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李鸿章传:晚清四十年:同治、光绪以来大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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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中日甲午战争时期的李鸿章(1)

中日甲午海战的祸根

李鸿章在战前的失策

大东沟海战

平壤之战

甲午九十月以后的大概情形

失败的原因

李鸿章的地位及其责任

中国维新运动的兴起,源自于中日甲午战争的发生;李鸿章成就的盖世功勋和名声,也在中日甲午战争以后毁于一旦。可惜啊!李鸿章在光绪十九年(1893年),刚刚过了他的七十大寿,不久就病倒了,但还病不致死,结果就遭遇了甲午战争这场变故,国内外危机重重,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又经历了八年的极度煎熬、危险、窘迫和奇耻大辱,直到如今郁郁而终。老天啊,你为什么在先前宠爱此人的时候对他如此的优待,却又在后来磨难此人的时候变得如此残酷无情地对待他啊?我写到这里,也不由得停下笔来感叹不已。

中日之间的战争的源头起于朝鲜。而若对这场祸事进行追根溯源的话,那还不得不说这是李鸿章的外交的一大遗憾。朝鲜本是中国的藩属国,最初在同治十一年(1872年)的时候,日本与朝鲜之间发生纠纷,日本人派了使臣到中国交涉。朝鲜作为一个具有不完全主权的邦国,他的外交理所应当地由其宗主国负责,这也是当时公认的国际惯例。中国当局由于害怕卷入纷争,于是迅速答复日本:朝鲜的国家事务,我朝向来不干涉,任凭贵国与他们自行交涉即可。日本于是又派使臣到了朝鲜,于光绪元年正月(1875年),与朝鲜订立了和约。和约的第一条这样规定:日本承认朝鲜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国家,与日本一样拥有平等的主权。这就是日本与朝鲜交往的开端。光绪五年(1879年),英、美、德、法等多个国家,相继向朝鲜提出通商互市的请求。朝鲜政府对西方各国的要求感到恐慌,不知道如何应对,犹豫不决。李鸿章就写了一封密函给朝鲜的太师李裕元,让他和各国立约,又上奏朝廷说,借此可以来防御俄国人、牵制日本人等等。光绪六年,驻日使臣何如璋致信总理衙门,倡议中国应当主持朝鲜的外交,并称中国应当在朝鲜派驻办事大臣。李鸿章则说,如果对朝鲜进行秘密地维持和保护,尚且还在能力范围内,可以进退自如,倘若明目张胆地为替朝鲜主持外交,不但朝鲜未必会完全服从我们,而且可能得罪各国,使得各国把矛头指向我们,最终形成骑虎难下的局面,到时候战争的麻烦恐怕也会甩都甩不掉。光绪八年(1882年)十月,侍读学士张佩纶又上奏折,请求朝廷派出大员到朝鲜担任通商大臣,负责处理朝鲜的外交事务。李鸿章则还是在奏折中坚持原来的意见。这都是因为李鸿章对“藩属国无外交”的国际公法不熟悉,光图一时的省事,而将国家重器轻易让给他人,实在是外交史上的一大千古遗恨。从此以后,各国都不再把朝鲜当作中国的属国看待了。光绪十一年(1885年),李鸿章与伊藤博文在天津签订条约,明确约定:将来要是朝鲜发生事变,中日两国想要派兵前往,必须互相通知照会。于是朝鲜又似乎成了中日两国共同保护的属国,实在是奇怪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后来两国各执一词,纠缠不清,最终酿成战争,正在于此。而该祸事的开端,不得不说是由外交上的失算所引起的,这是李鸿章的第一大失误。

光绪二十年(1894年)三月,朝鲜爆发了东学党之乱,势头发展得非常迅猛。当时袁世凯正驻扎在朝鲜,担任办理商务委员。袁世凯是李鸿章的亲信,他多次致电李鸿章,请求他派兵到朝鲜帮助剿灭东学党,并怂恿朝鲜的国王向清朝求援。李鸿章便于五月一日,派海军的济远舰、扬威舰两艘军舰开赴仁川、汉城保护通商,并调遣了直隶提督叶志超率领淮勇一千五百人开赴牙山,同时,依照与日本签订的《天津条约》的规定,通知了日本清朝派兵的消息。日本于是随即也派兵前往。到了五月十五日,日本军队已经有五千人到达了仁川。朝鲜政府大为震惊,于是请求中国先行撤兵,以让日本撤兵。中国方面没有同意,于是和日本方面反复协商同时退兵的事情。当时东学党已经被解散了,但是日本已经派来了重兵,不打算退回去,于是和中国商议共同干涉朝鲜的内政,帮助朝鲜变法。双方进行了文件信函的往来,在这些文件信函中的言辞都很激烈,战争的气息藏于眉睫之间,大战一触即发。

这一场战争,在中国看来,是自己的藩属国爆发叛乱,并谦卑地请求派兵支援,作为宗主国,中国理所应当地有义务帮助他们平定叛乱;而在日本看来,中国既然认定朝鲜是一个独立国家,与所有国家都平等,现在又突然派兵来帮助一个自主的国家平定内乱,不知道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打算,所以日本派兵和清军相对抗,也不退让。两国之间,各执一词,都把错误推到对方身上,认为自己是对的。而且都能有理有据,言之成理。但是在这里面,仍有很多可疑的地方,在未发兵之前,袁世凯多次向朝廷致电,声称朝鲜东学党十分猖獗,朝鲜没有能力去平定,其后朝鲜国王向中国发来求援文书也是袁世凯指使的。可为什么在五月初一才开始发兵,到了初十就已经有了乱党全部被平定的报告呢?那时候我们派出的军队还在路途当中,和朝鲜乱党的事情风马牛不相及,所以朝鲜的东学党叛乱根本就不需要中国军队助剿,这是很明显的。不需要代剿,而我们却无缘无故派出了军队进入朝鲜,怎么能不令日本人产生怀疑呢?因而我们说错在日本,日本方面自然不愿接受。有人说是袁世凯想要借这件事来邀战功,所以夸大其词,制造出事端,而没想到日本却紧随其后而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是袁世凯以一己之私,导致了十万多民众遭受其害,破坏了几千年来的国体。对此袁世凯自然难辞其咎,而重用袁世凯又听信袁世凯的人,难道不可以说是用人失察吗?这是李鸿章的第二大失误。

日本多次想通过协商来干预朝鲜事务,但中国不同意;中国多次建议中日双方同时撤兵,但日本也不同意。李鸿章与总理衙门便开始天天希望俄国或英国出面调停。北京、伦敦、圣彼得堡之间的电报往来频繁,俄国和英国也在表面上答应一定会从中斡旋,并暗地里希望能坐收渔翁之利。此后拖了一段时间,战争的准备仍没有做好。等到五月下旬,调到朝鲜境内的日本军队已经超过一万人。平时的兵力就不如日本,在战前的临时准备上又落后于日本,让敌军占据了军事要冲,主客颠倒,因此还没有交战,战争的胜败就已经可以预知了。这是李鸿章的第三大失误。

在这三大失误之后,战争就打响了。六月十二日,李鸿章奉朝廷军机处谕旨准备作战。于是派总兵卫汝贵统率盛军马步六营进驻平壤,提督马玉良统率毅军两千人到达义州,分别通过海路到达朝鲜,从大东沟登陆,又命令叶志超率军队转移驻扎到平壤,这些部队都是淮军。所派到各地的士兵,都是雇佣英国商船进行运送,而用济远、广丙两艘军舰轮流保卫护航。二十五日凌晨,遭到日本军舰的袭击,济远号管带方伯谦看到敌舰靠近,便在惶恐中躲藏到军舰铁甲最厚的地方,随即,济远舰被日本炮击,船舵被毁,立即高挂白旗,下面悬挂日本国旗,仓皇逃回旅顺港。高升号被击沉,我军死亡七百余人。二十七日,清政府通告各国,命令驻日公使汪凤澡撤下国旗归国。二十九日,牙山失守,叶志超退回平壤,向朝廷谎报打了胜仗,称在二十五日、二十六日、二十七日这几天,累计击毙日军五千多人,得到下旨奖赏士兵白银二万两,高级军官受到奖励和提拔的有数十人。在此之后,北洋水师、淮军的声望就开始逐渐下降。

在五月、六月之间,日本的军舰聚集在朝鲜,密密麻麻,穿梭如织。而中国的军舰则都躲藏在威海卫,悠闲自在地停靠在岸边。直等到京外人们纷纷奏本弹劾,才假装着派遣出一支辅助舰队,开出军港,或是开出三十里,或是开出五十里。大体上从启航出港算起,经过约五六个小时,便立即把船开回军港,并迅速致电北洋大臣,称某船巡逻到某处,并没有发现倭寇军队的踪迹等等。种种的情形,让人觉得可笑又可叹。八月上旬,北洋大臣连续接到来自朝鲜的军事电报,请求出师相助以壮声势。于是就用了招商局的船五艘,运载士兵、银两,由海军的军舰护送。铁甲舰、巡洋舰、各六艘,水雷舰四艘,合成一队同行。到中秋节那天,安全抵达鸭绿江江口。然后,五艘运兵船直接驶入鸭绿江,浅水兵船和水雷船护与其一起驶入,剩下的船舰则驻扎在离江十里或十六里的地方。当时各船舰锅炉里的煤都还没有熄灭,北洋舰队将士们就在十六日早晨,瞭望到南方隐隐出现缕缕黑烟,知道了日本的军舰即将到来。于是海军提督丁汝昌,传令各船舰列阵为“人”字形。镇远号、定远号两艘铁甲舰位于“人”字形的顶部,靖远号、来远号、怀远号、经远号、致远号、济远号、超勇号、扬威号、广甲号、广丙号及水雷船,分开列为“人”字形的两翼,还用号旗招令鸭绿江中的大小战船全部出来助战。很快,日本的舰队就逐渐靠近,共十一艘军舰列阵成“一”字形,向我军发动猛烈进攻,而他们的巡洋舰的航行速度比中国军队的要更快。转瞬间,日本舰队又改变阵形为太极阵,将我军“人”字形阵包围在其中。我军的战舰先开炮进行示威,然而距离日本的战船有九里远,没打中也正常。炮声还未落,日军军舰就蜂拥而至,和定远号和镇远号间保持着六里多的固定距离,也许是因为畏惧定远号、镇远号两舰厚厚的铁甲和重炮,而在这个距离上,中国的船炮射程不能达到敌舰,日军的船炮却可以击中我军。日本的舰队距离我军“人”字形阵末尾的两艘战舰较近,欺负这两只战舰炮略小而甲较薄。过了一会儿,日本的舰队切入“人”字形阵脚,致远号、经远号、济远号三艘战舰都被隔在“人”字形阵之外。致远号与其他战舰失去联系以后,船身多次受到重伤,眼看就要沉没之时,其管带邓世昌,开足了马力,向日军的战舰飞速驶去,想撞上它与之同归于尽、共沉大海,但还没到达就已经沉没,船上的二百五十名将士同时殉难。在整个中日甲午战争当中,牺牲者以邓世昌最为壮烈。与致远号同时被隔离在舰队之外的经远号,在刚刚离开舰队之时就突然燃起了大火,管带林永升一边开炮迎击日舰,一边泼水救火,依然指挥得井井有条。远远看见有一艘日本战舰,好像已经受损,便开足马力追击,却被日本舰放水雷攻击,躲闪不及,船体立即被轰裂,死难者也有二百七十多人。实在是惨烈啊!而济远号管带方伯谦,也就是在七月份时护送高升号到牙山,半路上遇到日本舰队后立即逃回旅顺的那个人,当天是中日两军刚交战,方伯谦就先挂起了白旗,示意主将他的军舰已受重伤,很快便因为想要逃跑而也被日本舰队隔在了圈外。致远号、经远号两舰与日军展开苦战,但方伯谦完全不顾,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慌忙逃窜,并误入浅海区。当时扬威号铁甲舰先搁浅在这里,不能够转动,于是济远号撞上了它,撞开了一个大的裂缝,扬威就此沉没。扬威号遭遇这样的飞来横祸后,死了一百五十多人。方伯谦见状后惊惧万分,飞速逃回了旅顺口。第二天,李鸿章电报传令将方伯谦绑起来,在军前就地正法。而在海战中还有“广甲”号也和方伯谦的一样逃出了阵外,不知道它当时是否受损,然而只顾防备后面的追兵,不顾前方的道路,误撞在礁石上,被日军放水雷轰击炸毁。在中国舰队的阵中,经远号、致远号、扬威号、超勇号沉没,济远号、广甲号逃跑之后,与日本舰队展开战斗的军舰就只剩下了七艘。这场战争中,日本的军舰虽然有受重创的或轻微受损的,却一艘也没有沉没,而我军则损失了五艘军舰。

海军在大东沟被歼灭的同时,陆军也在平壤同时战败。平壤是朝鲜的重镇,西、南、北三面均有大江围绕,北面靠着崇山峻岭,城墙倚着山崖,城东的江水,绕着山南向西流去,西北角则无山无水,是直达义州的交通要道。我军的叶志超、聂桂林、丰升阿、左宝贵、卫汝贵、马玉昆六名将领,共统率三十四个营的兵力,自七月中旬在此会合,他们都是李鸿章的部下。最开始中国在牙山发兵的时候,副将聂士成曾提出建议,认为应当趁日本军队尚未进入朝鲜之前,先派大军渡过鸭绿江,迅速占据平壤,而用海军舰队扼守仁川港口,让日本的军舰不能够得逞。牙山成欢的军队,与北洋海军联手,牵制住日军,然后用平壤的大军向南进攻等等。李鸿章没有采纳他的建议。等到七月二十九日,牙山清军战败,这条策略也就自动作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