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栖霞城向西南二十多公里,在闻名栖霞的方山脚下,有一个百十户的小山村——观里镇大刘家村。牟氏庄园最大的粮仓就坐落在这里。一条水泥铺就的宽敞街道把村子自然分成了两块,东面是新村,西面是老村。阳春三月,我们非物质文化遗产挖掘小组一行五人来到了这里,村党支部书记牟秀云、牟家当年的小佃户侯文忠带着我们走进了这座有着百年历史的神秘粮仓。
大刘家村原来是以牟墨林为首的牟氏家族的佃户村,当年牟家在大刘家附近有土地1600多亩,年可收租1300多石,为了存放这大量的粮食,从牟墨林便开始在大刘家大规模建设粮仓,到民国初年已初具规模。牟墨林的四个儿子各有一处粮仓,后分别传给六个孙子,且各有名号,日新堂的粮仓叫西南柜,宝善堂的粮仓叫东北柜,三孙、四孙东忠来的粮仓叫东南柜,五孙、六孙的粮仓叫西北柜。
据多年来一直研究牟氏庄园发迹史的离休干部李元章当年调查和考证,到土改时,牟家大刘家粮仓已达45间,其他房屋165间。这些粮仓和房屋过去被围在一个圆形的圩墙内。据李元章介绍,原来的大刘家粮仓是不分这个柜那个柜的,因为大多是牟墨林早期修建的,后来经过几个孙子的逐渐完善,到民国初年已初具规模。而圩墙的修造时间应该在1862年至1864年间。这一时期,捻军曾经两次东进,路过栖霞。那时各地修圩成风,主要是为了防备捻军的侵扰。牟家人为了使自己的家财不被掠夺,村民和佃户们也想有一个避难之所,于是双方一拍即合,由牟家出资,村民出工。据说当时凡参加修建圩墙的,牟家每天发一升谷(七八斤),所以十里八村的人都纷纷前来助工,致使这样一个大的工程历时两年就全部修建结束。后来捻军过栖霞时,的确到过城里的牟氏庄园,可是这经过精心建造的大刘家粮仓却没有被光顾。
圩墙的形状不是一个纯圆型,东墙长约240米,西墙约250米,南墙约165米,北墙约112米,整个看来,这个圆型的圩墙就像一个里收外扬的巨型簸箕。之所以要修成这样一个形状,村里人说,簸箕扇粮越扇越有,牟家希望日子越过越好。而这簸箕口正好对着牟氏庄园,这样可以保证财不外流,把福和财一起扇到牟氏庄园,即使簸箕里扇出的粮糠也不放过。当初的圩墙有三个人高,约5.4米,在东西两面圩墙正中分别开有一宽4米的阔门,门上有岗楼三间,里面还留有防御用的枪眼。据李元章老先生当年调查,当时的大刘家村有土炮35门,火枪80支,大刀80把。在当时****的环境里,“粮比金贵,地比天高”,牟家人想尽一切办法来保证他们赖以为生的粮食的安全。
在一些老人们的记忆里,大刘家粮仓原来就像一个大海上的孤岛,东面是一条天然的深水沟,现在已看不出多少痕迹;西面的沟却仍有影子,而南面的圩墙前一条人工挖掘的一人多深的沟也已被填平,并盖上了新房;只有北面,背倚一个稍稍突起的小山丘,没有沟,圩墙只是顺山坡而建。这种设计让许多人摸不着头脑。一些研究当地民俗的专家认为,之所以能有这种前低后高、三面有沟的设计,主要是为了排水,防止圩墙内的粮仓受潮。还有一种解释就是防盗、防抢,防兵匪。可若是这样的话,那么为什么北面没有沟呢?还有一些人猜测,可能是主人从风水的角度考虑修建的。不论怎样,这也是一直以来人们心中解不开的谜。
现在的大刘家村,已经找不到当年圩墙的踪影了,侯文忠老人领着我们试着在村里转了一圈,并一一地告诉我们当年圩墙的位置。在正南边,老人告诉我们可能那里还会留有一点儿残存的地基,可是找了很久,实在是找不到了,老人非常遗憾,再三说明,夏天下大雨时,的确能露出当年圩墙的地基。据老人回忆,圩墙是在1942年到1944年间,很可能是1944年被八路军扒掉的。在此之前,栖霞的军阀刘万令被陈叔明的部队打败了,在此住过一个多月,之后国民党蔡晋康的部队也在这里住了三四个月。指挥部就设在日新堂的西南柜内。那时候牟秀云的大伯牟世林只有十几岁,作为义务小工被村里派去给官兵烧水。由于是个孩子,虽然里里外外都有门岗,可是牟世林却能从这个屋子窜到那个屋子,不让进,偷偷摸摸就进去了。后来,城里的伪军过来看了几次,也看好了这个易守难攻的地方,便想在这里驻扎,这才被八路军组织人把外面的一圈圩墙给扒掉了。
在大刘家四个“柜”中,最有势力、规模最大的是日新堂的西南柜,其次是宝善堂的东北柜,保存最完整的也便是东北柜。沿着宽敞的街道向南,远远地便可看到一组古老的建筑,一条十米宽的街道从中穿过。陪同我们的侯文忠老人一边指点着,一边给我们介绍,街南的房子是东南柜的,与其一街之隔,街北的房子是东北柜的。老人接着又指着东北柜临街那一排高大的房屋,说:西南角过去是一个高大的门楼,门之阔与现在牟氏庄园内的大门相差无几,门槛有五六十厘米高,外面还有高高的台阶。后来,东北柜被改成县里的粮管所,为了管理方便把大门拆掉,垒成一堵墙。再往西是一排高大的瓦房,过去这里却是三间小矮房,主人是一位从关东来的老婆子,牟家人一直想买下这三间小房子,整个大粮仓就“方”起来了,可是那个关东大婆娘就是不卖,牟家人也没办法。
侯老先生首先带领我们参观的是东北柜。在东北柜的东南墙角有一条三米宽的狭窄胡同,胡同口堆放着一堆柴草,把整个胡同挡得仅能容一人通过。胡同的西面一排十几间房子,便是柜内的粮仓,东边是一排低矮的石头房子,共有五六栋,每栋三间,比胡同西的那些房子要简陋许多,这里便是当初宝善堂的佃户房,佃户们无偿地住在这里,但每年要给东家打差两三个月。直到现在,这些佃户房依然保持原来的模样。最前面临街的一栋没有院落,小鳞瓦,木头窗棂,木头门,从木头窗棂的空隙向屋里看去,只能看到一些随便堆放的杂物。后面的几排,房顶的小瓦已换成了红红的大瓦,可是那别致的小门楼却还保持着原貌。
在胡同口处有一通向东北柜的侧门,一米多宽,只能容一人进入,这可能便是佃户们进出粮仓的一个方便通道。从侧门那狭窄的甬道挤过去,里面是一个不太宽敞的院落,临街的一面回门朝北,有八九间,向北八九步有一排八间平房,向南开两个房门,东山墙留有一间房大小的空隙,山墙上开一小门。村里的牟书记告诉我们,这房子里住着一个92岁的大娘,她17岁嫁到牟家,27岁守寡,给牟家当了几十年的佃户,是现在唯一依然住在这个巨大院落内的老人。推开虚掩的房门,一张满是皱纹的笑脸正对着我们。这是一位矮矮的小脚老太太,看起来是那样单薄却又非常健康,脸上始终挂着慈善的微笑。问起过去的事情,老人实在想不起来了,她甚至连她丈夫的名字也记不起来,想了一会才结结巴巴地告诉我们,丈夫叫牟世品,有两儿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