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多尔衮自有他的理由,这得从皇太极的登基说起。
公元l626年,也就是皇太极迎娶了布木布泰的第二年。皇太极的父亲努尔哈赤,亲率20万大军攻打锦州,这时,他是挟连下明朝九城之余威,奄有辽西全部土地之全胜战绩,势在攻无不克。不料却遇到了一个无名小卒袁崇焕。一个刚刚从七品知县提拔起来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武官,居然靠着“守坚城,用大炮”,把他努尔哈赤,死死地堵在了城外。努尔哈赤怒不可遏,亲自率领八旗骑兵攻城,结果被炮火所伤,一命呜呼。这一年是明熹宗天启六年,第二年就要归天的朱由校,终于在临死之前,看到了一次空前的胜利,而对后金来说,却是一场巨大的灾难,不仅是出征明朝以来,第一次巨大的挫折;而且主帅殒命,群龙无首,宫廷内外,陷入一片混乱。“国不可一日无主”,“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当时,有可能继承皇位的有“四大贝勒”和“四小贝勒”。按军功和实力,当然是首先得考虑“四大贝勒”,可是按满族的规矩,却是“幼子优先”。“争位”出现了错综复杂的局面。在这种情况下,年轻的女强人,充分显示出卓越的政治才能——心狠手辣,纵横捭阖,无所不用其极。但是这一切却仅限于吹“枕边风”。真正的政治家都是在幕后的。
“四小贝勒”中的多尔衮显然具有很大的竞争力,别看年纪不大,可已经立有战功。英俊聪慧是显而易见的,勇猛过人,还未成年就被封为贝勒;更重要的是,他不是孤立的,他的弟弟多铎都是阿巴亥生的。阿巴亥l2岁嫁给了努尔哈赤就受到了宠爱,同样是一个女强人,此刻她就竭力联系王公大臣,急于把自己的儿子多尔衮推上王位。
所有的政治斗争都是“先下手为强”,已经完全“政治化”了的布木布泰几乎是本能地对此娴熟于心。她教唆夫君抢先对阿巴亥下手了。
皇太极对着众人宣布:众所周知,天命汗特别钟爱阿巴亥,因此留有“遗命”,让阿巴亥殉葬。阿巴亥试图挣扎,皇太极就不容置疑地说;“大汗的遗命众人都看到了,你还怀疑什么?现在正是考验你对大汗感情是不是真的时候了。你再迟疑,就说明你是一个妖冶惑主的****!也该处死。”
阿巴亥无可奈何,只好盛装打扮了自己,放了一把火,烧死了自己。
当那熊熊的烈火吞噬着与自己同样美丽的同性姊妹的时候,已经成为“庄妃”的布木布泰却在心里面狞笑。
政治绝对是无情的。但凡一个女人染指了政治,就只能灭绝人性。不管她嘴上说的是多么温柔,喊的是多么激昂,披上了多么妩媚多情的外衣。权力是一种腐蚀剂,是一种过分理性的货色;而女人,却与母亲联系在一起,母爱是无私的感情大海,反差确实太大,柔弱的女人呀!一旦被权力侵蚀,就会立即晕头转向,变成一个任凭权力主宰的理性动物。
就这样,皇太极在年轻的侧福晋鼎力襄助下,登上了皇位。多尔衮兄弟骨子里并不买这个同父异母哥哥的帐。当然,表面上是绝对的服从,谁也不敢冒犯大清帝国崇德皇帝,可是那关系总是疙疙瘩瘩的。崇德三年,仅仅因为多铎不送睿亲王出师,就召致“数其罪”,降为多罗贝勒。何罪之有?还不是“杀鸡做猴”?依照多铎的脾气早就跳起来了,是他强摁住了多铎那桀骜不训的头。他要韬悔,要等待时机。
现在孔有德投靠来了。这本来是一颗灾星,就是在他降清的那一年,多铎受的处分。皇太极以为有了大批的投降明军,他就如虎添翼,可以随便左右“八旗”了。其实,汉军“八旗”可靠吗?这不,曾几何时,这个孔有德还备受你的青睐,现在就与你离心离德了。
他对刚刚投降来的洪承畴尤其担忧,甚至有些害怕。他害怕洪承畴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自己的“隐私”和“隐秘”都怕在这双眼睛里爆光。是的,自己想“取而代之”,在女人身上,尽管也是“隐私”,但在我们满人身上,实在古已有之,这在那个道貌岸然的洪某人看来,可就无异于道德败坏了,他现在还不敢怒目相向,但肯定“腹诽”。这已经够可怕的了;在权力身上,这“隐秘”的心事是绝对不能让人洞察的,一旦引起了人们的警觉,那就天塌地陷,死无葬身之地。
来了洪承畴,他也必须“先下手为强”。
历史就是这样,用马克思的话说,是“惊人的相似”,用佛家的话说,就是“不爽的报应”了。
史书上记载:皇太极“暴卒”,突然,不明不白地死了。
清廷立即大乱。多尔衮想“天下大乱。方显出英雄本色”,无奈还有一个豪格摁住了他的如意算盘。豪格是皇太极的长子,拥有正黄旗和正蓝旗。多尔衮手里也只不过有正白旗、镶白旗而已。两人势均力敌,难分伯仲,刚刚成立的大清帝国面临着分裂的危机。你不能不佩服多尔衮的胆量和勇气,他给天一下子捅开了一个大窟窿,然而,毕竟是一个草莽英雄,面对着“窟窿”却只能目瞪口呆,这时,就用到了细皮嫩肉的女强人庄妃了。
面对着不同政治集团即将开始的大厮杀,庄妃当然有着女人的软弱,她眼前立即浮现出若干年前她导演的一幕,盛装的阿巴亥仿佛就肃立在那里,那眼神里有一股让她不寒而栗的怨气,在对着她说:“我的命运现在临到你了。”她还年轻,决不想死,她要风风光光地活下去。
区别于其他女人的是,她有着政治家的振奋;“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她不怕冒险,冒险会给她带来另外一种“快感”,让她追求,让她冲动。她太需要这种刺激了,比任何键牛般男人的刺激都让她渴望。
更为重要的是,她还善于冒险。只有在反常的政治环境里,她的政治才能才能得到充分发挥,一个不同于贤妻良母的女人才有用武之地。她是女人,有着与任何男人进行交易的“资本”,于是,一场交易就在男欢女爱的床上成功的拍板了。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好戏,主要演员当然是多尔衮,编剧兼总导演非庄妃莫属。然而庄妃不承认;“我只是一个女人,还不得听你们男人摆布?”
“我只是在床上摆布你,下了床,你就是太后了。”
“太后也好,皇帝也好,还不是都得听你摄政王的?”
“摄政王还有一个济尔哈朗呢!他可不一定听我的。”
“不是还有我吗?我还有一个皇太后的名义。我不帮你帮谁?”
多尔衮高兴起来,捧着庄妃的粉颊猛亲。
于是,一台好戏正点开演了——
议政王大臣会议按时召开,各议政大臣、贝勒贝子正式入会议事。会场上争执十分激烈,会场外各旗都严阵以待,大有兵戎相见之势。主演多尔衮演技高超,故意与豪格争吵不下,把会议带进了僵局,武装冲察.一触即发。
这时候,主要陪角济尔哈朗不失时机地出场了。
“诸位,大清不可一日无主,而各位又争执不下,一时半晌不能达成协议,难道要为了立主之事而自屠血肉吗?依我看,不如先立先帝的幼子福临为帝,他才六岁,不会偏袒哪一个旗。各方以为如何?”
奇招!各方谁也不曾想到,但无疑各方都无法反对,因为各方都能够接受。政治斗争就是这样,往往把双方的尖端人物都打了下去,而把微不足道的二流人物撮上了顶端。福临就是大清王朝的开国皇帝顺治皇帝。
“六岁就能当皇帝吗?”众人的疑窦是显而易见的。济尔哈朗的戏还要演下去:“福临尽管聪慧异常,但是毕竟年幼,由我与睿亲王多尔衮共同辅政,待福临年长之后,当即归政。”
这也是政治斗争的“最佳选择”,因为它实现了“平衡原则”。多尔衮势力最大,必须给他一个缓冲,豪格取得了部分胜利,也得做出一点让步。现在就看多尔衮的了。大大出乎众人意料,多尔衮抢先表态;“我完全同意。这不仅符合我们女真人的传统;而且也可以证明:本亲王决无觊觎大位的野心。我之所争,不过是争一种责任而已。为了维护八旗的团结一致,我赞成济而哈朗的提议。”
慷慨激昂,理直气壮,光明磊落,让豪格到了政治墙角,再不表态,就是自己贪图权力,他只好表示同意。权力这个东西就是如此奇怪,明明人人热爱,热中得不可名状,当事人却要表现出深恶痛绝的样子来骗人。人们对权力必须百倍警惕。
足智多谋的庄妃见大戏完全成功,就自编自演了另一场“小戏”:
“我对崇德皇帝一往情深,是先帝把我从草原上选拔到了大清皇宫,具的是恩重如山。我不要活了!我要跟随先帝,和先帝葬在一起。”
说罢,就悲悲切切地哭了起来,真的是梨花带雨,让多尔衮爱怜莫名。
这是一个十分有心计的女人。她这一出戏当然不是为了赚取多尔衮的眼泪,而是要抢先一步,封住众人之口:我连死的心都有,谁再说我是想母以子贵;或者说我子幼母贵,都自然而然地被视为“说瞎话”,绝对没有市场。
在她的儿子已经被确定继承皇位的情况下,还会有一个笨蛋“见死不救”吗?“见义勇为”者多多。多尔衮就第一个站出来,言辞极其恳切;“福临年纪尚小,需要母亲照顾,为了大清江山,只好‘夺情’维护。皇太后对先帝的无限忠心,真是光照天地,彪炳青史,足为后代垂范。”
一个绝对的草莽居然学说了如此文雅的话,让人震惊:“莫非一当上辅政王,就立即脱胎换骨了吗?”
其实,这个演员是很用功的,他表演起来也是情真意切的。这个女人对他来说,不仅床上需要,床下尤其需要,政敌太多,他一个人怎么应付得了?
一人倡言,众人立即唱和,一个令人感动的“劝导”大合唱,异口同声,要皇太后珍惜她那宝贵的生命。伟大的皇太后也就“俯允众议”,羞羞答答,半推半就,“屈居”了皇太后的宝座,就像她爬上多尔衮的卧床一样。
这就是后来的孝庄皇太后,一个在21世纪之初被“戏说”吹捧得完美无缺的女人。
发生在盛京(沈阳)的这一幕使崇祯皇帝喘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