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名女人面对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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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秦桧妻王氏临终前叹女人

这是一个曾经十分美丽的女人,徐娘半老仍旧风流英名,靠了紫色救丈夫于危难之中。

这是一个曾经显赫之至的女人。南宋甫立,连续当了十九年在想的秦桧便是她的丈夫。继任宰相秦熺是她的儿子,又是她的侄子。

这个女人便是秦桧的发妻王氏。王氏不曾生育,在她陪着秦桧一道被押往北方的时候,她的哥哥王唤作主,将“孽子”给秦桧做了后人。王唤的妻子出身名门,娇贵无比,又悍妬无比,当然不承认这种“过继”,不料秦桧南归,因为和议有功,“益咎前日之异已者”,权势炙手可热,他在众多的侄儿中挑选了焞、焴为爪牙,却不肯当儿子;嘟嘟喜欢这个内侄熺,唤妻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巴结还来不及呢!秦桧因祸得福,合家大团圆;王氏有了一生最美好的瞬间,俨然人间最幸福的女人。

然而这毕竟只是一个“瞬间”。如今她被忘却了,忘却得非常彻底。二十年了,丈夫的踪影只是梦中才有音容。她只能在企盼和追忆中过日子。

她被遗忘在一个美丽的角落——这是秦桧的私宅。

这所私邸是频临西湖的,那设计师很懂得一点“借景”的奥妙,把一座后花园修的颇似苏州的沧浪亭,巧借西湖的山光水色,弄得园内佳木葱茏仿佛皆布在水上。每当烟雨蒙蒙,这园中宛如仙境,几块太湖是垒成的假山,显得格外多采多姿,仿佛是云海之中的珊瑚,比园外的西湖胜景又胜了十分。

然而,庭院的女主人王氏却不再美丽。

昔日鲜嫩的嘴唇现在不再娇红,而是乌黑发紫;当年坚挺的乳房现在不再高耸,而是干瘪松弛;过去纤细的腰身现在不再苗条,而是僵硬呆板。尤其是那双曾经乌溜溜的眼睛,如今只有呆滞的光、充满哀哀无告的凄苦……

王氏衰老得太快,刚过四十,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脸上失去了红晕不说,却平添了若干皱纹,她过早地失去了丈夫的****,秋扇捐弃,犹可说也,使她顶多不过在寂寥中加快了衰老的进程而已。然而,建炎十二年(公元1142年)的朝廷加封却令她绝望,四十几岁就在一夜间进了垂垂老翁。现在,又是十几个念头过去了,丈夫撒手归天,竟然不跟她这个原配夫人打招呼,却令她的心碎成了齑粉了。她在绝望中揽镜看满头银发,一下子就昏厥过去了。不知多久才醒了过来,自知将不久于人世。西夏凄凉,连后事都无须交代。只是在病榻上仰望屋脊,追忆着她与秦桧那些令人羞于启齿的往事——

宋徽宗政和五年(公元1115年),她方二十岁,花容月貌,憧憬看花烛月夜,父母为她物色了刚刚刚刚状元及第的丈夫。这个叫秦桧的男人令她下了决心,晋升夫唱妇随,任其捏弄。如果说在一般女人说来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任凭命运的安排,那么,她更多了一层自愿自觉的成分。她崇拜自己的丈夫;少年登第,聪明异常,写得一手绝妙的好字,出口一篇精彩的文章。这种男人,天下少找。她唯丈夫之命是从,丈夫不能放她睡觉,她连眼皮都不敢眨一眨。

建炎元年(公元1127年)天下大变,“靖康之耻”,徽、钦而帝被掠,押赴北国。秦桧上当了俘虏,同押赴燕山。王氏,作为秦桧的贤妻也一同到了金营。这时,丈夫却让她做一件令任何妻子都不堪忍受的事:

“你说什么?”她在最初听到丈夫的主意时,不啻是被热烙铁烫了一下,她怪异地望着丈夫,仿佛不认识他似的,兼职不敢想象眼前这个患难与共的丈夫,竟让她去勾引另一个男人。不!这决不可能,可耳朵出了毛病。

可是丈夫又一次趴在她耳朵上,证明耳朵毫无毛病。

“不!决不!”她歇斯底里地喊:“我是名门闺秀,不是青楼****!”

“可你这名门闺秀现在只是仆妇。”丈夫狰狞地说道,“难道你想在这北国草原上挤一辈子奶吗?”

丈夫的怒喝令她哑然了,是的,北国的多变气候令她不堪忍受,唤仆使婢的日子徒然结束,她也耐不住贫寒的日子。她不得不静静地听丈夫的安排。

“现在我们是一无所有了。”丈夫见她平静下来,就和颜悦色地劝说道,“能够改变我俩处境的,只有你。你别看是半老徐娘,却有一种少妇的特殊风韵,那是令男人振心动魄的魅力。只要上了床,你就更有本事让男人忘不了你了。亲亲,改变我的命运就全靠你了。”

这个男人竟有这样的甜言蜜语,令她听来都满脸羞红。但她却误解了自己的丈夫,以为他只不过想用自己叼一个贵人,来索取一点钱财,殊不知这却是一场巨大的政治交易的序幕,是秦桧蓄谋已久的安排:

他分析了金国的最高统治集团。矛盾重重,并非人人都欲灭宋,金兀术与其叔闼懒想法就不一样。金国要灭宋也并不那么容易,所以,两国之间就是一种打打停停,“且战且和”的局面。在这种情况下,他要抢“首倡议和”之功,可在两国之间纵横捭阖,谋取最大的政治利益,而他这个“降臣”却无法将这个倡议上达金国的决策者。他物色了闼懒是进攻对象,要攻下闼懒最好就是“****”,能在绝境中为他充当“****”的就是发妻王氏。

王氏对自己的丈夫惟命是从,因为她要当“贤妻”,丈夫可怜巴巴地求自己去办那件事,即使羞愧万分,也无法推辞,谁让丈夫是自己的“天”了呢?

闼懒是在早晨遛马的时候与提着水罐打水的王氏“邂逅”的,也许王氏养尊处优惯了,所以一罐水就令她娇喘吁吁,累声嗲嗲,令那闼懒不得不向王氏扫去一眼,可就这一扫视,那马鞭就被震落在地:王氏把千种柔情,万种风流都蓄满在这个眼皮里,向着闼懒射了过去。指着卖弄风情的回头一眸,成就了秦桧毕生的卖国事业。

当即,闼懒尾追着半老徐娘而去,发现这个风骚少妇不过是俘虏营中的一个降官的婆娘而已,甭说她还有心引他入马,就是贞洁烈女又有何不可占有的?

王氏被赤裸裸地压在闼懒的身下,少不了被秦桧发现,于是有了“权力与肉体”的交换,有了通过“献身”而带来的官场身价。

闼懒当然不是“色令智昏”之徒,他的占有王氏最初当然是因为好色,可是后来却发现这是“歪打正着”。他要物色的代理人必须是绝顶的无耻之徒,秦桧能够卖妻求荣布政使最理想的人选吗?能够卖妻求荣并不难卖国求荣,闼懒的兴奋不下于见到一丝不挂的王氏。

于是,《宋史》上记载“盖桧在金庭首唱和议,故闼懒纵之使归也”》。

“建炎四年(公元1130年)十月甲辰,桧与妻王氏及婢仆一家、自军中取涟水军水砦航海归行在。”

“桧之归也,自言杀金人监己者奔舟而来。朝士多谓桧与(何)、(孙)傅、(司马)朴同拘,而桧独归;又自燕之楚二千八百里,踰河越海,岂无讥诃之者,安得杀监而来?”

朝野议论纷纷,自然用得着王氏出来讲金国遭南记、海滩履险记,藉以博得人们的同情,于是,宋高宗身边的大臣就不会知道秦桧身边有个显得的发妻王氏,与丈夫一起说服了金主“如欲天下无事,南自南,北自北”。如此以来又刚好投含了宋高宗的政治需要,就赞赏地说:“秦桧朴实忠诚果仁,朕得之喜而不寐。不仅听到了徽、钦二帝和太后的消息,而且又得到了一个佳士。”

秦桧得到了重用,绍兴元年(公元1132年)二月被任为参知政事。

王氏的好日子也就宣告结束。

自从“风波亭”上秦桧用“莫须有”的罪名杀害了岳飞父子之后,他称了果仁无不唾骂的****,人人恨不能得而诛之。义士侠客频频“光顾”,令他成为惊弓之鸟,真正是寝室不得安宁。****尽管有了天下第一的荣华富贵,可也有了天下第一的忧虑烦恼。

《宋史》上记载,秦桧上朝的时候,“殿司小校施全刺桧不中,磔于市。自是每出,列五十兵持长梴以自卫”。

但是,他能防刺杀却未必能防暗杀,狡猾的秦桧模仿曹操七十二疑冢的办法,广置私宅,不时变换睡觉的地方。这些私宅里广养着美女,据秦桧说是因为天子无嗣,要为江山社稷培养“宜男之女”,殊不知王氏发现却多有暗度陈仓,与秦桧私通的女人不计其数。

王氏好不心酸。

然而,她仍旧要做“贤妻”,承认自己年老色衰,不能让丈夫销魂了。怎么办?她亲自替丈夫物色处女,向她们传授床上经验,藉以讨得丈夫的欢心。她送女于丈夫的床榻之际。都是温良恭让的,甜甜地说:“不妬才是贤妇,对吗?”然而内心的酸楚却是一浪高过一浪的。能够压住这涌动酸潮的,是她心中有股信念:“不管怎么说,我是正妻。只要不休哉,将来我就是诰命夫人!”

然而——她确实奢望。

建炎十二年(公元1142年)八月,秦桧加太师,进封魏国公。十月,进封秦、魏亮国公。按说王氏该为国夫人了,可是,秦桧却请求改封其母亲为秦、魏国夫人,连“分一半”给王氏都没有。

王氏收到了巨大的打击,闻讯就昏厥了过去。

苏醒之后,不料秦桧却冷冰冰地说道:“你可配?”

“我与你是患难夫妻,谁人不晓?为什么我就不配?”

“可你是失节妇人,这却无人知晓。我不休你就很对得起你了!”

“什么?你说我‘失节’?”王氏一下子怔住了,“天呐!我是失节的,可这是遵夫命的呀!”

王氏在呆怔之后才嗫嚅地说:“不是你……”

“我决没让你那么浪!你在哪个男人身下的样子,让我想起来就恶心!”

秦桧拂袖而去了,王氏却一下子栽倒在病榻上,从此再也没有爬起来。

“是的,”她幽怨地想,“丈夫是宰相,他在朝廷上总是诱人说出自己想说的话,然后突然反过来,将叫唤过的走狗剪除,以显示自己的公正;在家中确实将我推进火坑救他出水火,,然后一脚踢开,以显示他的正统。我作为一个女人,该是多么可悲!夫君,夫君,我是听了你的话才陷于‘失节’的境地的呀!”

然而,偌大的一座庭院中除了仆人竟没有一个人听她诉说衷肠。“唉!”她长叹一口粗气,“甭说现在无人登门了,即使有哪些达官显宦,朝廷命妇,络绎不绝的来,又怎么可能对他们透露半点这样的隐私?这种事只能对丈夫讲,可丈夫从此不见了踪影。我是加倍的孤独呀!只是一个人在慢慢地咀嚼着苦果。”

她在期待丈夫的回心转意。

一期待就是生命的终点。

建炎二十五年(公元1155年)秦桧归天,赚了个“申王”的封号,“忠献”的谥号。可是隆重的葬仪却没有王氏的份儿。她的侄子,也是他的儿子秦熺,做了宰相却把他忘得净光,有其父必有其子“,她确实被忘得太彻底了。

这场打击令她面对死神。

弥留之际,她感叹自己作为一个女人实在太不幸了:“苍天,苍天!你实在太不公平,我作为一个女人,从嫁到秦家那天起,就想当个贤妻,毕其一生,唯丈夫之命是从,甚至他让我作****都万劫不辞,可最终却连一名节妇也当不成!我在秦家活活守了二十年寡,这漫长岁月的清白竟顶不上一次奉命的放荡吗?作为一个女人为什么就如此可怜?”

谁也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她在自怨自艾:“我好可怜,这秦桧就这样走了,没给我留下一儿半女也没留下一点封荫的希望,我还守着活寡有什么意思?真不如跟着他去了好……”

也许,就因为着绝望加重了她的病情,果真她不多久就永远地阖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