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名女人面对死神
26942300000003

第3章 褒姒自缢之前想回家

周幽王宫湦是一年(公元前771年)是西周灭亡的一年。这一年,申侯为了夺回王后、太子之位,不惜重金向犬戌主借兵,并许以“攻破镐京之日,府库金帛,任凭搬取”。于是,犬戎主发兵一万五千,与申侯连手,把镐京围困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周幽王一面派兵迎战,一面派人去骊山燃起烽火。奇怪的是,本来为防止犬戎来犯,与诸侯们有约:只要一见烽火,立即发兵赶来退敌,可今日火光冲天,战鼓如雷,为什么却迟迟不六见救兵来呢?

犬戎兵破城门,见物就夺,见人就杀,见屋就烧,偌大的一座镐京不多时就化为一片火海。

周幽王见大势已去,就与她最宠爱的女人褒姒同乘小车从后宫遛出,意欲逃往骊山,却遭到了犬戎兵的半路截杀。周幽王死在那辆小车上,褒姒却成了犬戎兵的“战利品”。

申侯一见褒姒,双目露出狰狞的光。狠狠地说:“你这亡国的女人,‘烽火戏诸侯’的罪魁祸首,应当受到惩罚!”说完,就把她送进了犬戎兵营。

犬戎官兵一见“战利品”竟是个如此绝色的女人;而且是天下有名的一代美人,个个都勃发了最原始的冲动。他们轮番蹂躏褒姒,很快就令她奄奄一息了。第二天她才苏醒过来,从肉体到心灵那种巨大的痛苦,令她拿起了一根绳索,准备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临死之前,她遥望南方,呼唤着自己的养父母,在内心中呐喊:“我是多么渴望能见上你们一面啊!”

这个不幸的女人其实是已经死过一次了,那还是在襁褓之中。刚刚来到人世不久,就遭到了被遗弃的命运。她大约是个贵族人家的“私生女”,那黄绸缎面的包裹说明她不该闯进富贵人家的床第之欢。她大声地哭叫着,表示她对只知自家风流却把结果扔到河边的抗议。这“哇哇”的哭声惊动了一个卖弓的匠人姒大,他收养了这个女婴。

姒大的妻子勤劳、贤慧,年过三十不曾生育子女,就将这女婴视为已出,精心抚育。这个女婴就是历史上著名的美人褒姒。

褒姒居住的山村,只有三五户人家。虽说偏僻,倒也山青水秀。高山环抱,重峦迭嶂,似乎要把这个穷苦的小山村与外界隔绝。小溪,在村边绕了几道弯,才恋恋不舍地向山外流去。溪边出现了一个汲水的少女,她在晨光熹微中对着明镜一般的溪水梳理晨妆。没有钗环,散开的长发像黑色瀑布一样直重水面,不饰脂粉,清水洗过的容颜艳若放绽的桃花。修长的眉毛下边一双俊目,像青山映衬下的溪水一样清澈晶莹,流动有神。梳洗完毕,她挑起沉甸甸的两桶水,步履轻盈地沿着曲折的山径,拾级而上,扭动的腰肢像微风中轻轻摆动着的柳丝。这便是褒姒,她已经十五岁了。发育成熟,处处洋溢着少女的青春朝气;村妆野束,掩饰不住她的天姿国色。

然而,褒姒却并不怎么看重自己的美貌,她只想好好地报答两位老人对自己的抚育之恩。她牢牢地记住了,自己是被抛弃在河边荒无人迹的草丛里,仅仅靠了求生的本能才哇哇哭叫,才 遇到了一个好心人。姒大夫妇把她当心肝一样地疼爱,用温情哺育她成长,让她体验到人间的温暖,人生的美好。她精心编织的未来生活的梦,不过是招一个勤劳而诚朴的赘婿,能够代替已经年迈的父亲,去砍伐名贵的桑木,制作弓箭,以求全家的温饱。她自信自己是一个好闺女,可以凭美貌为养父招来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婿。让这个小小的山村穷苦人家充满了温馨。

然而——这温情,这美梦却被一把无情的冷剑斩断了。

这个小山村是褒国的领地。在那个时代,再偏远的地方也逃不过列国诸侯的瓜分。褒国大夫褒珦的儿子洪德,下乡催收赋税,发现了褒姒惊人的美丽。他就要用重金“聘”褒姒去救被周幽王囚禁在镐京已达四年的父亲。这当然是模仿历史上的故事,周幽王这个好色的君主只要得到绝色美女,就会释放乃至奖赏他的囚徒;可如此以来,可怜的褒姒就成了一场交易的“筹码”。不啻是晴天霹雳,巨大的灾难降临在这个充满人伦乐趣的山村小户人家,褒姒一头扑进了养母的怀里嚎啕大哭。

可是,眼泪能够湿透了衣衫,却改变不了悲惨的命运。她只能与情同骨肉的两位老人生离死别,泣涕涟涟地跟着洪德进了镐京。作为“鲜美”的礼物送给了周幽王,当晚就落进了周幽王的魔爪。

可是,她难得一笑。连《史记》都这样记载:“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万方,故不笑。幽王为烽火燧大鼓,有寇至则举烽火。诸侯恶至,至而无寇,褒姒乃大笑。”那“烽火戏诸侯”大约是她进宫之后唯一的一次笑容了。

是的,怎么可能笑呢?她过得是以泪洗面的日子呀!

她思念那个养育了她的小山村。那里有清水潺潺的小溪,小溪水里流淌着她童年的欢乐,那里有慈祥无比的父母,父母虽不是亲生却给了她无微不至的爱。她在那里编织过多少知恩图报的理想,如今都成了泡影。年迈的父亲还能去砍伐桑木吗?满头白发的母亲早已担不动那沉甸甸的水桶了,还有,父亲的手艺将如何传下去?他多么需要一个赘婿呀!可赘婿又在哪里?是这个终日缠着自己的半老头子吗?他是什么人?夫婿?笑话,他是不敢承认我这个女人的,怕那申后,只能偷偷地封我为贵妃;那么,是主子了?不!他在我面前只是一只媚态的猫,总是挂着甜腻腻的笑,烦死人了!

为了寄托怀念家乡的情思,她爱花成癖。在琼台里精心培育了各种各样的花。她住的亭台四周,甬道两旁,绿浪红花,争芳斗妍,姹紫嫣红,香气袭人,成了鲜花的世界,与那些红楼碧瓦。雕梁画栋竞相争辉。褒姒恨不能将那些楼台亭阁都变作茅草小屋,那该是多么惬意!因为茅草小屋里有人类最纯真的感情,有着最质朴的爱。哪里像这珠光宝气之中,爱是充满了****的,因而人际关系也只用勾心斗角。

岂料,这种徜徉于花海的宁静也不允许她保留,太子宜臼竟带了娇奴悍仆数十人冲进琼台,一进门就在花圃里乱踏乱打,一时红花绿草竟遭蹂躏,顷刻狼藉不堪。褒姒赶来阻止,那太子揪住褒姒的发髻,骂道:“你是何等下贱之人,无名无位,也敢妄称王妃!目无王后,看我怎样教训你!”说罢,抡拳便打。

从此,她被卷进了争夺王位的斗争,最后的结果是申后和宜臼被废,她成了王后,她生的儿子伯服也被立为太子。可是,她还要这王后的名义干什么?她牢牢地记住了自己是“下贱之人”,只能暗暗卧床垂泪:“一个村姑,突然成为天下母仪,却不能享有天伦之乐,这又算哪样的母仪?远在山乡的养父养母,女儿只想在你们身边尽孝呀!”为了讨得褒姒的欢心,周幽王传令:“无论宫内宫外,有能博得褒皇后一笑的人,赏赐千金。”

有个大臣叫虢石父的献计说:“先王之时,抵御犬戎犯境,在骊山脚下,设置了几十处烽火台,台上有大鼓,遇到敌寇来犯,点燃烽火,擂响大鼓,各路诸侯,急速发兵,勤王抗敌。数年来,天下太平,烽火不举,大王若能同褒王后同游骊山,举起烽火,诸侯必至,至而无敌,褒王后必笑无疑。”

“好,此计甚善!”周幽王连连称善。

大夫郑伯有闻言大惊,劝谏道:“不可。烽火台是先王设置,以备敌寇进犯时应急,早已取信于诸侯。没有敌寇犯境而举烽火,是戏弄诸侯,一次失信,他日真有敌寇犯境,再举烽火,诸侯不信,必不肯来,还有什么方法调兵呢?”

周幽王大怒:“今天下太平,不用调兵。我与褒王后同游骊山,无可消遣,聊以诸侯为戏,有何不可?”

喝令郑伯友退下,速传令起驾,同褒姒往骊山游玩。

当夜,在骊山脚下举起烽火。漆黑的夜里,突然烈焰腾空,火攻冲天,一处,两处……桐继燃起,像一条跳跃翻腾的火龙,伴随着鸡鸣犬吠,马嘶人叫,撕裂了夜的宁静。顷刻之前,天与地、山与水、******、草与木……都被这紧迫焦虑与恐怖交加的气氛吞没了。

天下也为之震动,羽出未曾交驰,各路诸侯夤夜发兵,曙光初照,骊宫之前的校军场上,已经列成了一个个方阵。士卒顶盔贯甲,荷戟执戈,做好了厮杀的准备;后续的战车长队,马蹄翻飞,车声辚辚,也不断地涌进校场。

这时,周幽王却派人传令:“幸无外寇,不劳跋涉,各归欲地,将养士卒。”

各路诸侯听到这个命令,面面相觑,疑惑不解。

待他们知道这个惊动天下的举措不过仅仅是为了博取美人一笑的时候,个个就忍不住把满腔的愤怒挂在脸上了。纷纷调转车头,悻悻而去。

这场“烽火戏诸侯”的闹剧中,褒姒确确实实是笑了,不过,她的笑声中“冷笑”的成分居多。她想:“周幽王怎么如此愚蠢?让天下的将士跑来跑去有什么可笑的?何况,对于我这样一个根本不懂得兵法的野山村姑来说,更不知方阵为何物。你呀,你!幽王,太不懂得我的一颗心了。我是思念父母才郁郁寡欢的呀!我所追求的欢乐是天伦之乐,哪里是你这种兴师动众的军旅之乐?你怎么蠢到了连公、母都不分的程度了?大约有权有势的上等人都是愚蠢到可怕的程度了。”

想到这里,她自然更免不了冷笑。于是那“冰美人”的笑容就更具“冷艳”的丰采,给了周幽王新奇而巨大的刺激,就被史篆写进了史书。

不多久,就出现了申侯借犬戎之兵前来夺权的一幕。不幸而被郑伯友所言中,各路诸侯前次被烽火所戏,怕其中有诈,皆不发兵,直至知道当真是犬戎来犯了,率兵来救时,镐京已经成为一片废墟。西周,作为一个时代,宣告结束了。

褒姒在备受蹂躏之后,决心不再当贵族男子,还有他们的爪牙的玩具。不过在临死之前,她真想能见到自己的养父母一面。

她遥望南方哭泣着:“爹爹,妈妈!你们含辛茹苦地将女儿养大,女儿却未能报答一丝一毫的养育之恩,现在,不孝的女儿就要撒手人寰了。愿谅该死的女儿吧!她未能尽孝就死,实在是事出无奈呀!

“爹爹,妈妈!女儿从懂事那天起,就想报答二老的大恩大德。女儿对人生没有侈望,只能招一个可以为二老代劳的女婿,能够与女儿一起孝顺爹妈。女儿想,只要能在父母膝前相依相偎,能在贫家桌前逆汤递水,生个一男半女,将孩童的灿笑展现在父母面前,舒展开二老的皱纹,就是以快慰女儿的心了。可谁知,一个山野村姑最简单的追求,要用天伦之乐来报答父母养育之恩,竟也成为泡影!这是何等的不公平!

“爹爹,妈妈!女儿是生生被人拉走的,她知道从分手之日起就是咫尺天涯;更何况相距远不只咫尺?侯门深似海,更何况王宫?一别十余年,女儿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们,白天看那花草就想起了山村,眼前会幻出二老的身影;夜里常被思念的噩梦惊醒,就越发忆起二老的慈容。女儿的枕头是常湿的呀!以至那幽王硬说女儿有病。现在,这已成死鬼的幽王也把女儿带到了死地。女儿相见二老一面的愿望也只能带到阴间去了……”

她情不自禁地放声大哭,但哭了不久,又怕惊动那些刚刚发泄了****的大兵。她只得忍气吞声,趁他们昏睡末醒,早早结束自己的性命。

“是的,我留着这副臭皮囊干什么?想想这短暂的一生,大起大落,由村姑骤贵,一变而为王后,又由王后突贱,再变而为女俘。这变化的缘由,还不就因为这副臭皮囊美貌异常吗?这美貌对我来说,其实是灾难的根源。早早地让它毁灭吧!”

她毅然投环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