。顺治皇帝可能又觉得李森先的话还有道理,三个月后,又恢复了其职务,李森先第三次官复原职。之后,又派他到河南巡察荒情。李森先来到河南,定垦荒弓式及赋税之数,以使“民不忧”。十六年卒于河南汝州。王渔洋在评价官吏时,列李森先为“御史之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