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秦淮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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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暮色金銮(3)

她确实是用尽了浑身解数,来展示自己的技艺。一方面,她要用自己的技艺来报答知音;另一方面也有希冀,她想讨得眼前这个年轻英武的将军的欢心,说不定会由此而摆脱“老厌物”的纠缠,跳出火坑。凭着她青楼生涯的磨练,已经看出了将军对她早已有了那种心思,现在应该让他痛下决心,以免夜长梦多。于是她在弹唱的时候,就用那双美丽的丹凤眼瞅定了吴三桂,还不时地递过来一个钩人魂魄的秋波。吴三桂已经栓不住心猿意马了。

陈圆圆适时地结束了拨弹,站起来说:“古人名妓配才子就是因为韩翊这个才子优柔寡断,才差一点酿成悲剧。当今皇上不是唐明皇,章台柳也很快就会被摧残成枯枝败叶了。”

“摧残?”吴三桂瞪大了眼睛。他明白了陈圆圆的处境。

“可不是吗?章台柳还能在甜蜜的等待中熬岁月;妾却只能在摧残下以泪洗面了。”说着就满眼都是哀哀无告的光,让吴三桂心惊肉跳。

陈圆圆与吴三桂说的是唐朝才子韩翊与名妓章台柳的故事,田弘遇一窍不通,起初他还能瞪着一双小眼睛,像瞎子听雷一样,莫名其妙地瞅瞅这个的嘴巴,望望那个的眼睛,但两人说的什么,他却茫然无知。但是片刻之后,他就凭着过人的智慧,察觉气氛不对了:这分明是在谈情说爱嘛!于是他要力挽狂澜了。

“你都弹了些什么?引不起将军的兴致。将军也是个男人,快把你们妓院里的小曲唱来给将军听!”

这在国舅看来,无疑是得意手笔,一箭双雕:既阻止了形势的急剧恶化,又点破了陈圆圆的妓女身份:“你还想讨这个女人吗?”

果然在吴三桂的脸上闪过一抹游移的光。

陈圆圆何等聪明!何况接触的男人太多,对男人的隐秘心思洞若观火,立即在一阵慌乱之后,决定将计就计,决不改变已经出现的大好局面。

她不想卖弄风情,把一首艳曲唱得庄重大方。

妹妹是半推半就。

盼哥哥一心一意。

何日里一马双驮?

任天涯海角双宿双飞。

她把全部的热望都投入到自己的歌声里去了。一双异常美丽的丹凤眼,满含着晶莹的泪水,无限诚挚地望着吴三桂。

吴三桂被深深地感动了,他为方才那一点犹豫而深深自责,立即有了非同寻常的勇气,就在陈圆圆的歌声刚歇之际。开口接唱:

妹妹你不要伤悲,

哥哥我已经心碎。

从今后天涯海角,

誓与你双宿双飞。

这种表白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陈圆圆一下子扑到吴三桂的怀里,幸福地闭上了美丽的眼睛。田国舅一见,几乎是本能地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喊:“****!****!寡廉鲜耻,如此当众出丑。”

吴三桂毕竟是朝廷命官,他轻轻地推开了怀中的丽人。田国舅就趁机说道:“老夫家教不严,令贱人做出如此轻薄的举动,实在让将军见笑了。”说罢,他又对着陈圆圆狠狠地说:“贱人!家法不能轻饶了你。”

此时此刻,气氛就十分紧张。一方面是田弘遇杀气腾腾,泰山压顶;另一方面是陈圆圆哀哀无告,只能用乞求的眼睛热切地望着唯一能够让她逃脱魔掌的男人。

吴三桂开口了:“何谈家法?”

“我已经把她认作了‘干女儿’,当然要以家法处置!”

这里确实表现了国舅超人的智慧,他祭起了“干女儿”这个法宝,无疑是宣布了自己的“所有权”:“我的家务事,还用得着你来插嘴吗?”吴三桂竟然一时语塞。

“还不快快给我退下!”田国舅大声地训斥道。

“且慢!”陈圆圆倔强地回答道,“我还有句话要对吴将军说。”

陈圆圆面对这种情景,心想:反正得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一个死。死,也得让老色鬼明白:我的心不属于他。

叱陕说,快说!”吴三桂一下子恢复了理智,连连地说,“你快说,你快说!”

陈圆圆深情地看了吴三桂一眼,然后庄重地说道:“妾把将军视为盖世英雄,能够与将军合唱一曲,实在是毕生的莫大荣幸,足可以含笑九泉了。”说着,眼里就闪烁出荧荧泪光。

“怎么?她想自杀!”吴三桂大吃一惊,立即感到了揪心的疼,刚想张嘴,却又听到陈圆圆幽幽地说:“不过也有遗憾。”

“何憾?”吴三桂迫不及待地问。

“盖世英雄竞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这英雄二字是不是就要打折扣呢?”

这不啻是在吴三桂的头上爆炸了一颗炸弹,让他勇气倍增,立即恢复了将军的威风,判若两人,义无返顾,毅然把陈圆圆搂进了怀里,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家法你就收起来吧!这个女人以后就是我的了。”

“这怎么行?”田弘遇几乎是本能地喊道,他真想把那女人赶快从那可恶的男人怀里拉出来,可是立即想到眼前的是谁,就马上缩回了那气得发抖的手。

“怎么不行呢?”吴三桂胸有成竹,“方才你不是亲口说过吗?田府的人、物,让我管挑管拣。怎么,一个贱人都不舍得?”

“怎么会不舍得呢?”田国舅在官场历练久了,当然有随机应变的本事,就马上敷衍了一句,但内心却翻江倒海:该来的终于来了!真******倒霉,方才为什么把话说得那么绝,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顺水推舟了吗?方才说的“干女儿”显然有了用场,送给他做妾,我就是他的“老泰山”。还愁到时候他不保护我?可是,一见这个娘们儿在吴三桂怀里那幸福的俏模样,就嫉妒得两眼冒火。他要挣扎,于是就说道;

“将军肯垂爱小女,实在是她的造化,连老夫也跟着沾光。我真是求之不得呀!只可惜,她已经是‘皇帝的禁脔’,老夫爱莫能助呀!”

田国舅打出了皇帝的招牌,“泰山”压顶,哪个还不乖乖地俯首称臣?果然,吴三桂犹豫了。

陈圆圆一看大事不好,显然,老色鬼用的是“缓兵之计”。如果再次落入老色鬼的魔掌,那决没有她的好果子吃。她不能再受老色鬼的躁躏,必须戳穿他的阴谋。怎么戳穿呢?说皇上已经把她扔还给田府了吗?那老东西撒谎成性,来个矢口否认,谁还能有证据?自己一个弱女子,面对的是国舅呀!人家又是“干女儿”、又是“皇帝”的,手中卡着“王牌”。要戳穿,就得铁证如山,击中要害。

这时,她就决定采取非常之举——

“什么‘禁脔’呀?还不是被你一再强奸的‘贱人’?”

“胡说!你是我的‘干女儿’;我是国舅!怎么会有这种乱伦之举?”

“你敢说没有吗?”陈圆圆豁上去了“这上面是谁的牙痕?”

说着,只见她把衣襟一拉,“哧拉!”一声把兜肚撕开,裸露出两个雪白的乳房,伤痕累累;那殷红的****上还有着斑斑血迹。

田国舅在怒火燃烧的眼睛下瑟瑟发抖。

吴三桂怒不可揭,十分威严地说道:“我要奏上一本。那就恐怕不仅仅是‘乱伦’的问题了。”

“将军恕罪!将军恕罪!”田国舅搬起石头打了自己的脚,只得连连告饶,“田某情愿奉送,情愿奉送!”

吴三桂余怒未息。

田国舅又哀求道:“我情愿再奉送一宗嫁妆。”

就在陈圆圆到达吴府的当天,就接到了“前线吃紧”的战报。吴三桂与陈圆圆当然是难分难合。

吴三桂紧紧地拥抱着爱妾说:“上天实在有点捉弄我,刚刚把一个天仙般的美人恩赐于我,让我感激他的惠顾;可是马上就让我俩分别,实在又特别残酷了,让我柔肠寸断。”

说着,他竞扑簌簌地流下了眼泪。

陈圆圆也紧紧地还拥着英俊的郎君,无限温柔地舔着吴三桂脸上的热泪。

吴三桂自我解嘲地说:“爱卿莫要笑我才好,我是真正的‘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陈圆圆就用那樱唇堵住了郎君的嘴巴,娇嗔地说:“不许你这样说。”

吴三桂边吻边说:“如果不是爱卿激情鼓励吴某,一段美好因缘就会失之交臂了。”

陈圆圆紧紧地搂抱着吴三桂,仿佛真的怕他会立刻失去似的。她把樱唇贴近了吴三桂的耳朵,无限信赖地说:“今后妾就把你当成了自己的靠山,生是吴家的人,死是吴家的鬼, ‘女为悦己者容’,妾尚有几分姿色,情愿以色事君,他日年老色衰,君尽可以弃如弊帚,妾将视君如故。”

话音刚落,感动得吴三桂再次猛烈地吻那樱唇,吻得陈圆圆喘不过气来,也吻得他自己激情磅礴,手脚忙乱起来。

“我实在控制不住了。”他喘息着说,“本来我俩的第一次我是不想草率从事的,可我——”

他未及说完,又冲动地紧紧抱住了眼前的女人。

陈圆圆把樱唇贴近了吴三桂的耳垂,柔情蜜意地吻着它,十分可怜地说:“民间都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话,更甭说妾已经是残花败柳,再也说不起贞女烈妇的话了。”说着,她的热泪就滴在了吴三桂发烫的面颊上。

浓浓的阴影沉重地压在一颗战栗的心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