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俏女思春倒追男:长河悲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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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俏女思嫁(1)

赵晓青的娘白景丽结婚前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身材高挑儿,皮肤白皙。最重要的是模样俊俏。瓜子脸盘,稍尖些的下颏,眼睛大而有神,梳两条黑辫子。当她辫好辫子,很优雅地侧下脑袋,顺手将辫子甩到脑后,便可看到两条辫梢上结着蝴蝶结的黑辫子,都达到了她的屁股蛋子上。再加上她跟人打交道时脸上总带着淡淡的笑意,很有一股撩人心魄的气质。与她一般大的本村的小伙子、临村的小青年见了她,没有不怦怦心跳垂涎欲滴的。然而,只可惜她出生在小钓台这个户不过百人不超千名不见经传的小村里。

小钓台这个小村与那个年代冀中农村的所有村庄没有二致,为防汛村台筑得很高,家家屋前屋后高大的榆树、椿树、枣树、槐树的树冠结成绿阴一片。每到傍晚,夕阳西下,户户房顶上突出的烟筒便吐出袅袅炊烟,远看氤氲一片。村外则无一例外地散堆着各家的柴垛。村口麦场边,麦收后便会堆起几垛麦秸垛,秋后则会竖起几堆玉米秸秆或是高粱秸秆。村口草丛以及近村地头总有数只鸡鸭在刨食儿。

小钓台本是一个很恬静的小村庄。然而,白景丽的心却不在这儿,对生养了自己的这个地方视而不见。白景丽总站在村口朝东望去,心也早飞到了自己向往的地方。小钓台的村东脚下即是大清河。大清河河水自太行山流出,朝着东北方向蜿蜒而去,与子牙河汇流,再注入穿过大都市天津的海河,继而入海。在这里,河床颇宽而水流并不大。夏季水汛到来,在村里便总闻听到河水的哗哗流淌。站到河边看去,也会领略到那河水滚滚滔滔的气势。不仅会看到河中的漩涡,偶尔还可看到飞出水面在阳光下倏忽一闪而逝的河鱼。而到了枯水季节,这些景致便难看到了。没了水,除偶尔留下几个水洼外,甚至会干了底儿。问题在于隔过这条河,与小钓台村遥遥相对的便是静河县城了。站在小钓台的村东口,隔河望去,城里林立的楼房就在眼前,城中央县委、县政府、县政协以及县人大、县武装部当然还有诸多机关单位办公楼顶的国旗猎猎翻飞,甚至城里喧嚣的市声可闻,特别是县城第一实验小学孩子们课间喧闹嘈杂的打闹声都清晰可辨。

白景丽深知道那个年代不可逾越的城乡差别、农业与非农业的差别、吃商品粮与吃农业粮的差别。白景丽常伫立在村东口,向着县城方向隔河眺望,也便愈发希图有朝一日使自己离开农村,融入城市的怀抱。她曾经听说过,随着县城人口的不断增多,县城版图的不断扩大,县城周边的双窑村、三里庄等村的土地陆续被县城吞并,这些村的人口也遂被整体吸纳,这让她看到了希望。然而,很快她便又得到更准确的信息,经县土地规划部门远景规划,县城版图只往东扩,而不会越过大清河向西扩大一寸土地。因为城东即为津浦铁路南北穿过,另有104国道也在铁路线不远的东侧,与铁路线南北平行穿过,站在长远发展的角度,县城东扩的规划或许是对的。而这个规划的信息也便彻底打碎了白景丽希图借县城西扩来改变自己身份的梦想。也正是基于这样的一个客观情况,在白景丽伫立村口隔河眺望的时候,也便坚定了另一个信念:一定要嫁一个城里人作丈夫!通过婚嫁彻底改变自己的农民身份,过城里人体面的衣食无忧的生活。

巧的是,白景丽很快便得到了这样的一个机会。

那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苏修”在我国东北珍宝岛刚刚挑起一武装火并事端,全国战备形势骤紧,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全国处于紧急战备状态。作为后备力量的民兵便同样行动了起来。“组织落实,军事落实,政治落实”三落实,基干民兵人手一枪,劳动之余便是田间地头的“三五枪”活动。即瞄上三五枪,练就过硬杀敌本领。每到冬季农闲,各村基干民兵便编成连、排、班,以公社(现改为乡)为单位集中。根据县武装部的部署,统一食宿,统一学习,统一军训。每每在清早晨曦中,颇有寒意的村口打麦场上,男女基干民兵,或几列横队,或数行纵队,或围成一个大圆圈,公社武装部长总站在队前或大圆圈中,“齐步走、正步走,向左转、向右转”的口令变换着,那队伍也便走动着、变化着。随时,“一、二、三、四”的口号声响起,在凛冽的空气中传出去老远。冬日初升,男女民兵肩头枪支的刺刀便在光照下闪烁,看去,颇有一番气势。白景丽那年妙龄十八,正当年,自然就在其中。而且与所有男女民兵一样,兴奋着,情绪亢奋着,鹅蛋型的脸蛋儿愈发红扑扑的。

而真正令白景丽心灵为之一动的是有一天,整齐的队伍前,突然出现了四位现役军人。这四位现役军人一位年龄稍大,三位年轻。白景丽猜想,那三位年轻军人其实不会比自己大几岁。四位军人的领章、帽徽鲜红,映得脸庞也红了似的,绿色军装正合体。四位军人均腰扎武装带,两脚跟儿并拢,脚尖微张,两臂自然下垂,五指并拢,中指贴于裤缝,目光箭一般,迎着队列中男女民兵的目光。看去,威严无比。这时,队列中的白景丽不觉怦然心动。

这四位现役军人是县武装部下基层抓点的。稍长些者是政委高思明,另三位年轻的军人,分别是军事参谋郭战军、摄影干事夏雨声、政工干事田长安。下大力抓典型,然后以典型带动一般,是各项工作最常用的方法之一。县武装部决定抓好小钓台村民兵“三落实”工作典型,然后召开现场会,进一步推动全县民兵工作。白景丽凭借直觉即将政委高思明排除在自己的视野之外,而将目光对准了另三位年轻的军人。她在心中揣测他们三个都不会结婚,即便有了对象,也说不定会后来者居上呢。好在那个稍长些的政委高思明并不常住在点上,这让白景丽的行动方便了许多。

上午,进行卧姿射击预习,男女民兵成“一”字型拉开,趴卧于靶台前,根据要领预习瞄准、击发的动作。可以清晰地听到队伍中传出的稀稀疏疏的空枪击发的动静。同样趴卧在地上的白景丽的视线,自枪面瞄准具上离开,扭过头来,朝着正指导着别人的郭参谋喊:“郭参谋!”郭参谋向着她扭过头看一眼,便快步走来,即屈腿半蹲到她的跟前,亲切地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白景丽明知故问:“那射击要领……”郭参谋耐心地重复:“刚才不是讲了吗?缺口、准星、靶心三点成一线。你瞄一下,我检查检查。”遂将随身携带的一只由黑塑料制作内装一斜面镜片的瞄准检查镜,用绷带固定到她的枪面上,同时趴到她的身边,将一只眼睛贴近那东西,观察一会儿,说:“不错,不错,你瞄得很好么!”白景丽在下意识地瞄准的同时,首次这么近距离地与一位现役军人接触,心窝里则不免抑制不住咚咚地跳。当这个郭参谋在趴卧在地的男女民兵身后遛来遛去,遛近到自己身后的时候,白景丽即猜测郭参谋一定盯着自己趴卧在那儿的姿势看,全身即涌动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下午,手榴弹投掷练习,白景丽右手紧握训练用手榴弹木柄,右腿后撤,右臂引弹向后,却并不将弹投出,仍朝着正指导着别人的郭参谋喊:“郭参谋!郭参谋!”郭参谋走近她,仍是那样不厌其烦地问:“怎么样?还有哪些不明白的地方?”白景丽这时才将右臂向上甩出,那手榴弹在她的右上方划出一个弧。郭参谋显然发现她持弹的右臂向后引得不到位,弹甩出后划出的弧线不够大,便上前抓住她的右臂,帮助她作一个引弹向上的动作,说:“看,这样才对,要反复练!”白景丽的右臂在被抓住的那一刻,又有一股更强大的暖流电击一样倏地传遍全身。

晚饭后,郭参谋一个人坐在房东为他们准备的明晃晃的电灯下写着什么,突然听到身后的屋门“吱呦”响了一下,扭回头一看,不觉愣了一下,是白景丽。白景丽显然跑回家换过一身干净衣裳,上身是一件那个年代少有的浅粉底色带小碎花的外衣,极合体,紧紧地包裹在身上,胸前的轮廓明显地显露了出来。见到郭参谋一个人在,突然惊喜地叫:“郭参谋!”同时一跃到了跟前。郭参谋显然感到意外,嘴里蹦出一个字:“你?”白景丽几乎将身子贴到郭参谋的身边,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要抓住郭参谋的手似的,但还是将双手缩回,挺神秘的样子,说:“到我家去玩?”郭参谋即刻意识到了什么,表情也由惊愕归于平静,语言淡淡地说:“我现在正在备课。再说,我们的纪律也是不允许的。”白景丽的神色怔了一下,她对他的“不允许”有些费解。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退出那间屋子的了。

然后,白景丽将目光转向了夏雨生干事。夏干事脖子上挂着一架莱茨牌照相机,机套前盖张开着,垂吊在镜头下方。镜头沉甸甸的有些下垂,镜面凸起,闪着蓝荧荧的光。近前来,向着镜头探过头看,便可看到镜头里倒映着一个小人头来。那时,不论何种部门的工作,只要抓典型召开现场会,常会由宣传政工部门拍摄一组活动镜头,分门别类地精心布置专栏,配合活动的开展。在男女民兵们以班为单位围成圆圈,席地而坐,专心地听其中一位读报纸上的时事的时候,夏干事会悄悄出现,端起照相机,熟练地选择最佳角度,按动相机快门,接着,便是“喀嚓”一声清脆地响动;在男女民兵持枪列队操练的队伍前,在指挥员拉长调门响亮的“立正——”、“稍息——”、“向右看齐——”、“向前看——”的口令指挥下,齐刷刷地动作时,夏干事便又会疾速跑到队伍右前方七八米远的地方站定,举起相机,熟练地按动快门,又是“喀嚓”一声清脆的响动;经过认真的射击预习,男女民兵开赴靶场,随着指挥员“卧姿装子弹——”以及“射击”口令的下达,一阵阵“砰、砰、砰”清脆的枪声响过,民兵们跑到靶子前,伸出手来指指点点的时候,夏干事又会迅速跟进,不失时机地抓取反映民兵实弹射击成绩的特写镜头;更会在夕阳西下男女民兵扛枪列队打靶归来,远远地跑到路的东侧,逆着夕阳的余光,拍下民兵列队打靶归来的剪影。白景丽一直在这支队伍中,而她的目光却一直盯着夏干事的身影,看着他忙忙碌碌的样子,胸臆间不时有热浪涌动。

次日,训练间隙,男女民兵将枪支十数支一堆儿十数支一堆儿地架起,便三五成群地嬉闹起来。夏干事也将相机盖儿盖起,将窄窄的皮带挎在自己的脖子上,任相机在胸前垂挂着,与大家一起说笑。而白景丽则不同,在大家架枪的时候,她将自己肩上的枪摘下,慢慢地走近架枪的地方,右手却抓着枪的护木,欲放不放的样子。在大家都架好的时候,她的枪支终于没有松手,却突然重新将枪刺打开,用右手拇指撑起枪背带,左手顺势将枪身一推,利索地重新将枪背到身后,突然冲着夏干事的背影,喊:“夏干事!”夏干事猛地朝着她扭过头来,正待他纳闷的时候,白景丽很爽快的样子,朗声说:“给我照张相!”夏干事显然处于职业的敏感,朝着白景丽审视一番,眼前顿然一亮。只见这个女民兵个头标准,不胖不瘦,特别是她将枪支背到身后时,挺胸收腹,加上白皙的脸盘,且当时阳光极好,刺刀在她的肩上方闪烁生辉,颇有一番飒爽英姿的样子。夏干事即意识到这是一张极难得的女民兵爱武照。他即快步走近白景丽,站在摄影技术的角度仔细审视着她面部的光照效果,伸出双手抓住她的双肩,调整她面部的受光角度。待到她的姿势与斜射过来的阳光成最佳角度,面部的着光最为丰富的时候,便急端起照相机,迅速调整好光圈、速度,将镜头对准了白景丽的上半身,用右手左右旋转机头,调整焦距。随即,在他轻轻的一声“好”出口的同时,“喀嚓”一声,按动相机快门。这张题为“不爱红装爱武装”的照片很快在当地报纸民兵专刊报头位置“民兵三落实剪影专栏”中刊发。

而这些工作尚未做的当晚,白景丽即兴高采烈地来到三位军人的住处,可不见夏干事在屋,白景丽大着胆子问:“夏干事呢?”别人似乎知道她找夏干事问照片事的,便朝里屋努努嘴。白景丽会意,闯进里间屋。果见夏干事蹲在地上,正在摆弄着盘盘碗碗的一些东西。白景丽惊讶地叫:“夏干事,这是干啥?”夏干事凭借白天的一次接触,便听出是她的声音了,却并不回头望她一眼,两手不停,自顾摆弄自己的。原来,为了工作方便,他将本部暗房的那台照片放大机连同一些洗相盘之类,以及必需的显影、定影药剂等,统统拉到了这儿,凭借一间里屋,搞了一个简易暗房。夏干事虽不抬头看白景丽一眼,听到她问,却也边调试着药液的温度,边解释说:“照片在相机里只是底片,在没冲洗前,底片上只有潜影。只有经过显影再定影,完成底片的冲洗工作,再上放大机上放大,才可出来一张漂亮的照片呢!”白景丽似懂非懂,嘴里只是一连声地“哦哦”着,心想,今晚要看到夏干事冲卷、放大照片的神秘过程了。这时,却见夏干事站起身来,来到窗前,将不知何时挂到窗上的一片黑布帘拉开,将整个窗子严严实实的遮住,甚至不会透过一丝光亮。白景丽并不知道遮光是工作的需要,看到夏干事的这个动作,白景丽有些误解,不觉心猿意马,脸块子腾地涨红了起来,心窝里“咚咚”地狂跳起来。而这时,夏干事却又走近屋门,右手抓住屋门,朝着白景丽不容置疑地下了逐客令:“我要工作了,你得出去。”白景丽的心脏似骤停下似的,思想似乎没有转弯的过程。待白景丽刚退出门外,那屋门“啪”地关上了。接着,听到了里边屋门上插销的动静,白景丽再没向外屋的任何人打个招呼,快步离开这里。可以肯定的是,她此刻的脸色很难看。

白景丽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绪,顺理成章地将目光对准了田长安干事。她很快发现田干事不像郭参谋那样在凛冽的寒风中,站在长长的民兵队伍前,抓着枪支,嘶哑着嗓子,不厌其烦地为民兵们做着各种示范动作,也不像夏干事那样,脖子上垂挂着照相机,在民兵学习、训练的同时,围绕着民兵队伍,那儿转转,这儿看看,寻找着合适的拍摄对象。田干事最多是在队前站站、转转、看看,便回到自己的住处,伏案写作。后来白景丽了解到田干事是在起草工作后期典型经验交流现场会上,部领导的讲话材料,以及该民兵团的典型经验发言材料。训练间隙,白景丽很随意地走进田干事的住处,一眼看到了田干事伏案写作的背影,她轻轻地咳嗽一声。田干事转回头来朝着她看,她便将田干事那张方正的黑红脸膛有着军人特殊气质的样子,摄入到了脑子里。她顺手抓起桌旁的暖水瓶,将田干事面前茶杯的水斟满,顺势朝着田干事笑笑。田干事也还她一个微笑,并轻轻地说声:“谢谢。”