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名女人面对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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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陈圆圆投环前问情为何物

康熙皇帝决定“撤藩”,“三藩”之一的平西王吴三桂率先在云南发动叛乱,在北京作人质的儿子被杀。康熙十七年(公元1678年)在衡州称帝,八月暴死。到康熙二十年1681年,清兵攻破昆明明城,杀吴三桂满门30余口,所有姬妾奴仆均被“籍入”,却唯独找不到那个身系两朝兴亡的陈圆圆。

这个靠一代红颜而成为历史名人的陈圆圆到哪里去了呢?

其实,她就在不太远的深山古刹里。吴门被满门抄斩的消息传来之后,她结好了环,准备自缢,以结束她命运多舛的以生。

她在临死之际,仰天疾问:情为何物?女人为什么偏偏那么痴情?她们果真知道情为何物吗?

是的,她这一生简直是在男人布下的情网中生活,那么多有头有脸,有权有势的男人都将她拥在怀里,说尽了情呀哎呀的话语,弄得她自己也胡涂了,仿佛天生就该沉泡在男人的情海中尽情享受他们的****。

她遭际的男人一个个在眼前浮现:

最初是在苏州邂逅的大名士冒辟疆。当时她天生丽质,丰姿绰约,加之莺喉婉转,珠圆玉润,很快名冠苏州梨园,成为蜚声教坊的名妓。冒辟疆慕名拜访,两人一见钟情。可是,当真要论嫁娶,那名门公子就抬出了严父慈母来,使她望眼欲穿,终误佳期,终被京城豪门劫掠而去。

劫掠她的是京师贵戚,田贵妃之父田弘遇。正当豆蔻年华的陈圆圆,离开繁华四金的家乡和风流多情的少年情侣,来到北国皇都,举目无亲,终日与老耄昏聩的田弘遇相伴,当然是无限的悲伤和凄凉。这个不知老之将至的老风流常常抱着她乱啃乱咬,更加深了她内心的烦恼,她只能把满腔悲伤寄托于《高山流水》之曲,那昏不晓事的田弘遇竟然击节欣赏,越发令她凄凉哀婉,不可名状。

后来,这田弘遇将她献给了崇祯皇帝。奇怪的是,这个根本用不着跟任何人争抢女人的至尊,却恰恰对送上来的女人不屑眷顾,她平生第一次明白了,真正干大事的男人是不需要妖冶的女人的。

后来就是那让她终日悬心的吴三桂。

吴三桂相貌美俊,勇力过人,因为年轻就统帅驻守山海关的宁远铁骑而闻名闺中。他曾与吴三桂在苏州相会过,这风流公子夺去了陈圆圆的眼睛,也攫走了名妓的心。所以在田弘遇问计于陈圆圆时,陈圆圆就说:“现在天下将要打乱而达人却无所凭依,一旦有妾,祸在不测。吴三桂不久就要出关领兵,大人何不缔交于吴将军,以便缓急时有所依靠?”田弘遇接受了陈圆圆的劝告,邀吴三桂到府上赴宴,席上,她卖弄色相,令吴三桂神移心荡,这才达成了交易:“能以媛媛见赠,吾当保公家先于保国也!”于是,她才摆脱了田弘遇这个“老厌物”的纠缠,投进了有情人的怀抱。

按说,这吴三桂对她也够一往情深了。在他赴山海关带兵的岁月里,每封家属都要询问她的情况,那般切之情令她感激涕零。

可惜,李自成攻占了北京,推翻了明朝,建立了大顺,她又落入另外一些男人之手。

显示刘宗敏。这个铁匠出身的汉子哪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温柔,在她那娇嫩的身子上施逞胜利者的威风,却说是一种粗鲁的爱。

后来就是拿夺去了大明江山的李自成。他建立了大顺王朝,自然就占有了天下绝色的女人。这个新帝王对她是不乏宠爱的,甚至也不失温柔,可是,她想念着远方的情人,给了李自成的不过是一具“美丽的僵尸”。她要情,不失李自成的情,她有情,可是不给李自成。因而也不会接受李自成的情。

一个美丽而多情的女人,陷进了“情”的八卦阵,弄不明白情的交流与赐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由于李自成占有了陈圆圆,导致了吴三桂“丹心已为红颜改”,他不再准备投降大顺朝了,“冲冠一怒为红颜”,按剑大怒道:“嗟乎!大丈夫不能自保其家,何以生为?”他做出责备父亲投降大顺:“父既不能为忠臣,儿安能为孝子乎?儿与父诀,不早图贼,虽置父鼎俎旁以诱,三桂不顾也”。果然他引清兵入关,与农民军对抗,导致全家被李自成屠杀。圆圆因已被农民军籍没,因而幸免于死。

吴三桂的这一举动令陈圆圆成为历史名人所谓“以一弱女系两朝(大顺和大清)兴亡”。就这弱女而论,吴三桂的痴情已经无以复加了,不惜抛弃名节,以狼入室,也要得到自己心中的美人,这美人不值得庆幸吗?这“情”已经普天盖度,淹没了天底下的大是大非了呀!所以,陈圆圆尽管并不赞成吴三桂的这一举动,但却在绛州仍旧情真意切地投进了吴三桂的怀抱。李自成撤出北京后,吴三桂和清兵穷追不舍,而未知圆圆之存亡。追至绛州时,吴的部将在北京城里找到了陈圆圆,派人飞骑传送至绛州。吴三桂喜出望外i,列旌旗萧鼓三十里,亲往迎接,感动得陈圆圆把指责的话语全咽了下去。

自此,她得到吴三桂难以名状的宠爱,跟随着他在军旅帐篷中琴瑟和谐。从秦入蜀,由蜀入滇。直至吴三桂平定了云南,被封为“平西王”,镇守云贵。这时已是康熙元年(1662年)了,陈圆圆在军旅中与吴三桂共同生活了十八个年头。专宠十八年,不可不谓情深意长!按说,陈圆圆应当赶到满足。然而——

陈圆圆已经接近四十岁,再美丽的女人也经不住岁月的风刀霜剑,她已经拴不住网页那颗仍旧春意勃发的心了。她无法阻挡吴三桂妻妾成群,在吴三桂的宠妾中有“八面观音”、“四面观音”,据说有施舍肉身于男人的天然佛性,男人需要的她能做,男人不会的她能教,男人不知道的她能想出奇策,男人内心最深处的隐私,她媚眼一转不仅洞若观火,而且会尽情满足。她对男人,如刀,如绳,如鞭,如套变幻莫测却总是抚弄得法;男人对她,如面、如水、如绵、如纸,俯首帖耳却甘之如饴。更何况还有个叫“连儿”的侍女,丽质清才且歌舞决不逊于当年的苏州歌姬陈圆圆。

色衰见弃,陈圆圆并不感到特别悲伤,可怕的是心灵的距离越来越远,却再也没有沟通的机会了。

吴三桂变了,变得心狠手辣,变得权术百出,他萌动了做皇帝之心,就谁也摸不透她了。她无法走进吴三桂的心里,曾几何时,只要两人在一起,仿佛两颗心两个躯体就消融在了一起,那热烈,那亲爱,那毫无顾忌的笑闹戏耍,绝非是两心隔膜所能做到的。一个眼神,对方立刻会意,那是怎样的心心相印呀!

可现在,那种日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感到了和吴三桂之间生出了一层无法挥去的雾。

她感到投过来的询问目光是那么可怕。

她想劝三桂:“大明已是昨日黄花,清朝已站稳脚跟,你不要轻举妄动。”可她住在王府中最偏僻、最简陋的居所里,见一眼当年情深意长的三郎都难于上青天。三郎那个巨大的志向哪里是一个半老徐娘几句话语所能消解了的?她已是中年,花容难驻。风流成性的平西王在她花容月貌时,尚且只是让她宴会侍宴,叨陪歌舞,除了各种应酬之外,只有发疯一般的共宿共眠,什么时候与她认真地谈过大事?她是个感情丰富细腻又十分敏感自爱的女人,当然知道自己今日在吴三桂心中的分量。

尽管吴三桂只吧她看座是废弃的玩具,可事关吴三桂的前程和名声,她不能不劝心爱的三郎悬崖勒马。

她不是那种怕受连累的女人,若是吴三桂在明亡之初反清,她肯定会随夫征战,不惜殉情而死,可如今,天下太平,民众安定,清室的举措比李自成要仁政得多,为什么还要造反令生灵涂炭呢?

吴三桂不来,她只好写信了。灯下疾书,含着苦涩的眼泪,仿佛是与他诀别:

三郎:惊闻君欲起兵,妾心急如焚,君乃天下英杰,应如反清之时已逝。大明之政,昏愤苛暴,君不记乎?有清二十年,政通人和,君不见乎?昔满人入关前,妾劝君逐清,入镇前,妾亦曾劝君扶明反清,君均未纳……延至今日,天下已定,清室亦英明君主相继,起兵已成无天时地利人和之危行,君何以冒此天下之大不匙?妾心许将军自初识,惟愿将军作有识之英雄,莫起无端之欲。若君弃王归故妾愿随将军终老村下,终不使将军失人间之乐。纵使将军被人猜忌治罪,妾亦当为君舍身,随君同去,含笑于九泉之下,妾心殷殷,不可尽言,寸心如绞,犹忆当年,望将军再三思之念之!

沅(陈圆圆之名)字

那一夜,圆圆没有入眠,孤坐至破晓。

一个月中,这沾满血泪情意的信,却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陈圆圆悄然离开了平西王府,跟从玉林禅师入了昆明南郊的宏觉寺,

削发为尼,改名寂静,远离了荣华富贵,过上了青灯一盏相伴的孤寂

生活。

然而,这样的生活也不会让她过下去了。清室平定了吴三桂的叛

乱之后,当然要追索当年的“舞衫歌扇”,陈圆圆时,历史名人,她

逃脱不了历史赋予她的厄运。她只有投环自尽了,了却与吴三桂这场

冤情孽债。

临死之前,她追忆自己的一生,实在十分悲惨,不过是一个男人

们争来争去的玩具而已。在家乡,那些纨绔子弟挣来抢去,曾经有过

“一日三抢”的悲剧,被掠入北京之后,争夺她的人是升级了,直到

后来,竟直接卷入了明朝鼎革的大旋风之中。那些文鼎的显赫人物都

是要进史册的,为了她演出了多少活剧,可哪一个真的对她有情?是

建立了大顺王朝的李闯王李自成吗?不!他连自己的金嗓子都不欣赏。

她擅长昆曲,舒喉歌唱,每至迟声,歌珠累累,与兰罄并发,情艳意

娇,可是这闯王却蹙额,道:“何貌甚佳而音殊不可耐也”。他仅只是

要她的美貌,说穿了不过是占有她的身子,供其玩弄而已。至于田弘

遇之流,那更是出了****什么也没有的老色鬼,何足挂齿?

吴三桂最初倒是对她一往情深的,但是,这种情意又维持了多久

最初的情,很大程度也是为了占有她的丽色,至于后来,色衰见弃,

也就越发征服男人之情实在是虚幻的货色了。

她记得坚辞王妃之封,让给吴的正妻张氏之后与张氏结为姐妹之

好。张氏要动家法,将那“八面观音”从吴三桂身边赶跑,夺回她的

“椒房专宠”,她曾对张氏道:“世间唯有这个‘情’字非强力所能得

到,抢来的,我也不要!”

其实,这正是她的可悲处。哪个男人对她果真有真情?她以虚幻

为寄托,自以为浸泡在情海中,其实,都不过仅仅是喜欢她香艳的肉

体而已。她不过是男人争来夺去的宠物而已。

尤其可悲的是,她在男人们的争夺战中成了名闻古今的女人,活

着被男人玩弄,死后还得背负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名声。这真是天大的

误会,一个本来因家庭贫穷而坠入青楼的不幸女子,何曾有过跻身于

朝廷更改这种大事的愿望?为什么命运偏偏如此作弄她?让她有这

样奇特的经历而越发难以自容呢?她长叹一口粗气:“我实在是是个

‘情痴’,其实是不知情为何物的。”

于是,她拿起琵琶,轻轻一拨,就透出了一串悲音: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

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

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这是元问好的《雁丘词》,是当年常唱给吴三桂听的,现在重弹,

令她吗,蓦然又忆及当初心醉的岁月,心中一阵酸楚:“呀!我已悉心向佛,魂游物外,不想却是尘缘未了,原来我的一切均让着三郎带走了,自当一死,亦无遗憾于人世,这也许是天意吧!令我与三郎同归于尽……”

那《雁丘词》本来还有一段,这时却听到了铮然一声,琴弦断了。

陈圆圆一声长叹:“曲未终而弦已断,看来不容我再苟延残喘了。”

于是她投缳自缢,结束了多舛的一生。

死时5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